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剑生死录 第十七章百年血祭

    笛声如泣如诉，老妪吹奏着骨笛的样子像是在亲吻着她最爱的人，唇齿缠绵，一刻都不肯停歇。

    郑七惊讶地发现——发出声音的不是这笛子，而是这带着倒钩的匕首！

    郑七两脚一并，先迈一步，再踏出两步，随后跃出三步，最后跳出四步，刹那间人影从匕首的包围中消失，“鬼剑流——鬼吼！”

    如果说昨日的郑七还是个温润如玉、懦弱可欺的少年，那么现在的他则是一个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狂战士。

    血海刀山，阴罗森森，可怖的剑势甚至可以与夜色区分开来，这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呦呦呦，少年人气势不错嘛。”老妇停下了骨笛的吹奏，用笛身挡住了郑七血红色的短剑，猛烈的剑势让骨笛崩裂了一个缺口，“剑势高阶么，你这祭品我很喜欢啊。”

    先前郑七在剑鬼门下虽然每日也都勤勉练习，但是进境却很慢，靠着他极为优异的天资才勉强摸到了剑势的门槛。这是因为鬼剑流的诀窍是用人血浇灌自己的剑刃，用人死后散发出的怨气来强化自己的剑势。而今日之前，郑七和人较量，赢了之后最多也就是毁去对方面容，让他们记住鬼剑流的大名罢了。但此时此刻的郑七手上已沾满了鲜血，他的剑势中包含着数千人的怨气，实力自然水涨船高，从剑势初阶跃入剑势高阶。

    老妇的骨笛和匕首是极为奇怪的兵器，释放剑势的方式也和普通的兵刃不同——普通人哪怕到了剑意境都要通过用丹田喊出剑招来释放剑势，而老妇的骨笛和匕首只需一直吹奏便可以不断散发出剑势，让人无法判断她下一秒会如何展开攻击。

    骨笛为盾，匕首为矛。郑七在两者之间不断地扭转腾挪，他感觉自己是与两个心意相通的恋人在进行着战斗，如果不是先前在功曹城中学了剑痴的剑步图阵，此时的他早已被对方的匕首暗算而死。

    “少年人你还有什么遗愿？每个人活着都有一个念头，说出来吧，你死后我会帮你完成的。”老妇用骨笛抵住了郑七的咽喉，此时一柄带着死气的匕首从郑七耳边划过，只差一寸便割破了他的喉咙。

    原来已是避无可避的死局，郑七强行将自己的咽喉部位抵入骨笛之中寻找躲避的空隙，这才避开了匕首。

    而此时正是最好的反击时机——老妇的骨笛已嵌入郑七的咽喉，不能再通过吹奏笛子控制匕首对郑七发动进攻。而郑七已经看出来了，老妇自身的实力并不是很高，与人对抗靠的是那柄散发着死气的匕首。

    “鬼剑流——鬼压！”郑七趁着老妇错愕之际，转动二尺短剑平放，左手按压，变斩为压，双目死死地盯着对方，浓郁的鬼气刹那间弥漫开来，可怖的剑势将老妇生生震开了十米开外。

    “鬼剑流——鬼斩！”骨笛还嵌在郑七的咽喉处，可是郑七没有丝毫迟缓，一招过后又接一招，移形换影间已闪现到老妇的背后，猛然沉腰，挥剑下斩。

    然而那按理说不可能移动的匕首猛然间向郑七飞来，电光火石之间挡在了老妇的身前，挡住了郑七剑势凌厉的鬼斩。

    “相公，相公......”老妇人捡起地上已裂得粉碎的匕首啜泣着，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还差一步，还差一步你就可以复活了啊。我走遍这千山万水，摆下七七四十九个杀阵，血祭数万生灵只为了再见到你，可你为什么在这最后一刻放弃了呢？哪怕我死在这个少年人的剑下，用我的血当做这最后的祭品，你也可以活下去啊！”

    “我不会活的，我不可能活下去的。”嵌在郑七喉咙上的骨笛竟然发出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阑珊啊，其实这些年的祭品早已经足够，我迟迟不肯复活的原因是不想我活了之后却见不到你——每一次你用人命替我血祭后，我都会偷偷地把一部分力量转移到你身上，让你的寿命延长，所以我才一直无法复活。你还记得我死了有多少年了？”

    “一百三十年又二月多三天，相公我记着呢，我都记着呢......”老妇人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随即露出了笑容。此时郑七才发觉——满脸褶皱的老妇人穿着嫩黄色的百褶如意月裙，举手投足宛如二十多岁的少女，而她脸上甜蜜的笑容美得可以让人忘却人世浮沉、沧海桑田，只留下年轻时最美好的岁月。

    郑七看着老妪的笑容，远本已经贴着她脖子的剑再也无力砍下去，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小姐时候的情景——

    那时郑七才七岁，因为战乱和父母失散，牵着他的弟弟流落到鬼剑城。

    “你睡着了吗，要吃绿豆糕吗？”年幼时的陆玲珑看见因为饥饿和疲倦躺在陆府门口的郑七和郑八两兄弟，张着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哥哥，我饿，我能去拿吗？”郑八看着郑七的眼睛说道。

    “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郑七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把弟弟伸出的手拉了回来。

    “格拉——”陆府的门打开，一个身穿墨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从陆府中着急忙慌地跑出来，一把扯过陆玲珑，将她往府邸里拽，旋即目露凶光地瞪着郑七和郑八两兄弟，“玲珑你怎么又跑出去了？不是说了么，别和野孩子玩，他们身上不干不净的，有什么病都不知道。”

    “噌——”郑七不知从哪来的劲，抽出了中年男子腰间诡异的长剑，将比他身高还长的剑举起，直挺挺地刺向小女孩的父亲。年幼的郑七以为中年男子要害他和弟弟，一边给弟弟打着手势叫他快跑，一边和中年男子对峙着。

    “你小小年纪竟然能握住这柄剑？！”那身着墨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便是这鬼剑城的主人——剑鬼陆三虎，而郑七握在手中的剑则是这世间最厉害的神兵——鬼手。

    “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徒弟，我可以每天供你们兄弟俩吃喝，还可以教你们剑术防身。”陆三虎细眯着眼，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戾气，这模样像极了郑七的父亲，让郑七放下心中的芥蒂。

    “我父亲问你话呢，快答应啊。”陆玲珑趁着郑七没注意，把手中的绿豆糕塞入郑八的嘴里，“别看我父亲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其实他很喜欢小孩子的，你看这绿豆糕就是我父亲亲手做的。”

    “师......师傅。”郑七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没有看着陆三虎，他一直盯着那喂弟弟绿豆糕的陆玲珑，以至于陆三虎将红豆放在他额头电光火石之间切成了四份，他都没有注意到。

    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打断了郑七的思绪，原来枣红马载着郑七爬到山顶之后，因为害怕又沿着原路跑回去了，正好遇到因为担心郑七而出来找人的陆玲珑。而现在陆玲珑正骑着枣红马向这边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