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良在宿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八点了。五个舍友已经上课去了,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还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舒服的伸着懒腰。从外边挤进来的一丝阳光来看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他慢慢地把手伸到床头的书架上取来一盒香烟,从中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半掀了被,撑起了上身,使自己以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这才缓缓点着了火悠然地吸了起来。
他昨天晚上从学校操场喝完酒回来,已经和单离打过招呼了,让单离在今天上课点名的时候不要喊自己的名字,如果是老师点名,就让同寝室的宋建斌或陈廷文代答一下。施槐的嗓子太粗,郭威的嗓音太性感,怕他们漏了馅儿。宋建斌和陈廷文很爽快的答应了,单离借机勒索了一袋瓜子后也同意了。
一根烟抽完,他探身在地上拧灭烟头,从搭在床头的衣服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路昭雪宿舍的电话。当电话里的等待音响起来的时候,他的心和手同时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这个号码是一年多前从一个同学那里得来的,都隔了这么长时间,她会不会换了宿舍?
“你好,请问你找谁?”一个沙哑的女声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呃……请问路昭雪在么?”
“稍等……昭雪,电话……一个男的打来的。”
“喂,谁呀?”等了不到二十秒,另一个女声从电话中传来。
没错,是路昭雪,三良的心跳骤然加速。
“是我,我是……”
“三良?”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地打断了他的话,可马上就平静了下来:“你怎么会……呵呵,真意外。”
“……是我,你耳力也太好了吧?” 三良很高兴她能在自己只说了几个字后喊出自己的名字,这让他心里安定了许多,说话也不再绕弯子:“我刚从咱们一个老同学那儿知道了你的号码,还担心打不通呢。好久没见了,我现在也在东平上学。你今天有空么?我想去看看你。”
“你也来东平上学了?你考进什么学校了?我今天就上午有两节课,马上就要去教室了。你知道我学校地址吗?你十一点后到我学校就行。”
“你们学校的地址我知道,其他的见面再聊吧,你赶紧去上课,中午见,拜拜。”
“好的。我下课后在我们学校外的公交站牌下等你。拜拜。”
挂断电话,三良长出了一口气。
在电话拨通之前,他把这次对话的内容想得太复杂太沉重了。那次在路昭雪家冲她大吼了一通,回去的路上他的怒气逐渐消了,就开始想:真的是路昭雪耽搁了我两年多的青春吗?就算她当时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在那两年多的时间里,相对而言,我的感情上只是得到了的甜取代了未得到的苦,可在学业上,我的上进心不足,不管她是不是我女朋友,我的结局应该是一样的。该死,这么大的责任竟然想都没想就丢给了她,真是该死!真正该生气、该委屈的人是她而不是我啊!这两年他不主动联系路昭雪有很大的原因就是怕她不愿意搭理自己,怕碰壁,怕伤自尊。通过刚才的通话,他觉得路昭雪并没有生他的气,可能气过,但现在肯定已经不气了。
他迅速地穿好衣服,从柜子里拿出牙膏牙刷,把毛巾往肩头一搭,一溜烟地去了盥洗间。
他从学校出来坐上公交车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半,到路昭雪学校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他从同学那里得到这个地址的时候从没想过她的学校竟然如此遥远。这是一个离市中心有着一个多小时车程的地方,穷乡僻壤的,准确来说这是一个小镇,她们的学校就在镇子里。
他刚下车就看到了站在镇口汽车站牌下的路昭雪。他向她走了过去。两年没见,她的外表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从衣着看,显然,她的品位和气质逐渐成熟。
路昭雪站在那里微笑地看着三良走近。她笑的时候还是那么迷人。三良终于又看见了这个似曾熟悉的笑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在她微笑的时候显得那样好看。他在脑子里想过很多次他们再次见面的情形,此刻那张漂亮细致的脸已经变成了真实,他却有了眩晕的感觉。
她看见三良在打量自己,很坦然地笑笑,大方地说:“两年没见,你好像胖了点儿。”
三良笑笑,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发现我胖了那是因为路太远,在车上窝肿了。你好像没什么变化。”
“我们学校是远了点,再过两个月学校就迁校了,迁到市里,”她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三良说:“你要是再晚两个月打我宿舍电话就找不到我了……现在也不早了,你饿了吧?走,我带你去吃饭,然后再去我们学校看看。”
她紧走了几步,又回头笑道:“我的变化都在心里,你怎么能看得出来呢?”
他们沿着通往小镇的石子路慢慢走着,路的两边长着一些稀疏的树木,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路的尽头有一座高大且延绵不绝的山脉,那些山层层叠叠,目力尽头的山峰都在云雾深处。路昭雪说那便是当地很有名的虎脊山脉,山脚下的这个镇子叫葛镇。
三良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路上不时见到一些农民用机动三轮拉着满车伐木或者瓜果往来,偶尔还有驴车拉着满车的人有说有笑地颠簸在坑坑洼洼的路上,像极了一座建在世外桃源的山中小寨,似乎是平和雅致、与世无争。途中,他们还遇到一些男女学生聊着天说笑着从村中走来,非常和谐的样子,真是一个别样的世界。
三良跟着路昭雪慢慢走进葛镇,镇上的街道两旁开满了各式各样的饭馆。看来有学校的地方,餐饮业的发达也是必然的。
路昭雪带三良走进一家小饭馆。坐下后,路昭雪拿着菜单坚决让三良点菜,三良也不客气,就荤素各点了一个,路昭雪觉得有点少,就又加了一道汤。
利用等菜的时间,三良问路昭雪:“你刚说你们学校要搬到市里?这儿不是挺好的吗,空气也好,校方怎么想着要搬呢?”
“你还不知道吧,葛镇的学校是我们总校的分校区,我们总校在市里。我刚来上学的时候,在总校报完名就被分到了这个校区,说起来挺遗憾的,我还没在总校上过一节课呢。要不是前段时间放暑假的时候又有几个学生出了怪事,校方实在扛不住了,决定撤销这个分校区,我估计赶毕业我都回不了总校。”
“怪事?什么怪事啊?已经发生过几次了吗?这也太夸张了吧,什么怪事竟能让学校把一个分校区给撤掉?”三良惊讶地合不拢嘴。
路昭雪小心地朝四周看看,见隔壁桌上的几个学生有说有笑,并没有注意他们,便把身体向前挪了挪,压低声音说:“你别看这儿表面上像个世外桃源,鸟语花香的,环境也不错,其实并不是那样。来到这儿的第一天起,我就觉得这个镇子有种说不出的阴森,怪吓人的。最近发生的怪事,每年都会发生,前不久,就是放暑假那会儿……”
“你们点的菜来了,要不要米饭?”一个歪戴着厨师帽的小伙子穿着油腻的都快分不清本来颜色的大褂,来到他们桌前,把托盘里的菜摆在他们桌上,面无表情地说。他的到来打断了路昭雪的话。
“两碗米饭。你们没有服务员吗?”三良发现这个菜馆里的厨师竟然还兼着服务生的工作,态度还那么差劲,忍不住问道。
“平时老板娘就是服务员,她刚去厕所了,一般她不在了我就是服务员。”说完拿着空托盘转身走了,还小声嘀咕了一句:“操,给的工资那么低还总让老子当服务员……”
三良顿时乐了,笑着对路昭雪说:“这镇上的人挺可爱的呀,哪有你说得那么吓人……哎,你刚说前不久暑假怎么了?”
“嘘,不说了,先吃菜,等到了学校我再告诉你。”路昭雪故作神秘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