晋阳是知道会疼的,只未想如此疼,如此累,且似只累她一人,萧翊反而是愈发精神。
午时起身,外头正淅淅沥沥地下着绵雨。寒冬寒雨,晋阳懒怠出门,况且走路也疼得厉害,嘱咐连翘给卧榻加厚了软垫,斜躺着看些有趣味的轶事小书。
申时,海桐从外头撑了伞来,进了屋,身上还有些湿,神色也有些凝重。
“公主,今日外头有一传言,说是临安公主与定远侯世子闹不愉快,跑回了睿王府,睿王怕是还要去闹。”千丈落,一朝散,临安也是可怜之人。
“此次又是何事?”对于临安,晋阳是有些愧疚的,她虽任性,却不似母兄那般狠恶,因着往日的权斗,从最为高贵的公主落魄至现今这般模样。
海桐也叹了口气,“定选侯世子终是要纳妾,临安公主说什么也不许。”
晋阳放下书,微微调起身,叹道:“也只能听听罢了,我也做不了主,更干涉不得。她倒不曾害我,我怕是害了她。”皇室女子多悲壮,晋阳已是最幸之人。
“公主又何必自责,睿王虽失了势,但毕竟是王爷公主,想必那定远侯也不敢将事情闹僵。如今这样,面上已是不好看了。”
晋阳也是无话,终究也是无计可施,恐怕宫中或借此事使得睿王和临安日子更不好过,但愿临安临安自己再聪慧些。
傍晚,萧翊回府,手臂上还负了伤,伤口与布条任何有些粘连,估计是伤得不厉害,反而未受重视。晋阳要刘耘又请了太医,细细地给包好,萧翊却直觉累赘。
“今日雨势甚大,军中演练,一副将与我对练时,有些迷眼,才有此误伤,不必惊慌。”萧翊见晋阳面上有些担忧,又开口解释。
“总要谨慎些。”
萧翊不理,贴了晋阳耳边轻声问了几句。只见晋阳听了倒是脸上晕了一层红晕。
“自然还是疼的。”只见嘴型,却不闻声。连翘与香堇在旁伺候着,此时倒也都有些羞赧。
按着晋阳的习惯,这样冷的日子,房里早要生了碳炉,用上脚炉取暖。只是萧翊觉得热得出汗,极不舒坦。
待得房里只二人,萧翊捧了晋阳的手,给她搓了搓取暖。又颇有些抱怨,“这身子怎这般弱,如今天气尚未真寒起来,便这般撑不住。”又顿了顿,抬头看她,眉宇间还有些哀怨,“昨夜也是。”
晋阳辩驳,“驸马是常年习武的男子,妾是尊养于闺中的女子,本就不同。”
“跟着海桐等学些伎俩,强身健体。”
晋阳怕他说真的,赶忙反对,“手上要长茧子,不好看。”还赶紧用手捏着萧翊的手,以示现在自己的手多柔软。
“不练刀剑,只练拳脚。”
“身上的肉会变硬的,失了弹性。”又戳戳自己的手臂。
萧翊紧闭着嘴,眼神带些凶狠地盯着晋阳。晋阳上身用手遮住了萧翊的眼,假装看不见。萧翊反被她逗笑,拿手闹她,最终念她“伤势未愈”,终是放过了她。
腊月初一,贤王与礼部尚书嫡女大婚,羡煞了多少旁人,又伤了多少男女的心。
十里长街,遍布人海。百姓们怕是再也没瞧过更为炫目的新郎了,赵珩不仅是长得好看,皇子所有的尊贵气势加之洒脱与淡然,一袭红衣,温润笑意,无人能及。更有百姓笑传,楚夫人原因嫁女哭红了眼,然见了贤王立即破涕为笑。
贤王府大婚前日,于全城各处周济百姓,今日府内更是红花似火,热闹非凡。不说朝中王公贵族悉数到场,皇帝更是前来与安太妃共同主婚。场面之盛,只有曾经临安公主与定远侯世子的婚仪能勉强媲美。
婚礼仪式结束后,皇帝举杯说了些祝词,饮了杯酒便离席回宫了。而安太妃不愧为先帝最宠的妃子,姣好的容颜仍无瑕疵,雍容华贵,仪式结束便离去了。
晚宴席间,赵珩手持酒杯,逐一敬酒,欢声笑语充斥王府。
萧翊旁边再次坐了定远侯世子李显,他与临安公主的事前几日也是闹得沸沸扬扬,今日席上却仍是谈笑风生,难见愁容。只有一驸马不识趣地问道,临安公主可有回府,被另一位所敬之酒给噎了回去。
一番尴尬后,李显转而向萧翊敬酒,又微笑说道:“久闻萧将军少年英雄,站无不胜,梁国若是起兵,萧将军想来也定将南去罢。”
萧翊回敬一杯,说道:“全听皇上安排。”
“呵呵,但愿到时小爷我能与萧将军共赴战场,共同杀敌。”李显又说道。
