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风从很远的地方吹来,带着淡淡潮水中的微腥之气,席卷了一颗冷却的心。
“寒央,寒央——”风敛尘大叫了一声,恍惚醒来。
床上空荡荡的,房间里也空荡荡的,白色的窗帘在风中飞舞着,依稀透过窗外的明光,只是却没有季寒央的身影,也没有季寒央一丝一毫的气味,风敛尘一急,冲出房间便喊道:“管家,管家……”
“少爷?”林嫂从厨房出来,看着有些失态的风敛尘。
“寒央呢,见着寒央了吗?”风敛尘顾不得什么,急声问道。
“少爷……小姐她在花园呢。”林嫂忙道。
话音刚落,风敛尘已经冲了出去,没有整理衣服,没有梳洗,只想确认季寒央还在他身边。
后花园一片氲氤的绿色之中,纯白色的秋千轻轻地荡着,秋千上坐着一身素容的女子,一袭白色的睡裙在风中飞舞着,季寒央目视着前方,不知在想着什么,两手抓着秋千架,双脚时不时地点着地面,秋千轻轻晃晃,带着她也摇摇晃晃的,如一片凋零的叶。
“寒央——”风敛尘上前,小心翼翼,就连呼吸也轻得几不可察。
季寒央恍惚从某种境界中回过神,看向风敛尘,眼神晃了晃,几不可闻地道:“嗯。”
“寒央,你没事了?”风敛尘好似察觉出季寒央的情绪,轻声问着。
季寒央不答,却是问道,“她怎么样了?”她,自然指季雪。
季寒央一早醒来时,依旧有些恍惚,却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可怕的梦。
梦开始的地方是季家那片美丽的花园,渐渐转成了风敛尘的海边别墅,后来成了一栋白色的宫殿,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却见一条蛇朝她爬来,就在蛇将她逼入死角之时,蛇头陡然高昂起来,化成了季雪的模样,又化成了江翰生的模样,最后是风敛尘的模样,她也瞬间被惊醒了过来。
她不清楚这是梦,还是她心底的恐惧,但昨日的恍惚却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此时的季寒央,眼底虽依旧疏冷得令人心寒,却好似多了一些什么化不开的东西。
风敛尘走到了秋千架旁边,注意到她视线中的玻璃花房,以及那架梦一般的白色钢琴,大手试着扣在了她的肩膀上,以能够稳定人心的声音回道:“她没事,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想了。”
“不想……”季寒央低喃,“不想,就可以代表着没有发生过吗……”
风敛尘心下微惊,他知道季寒央变了,短短的一夜,或者说,只有短短的几个钟头,她好像变得比这五年的时间对她改变的还要多,“寒央……”他禁不住又问道,“你想怎么样?”
季家大宅,医生一早为季雪检查了伤势,便由着她在房间休息,江翰生则一直在书房。
季家虽然还是原来的季家,却早已经轮替了一遍,书房里依旧是那不变的摆设,也依旧摆满了书,却不是季老爷和风扬在是翻阅的那些书了,而是全新的收藏书册,江翰生从书架上取下了一本,却并非真的要翻看什么,只是无事,想要借此打发一下时间罢了,只是书还未翻开,却听见院子里传来了停车的声音。
“江先生,风先生和季小姐来了。”房门微响,有佣人禀报着。
江翰生立在窗前,看着风敛尘的黑色劳斯莱斯,握着书的指节微微发白,青筋暴露,目光久久无法移开。
她来了,她竟然还敢来呢!季寒央——
季寒央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面对这栋熟悉而陌生的宅子,还是心生了怯意。
“怎么样?进得去吗?”风敛尘搀扶住她,细心地问着。
季寒央紧紧地盯着这熟悉的院子,她曾奔跑过的草坪,捉过迷藏的林子,甚至摘过的花,刻画过的石柱子,深吸了一口气,抬眸间扫过二楼书房处,那阴鸷的视线令她浑然不禁地颤了下,稳住了心神,退出了风敛尘的身边,“我一个人走,既然来了,总不能就这么回去了。”
“嗯,走吧。”风敛尘说着,与季寒央一起进了大厅,即便他并不喜欢季寒央来这里。
他们进了大厅后,佣人备了茶水,侍候在侧,江翰生才幽幽地从楼上走下来。
“怎么?良心发现了,要来看你们的妈死了没有吗?”
江翰生语带讽刺地说着,冷笑一声,一脸阴沉,在他们对面沙发上坐了下来。
季寒央不着痕迹地扫过身下的沙发,沙发已经不再是昨日的那个沙发了,透着刚出场的新鲜味,皮革的气味,油漆的气味,木头的气味,杂糅在一起,像极了江翰生的气味,让人有些恶心。
“她呢?”季寒央直接道,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江翰生。
“奇了,今日想见了,那昨日还想要杀了她!”江翰生丝毫不放过打击季寒央的机会。
季寒央并不理会江翰生的讽刺,也不惧怕他阴鸷的眼神,只是看着她,苍白的神色中有着倦意,沉默了约莫一分钟,才道:“我是恨不得她死的……”这话季寒央说得很轻,却依稀透着昨日那种深沉刻骨
江翰生迎着季寒央的视线,锐利的眸光更是冷了几分,很沉。
风敛尘一直没说话,只是陪在季寒央身边,好像一个伟大的守护神,安静而令人安心。
季寒央视线微移,从江翰生的身上,到风敛尘的身上,又来回看了两眼,倦意里透出几分戏谑,高傲中更是深沉,最后定格在江翰生那轻叩着膝盖的手指上,又继续道:“五年前的故事,一直是风敛尘说的,我想知道,五年前的所有事,除去风敛尘告诉我的,关于你的,关于她的,或者还有关于别人的……全部的……”
季寒央话音刚落,风敛尘身子骤然一僵,却又那么不着痕迹地恢复如初。
江翰生却扬起了眉眼,眸光中,依稀有种洞察之后的敏锐,一点儿也不像过了中年的老男人。
“你真想知道?”他问。
“是!”季寒央坚定地应着,眸中好似燃着一簇火焰般,倔强而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