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大雪仍是断断续续地下着。举国都是高兴,农民来年庄稼得以丰收,军队到时便可以充足的粮草。
南边疆的军队早已整装待命,领军元帅为原先骠骑将军戚将军。曹大将军此次不随军,其长子将带二万精兵做中路军。左路、右路同样各两万,只领军的将领都尚未确定。
南安年初已停止向梁国进贡,梁国虽仍未攻打南安城池,却已开始大规模的军队训练,边境烧杀抢掠的行为也渐渐多起来,站争一触即发。南安也进行了大规模的征兵作为辅军,官员们各地收集粮草,精兵则日夜练习阵型,士气高涨。
“连翘,你说这白雪染了血迹,岂不污秽。”晋阳坐于窗前,看着外头飞雪如絮,翩翩起舞,落在梅枝上,压得梅枝几度羞赧低眉,娇滴滴得甚是好看。鸟雀都不敢驻足,怕毁了这洁白的宁静。
晋阳心里也是惆怅,皇帝上回要萧翊去平了罗城的动乱,意思便是愿意重用萧翊。朝堂上的局势已牢牢地把握在皇帝手中,而军中忠心耿耿的曹将军年事已高,何人能为皇帝所用,皇帝怕是仍在慢慢摸索。
连翘见晋阳不住的叹气,跑上前将窗关上,“若是着了凉,我不知要挨麽麽多少骂,挨驸马多少冷眼。”又换了新炭,驱走屋里刚被晋阳放进来的冷气。
“原先没有孩子,上战场便上战场罢,我等着便是,如今却着实有些害怕。”晋阳趴在小桌上幽幽地说道。
连翘探了探晋阳手上温度,劝解道:“公主,您若嫁的是一毫无志向的男子,您可会喜欢?”
“战场人命如草芥,十人征战一人回,当初要嫁他时,我便知会有今日,我也不阻他,只是止不住担忧。”
“有公主,有孩子在,驸马定会叫自己安然归来的。公主如今总皱眉,以后生出的孩子,也会总闷闷不乐。”姜麽麽进来,出声吓唬她,“如今还没去呢,到时候不去,岂不是白白担忧了。”
二月初一的早朝上,王兴全尖尖的声音正响亮地读着南方传来的奏章:梁军猖狂,今日屡犯我国领土,抢夺百姓财物……
“各位爱卿,对此有何高见?”皇帝微咪着眼,笑着问百官。
奏章内容众人都早已知晓,皇帝将此等奏章于朔日早朝宣读,不过是挑明朝堂中人对征战的态度。
“皇上登基不久,朝纲初稳,本不宜开战,但梁国欺人太甚,征战势在必行。”荆国公先发声。
各人纷纷应和,谁人以为这就是皇帝的意思,提出异议便是自讨没趣。
只有曹将军泼了一盆冷水,“如今南安精兵远不如梁国,庙堂之上,江湖之下,人心未稳,开战恐怕仍然时机未到。”这一战不仅是将士们的生死,更有可能是南安的生死。皇帝性子太急,错估了南安的实力。
众人都不回应,这时他说这番话着实不合时宜,虽是实话。
皇帝却抚掌大笑,“满朝文武,果真唯将军忠勇,朕确实性急,考虑不周。只是木已成舟,怕是回不了头了,还望将军献上佳策。”原本眉头紧锁的皇帝,这会反倒是心情大好。
“现在军队不宜妄动,延迟开战时间,加紧军队训练。”曹将军回道,只是朝堂之上,也不宜将具体策略挑明。
“那曹爱卿可有英勇善战之人举荐给朕?”
“长公主驸马忠勇世家,带军常胜不败,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乃领军之良将。”曹将军也是真心举荐,萧翊仍心存感恩。
萧翊正要出列表决心,温太傅却立即出列反对,“驸马年纪尚轻,怎能担此重任?况长公主有孕在身,驸马理当伴其左右。”
皇帝正色,也做犹豫之状,“太傅所想甚为周到,依太傅所想由谁领军才合适?”
温太傅推荐了镇南将军闵将军,此人骁勇善战,只是比一般武将多了些心思。之后又有大臣出来推荐温二公子温祺为闵将军军师,太傅虽推辞说温祺顽劣,却也隐隐地承认温祺聪慧过人。
“战场非儿戏,温二公子从未上过战场,毫无经验……”
皇帝一言未发,众臣却讨论地激烈。南安帝慢慢地拍着龙椅,玉戒轻敲于龙椅发出轻微却震慑人的声音。
众人终于慢慢安静下来,等待皇帝定夺。
“萧翊,萧将军!”朝堂安静良久后,皇帝才出声。
萧翊出列,机会不过一次,不可错过。
“长公主正怀着朕的侄儿,你可愿意去到南方,为朕匡扶天下?”