萧翊笑了笑,并未再言。定远侯原也重兵在握,可如今早已空有名衔而无实权。李显所言却是他也要请缨上阵杀敌,不知是为远离京城,还是要重振家世。只是,皇帝是否会让其上沙场建功立业也尚不可知。
赵珩行至此桌时仍神清气爽,豪无醉意,面上笑容也由白日持续至今。由小厮添了酒,赵珩也不一个一个敬,只等众人都说了吉祥话,才一饮而尽。
“本王感激各位到席,今夜各位定要吃饱喝足,可别拂了本王面子。”临走,赵珩微笑看了萧翊一眼,萧翊便也道了一声“恭喜”。
赵珩走后,在座一人道:“吾妹与贤王妃是闺中密友,据其言贤王妃花容月貌,过人之姿,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京城官宦人家之女,还就属楚和良之女与贤王最为相配。”萧翊暗想,若不是这样,贤王是否肯真心与之喜结连理也未可知罢。
又有一人取笑,“傅世子也是佳人在怀,何以如此感叹?”其余人便也随之取笑。
今日睿王并未到场,以贤王为人,请柬必定送去了,只睿王不肯来此道贺。此人胸襟狭隘,目中无人,失去皇位倒也不失为百姓之福。
人去席散,贤王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徒留新房里两个要从陌生到熟悉的人儿。
揭了盖,饮了酒,新娘的头是始终未抬起来过,赵珩只看见楚凌儿羞得火红火红的小耳朵。
“怎的?今日这颈被凤冠压弯了不成?”赵珩走进他的王妃,戏说道。
未想对面的人将头垂得更低了,一双小手使劲地绞着手上的红帕。赵珩索性蹲下了身,探头去看他的小王妃此时羞红了的脸。
“本王长得可好看了,一点都不吓人,你瞧。”吓得楚凌儿赶紧抬起头,明眸里蕴了一弘碧波,怯怯地盯着俊逸非凡的赵珩,楚楚可怜。
赵珩起身坦然一笑,更甚潘安,“本王可有骗你?”
“王爷金安!”怯怯地问安,虽那精致的小脸上仍是通红,却也终是放松了许多。
赵珩轻轻执起楚凌儿绞着帕子的小手,回说:“王妃有礼了。”
而公主府内,萧翊吃了一回还想吃,晋阳正扯着话题与他闲聊,分散他的注意力。
“可有见着贤王妃?定是如传言那般好看的罢。”晋阳睁大了眼,甚是好奇地问。
“风又没吹了帕子,我如何能看见。”又要上手,却又被躲了去。
“那定远侯世子真说要上战场?他这般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能上阵么?”晋阳牵着他的手又问道。
萧翊闭了眼,捏捏她的手说道:“罢了,今日早些就寝罢。”终究是念她受不住,也省得她啰嗦。
“定要早些歇哦,可不许再来了。”说完不多久,晋阳便进入了梦乡,萧翊只好无奈地帮她掖了衾被,期盼第二日清晨到来。
近日,军队的演练越发地频繁,让将士们保持备战的状态。
这日,曹大将军召集各路将领商谈现今局势与应对策略。
“梁国水足粮多,最快来年初春便会发兵。而我方虽早已备战,粮草终究是大问题。”骠骑将军穆冲分析道。
南安国地处北方,气候寒凉,土地干燥,人口也多,粮草确实不如梁国丰沛。但南安国胜在兵多将广,兵强马壮。
大将军捋了一把胡子,说道:“粮草稀缺,不宜久战。梁国必定是由敬文王领兵,虽年轻,却战无不胜,各位不可轻敌。”而这也是南安的问题,大将军年事已高不宜征战,谁领兵,谁做先锋,一切尚未定论。
“前几年即位的梁帝倒是与我们有过交战,确实勇猛异常。这敬文王毕竟年轻,经验尚缺。”征南将军也开口。
“南方多平原,作战重谋略,重阵型,演练绝不可松懈。终究储备粮草,强壮兵马,活用策略才是战争取胜之钥。”
众人各抒己见,阐述多种计划,南安国从未从梁国手中夺下过城池,一项以议和为主,众人也不理解皇帝为何如此执拗,定要迎战。只是君命不可违,那便只有胜利方可保住国家,保住性命。
然萧翊的血液却沸腾,翱翔天地的苍鹰,那沙场才是它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