“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萧翊浑厚的声音响彻朝堂,坚定而执着。
“志当存高远,后起之秀,国之栋梁。封萧翊萧将军为平南将军,正三品将军。”
萧翊领命谢恩。而后,皇帝又封温祺为左中郎将,领受待命。
下朝后,皇帝又宣萧翊于宣政殿面圣。
皇帝先是问了晋阳的情况,又对萧翊一番夸奖,“军中将领,多原前朝元老,与朕最近之人却是将军。”说此话时,皇帝好看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萧翊,面上也无笑意。
“谢皇上厚爱!”萧翊几次面圣,皇帝都不像一年轻的帝王,长得好看秀气,说话却滴水不漏,威严尽显。
皇帝看着萧翊继续说道:“朕有今日,是皇姐之功,朕有未来,希望是将军之功。”
“臣定当竭力而为。”
出了宫门,萧翊仍是眉头不展,皇帝太贪心,他要萧翊在军中掌权,然后通过萧翊之手掌权。却不知这权利的游戏,要用千千万万将士的血来赢下,甚至是满盘皆输。
晚上回到府里,晋阳仍在床褥里睁着眼睛等他。
萧翊见她眼中忧思,知她已知今日朝堂之事。
“怎还不就寝?”萧翊钻进被窝,将人搂了过来,闻着长发上的阵阵清香,顿感满足。
“不要去打仗!”晋阳的说话声沙哑,不似平常。
萧翊赶紧将人往上扯了扯,见伊人脸上果真带着泪痕,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用自己粗糙的大手想要擦去些,却是越擦越多。才急急地开口道:
“不许哭了。”语气甚是僵硬。
“萧翊,我害怕,战场很危险,朝堂也很危险,我们就过些简单日子不好么?”晋阳轻抚着他浓浓的眉,有些着急地说道。
萧翊抵着她额头,手则抚上她仍平坦的小腹,难得轻柔地与她低语,“我每一次都不会贸然行动,谨慎地作战,若是输,我便快快地逃跑。除非整个南安只剩我一个兵,否则我定活着回来。”
晋阳推着萧翊正亲着她的头,看着萧翊的眼仍是有些恐惧,“我四岁那年,赵璟出生不久,皇后便派人要害他,被在暗处玩耍的我瞧见了,我去告诉母妃,母妃多次要寻父皇寻理,话还未传到父皇耳中,母妃便因时疫隔离了,不久就离世了。”
晋阳幽幽地说着幼时往事,萧翊感觉她在害怕,只好搂得更紧些。
“端妃所生二皇子早夭,要了我们,她要利用赵璟,对我们却不好,且不聪明。皇后知我瞧见了,又三番五次地要加害于我姐弟二人,还好当时带我们的姜麽麽机警,我们才逃过了一劫又一劫。”
“阿妩,别怕,我在。”萧翊出声止住他,安慰道。
“萧翊,权利之争更可怕。我十三岁那年,南安与梁联姻,父皇要我去,端妃也是应和。可端妃势力太弱,前梁帝不满,当时仍是皇子的梁帝与敬文王便来羞辱我、激怒我,我不慎伤了如今的梁帝,他们以此为借口换联姻的公主,颜成才去梁国,如今却是下落不明。”
在萧翊不停地安抚下,晋阳也平静了一些,“当时我已有些势力,皇后虽挑唆,皇帝终不愿严惩,只是晋阳公主刁钻较蛮的流言便传了出去。”
晋阳看着萧翊,也有些愧疚,“早与你说,我怕是要阻你仕途的。是我自私要嫁与你,如今又要你放弃自己的志向。对不起,萧翊!”
萧翊却是笑了,亲去她残留的梨花雨,“谢那些王公子弟不娶之恩,不要怕,我征战立功,求得镇守边疆,远离京城,在我所闯天地中与我的阿妩一世长安。”
“若是战败呢?”
“战败,我便逃回阿妩身边,叫阿妩养我一生。”
听得这话,晋阳才展露笑颜,在萧翊刚毅的脸庞上“吧唧”、“吧唧”亲了几口。
“阿妩从前不是,若我征战,你便等我归来?我定会归来的,我也定不与他人争不该属我的东西。”
前几日,顾着晋阳有孕,萧翊未敢要她。今夜,萧翊用自己的温柔,叫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