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启示录 第二章：1943 癸未 22

    22.

    玉通不想来高家，可高志飞去不断求着他，从他的嘴里，玉通觉得自个去了也是白去，可拗不过高志飞，只好走上一趟。看到了躺在炕上的高宗福，玉通就拉过高志飞说，不用看了，高东家的头上就剩那么点阳气了，估计也就是两三个月的事，高志飞央求他说你多少给开点药，让老人心里踏实点，玉通说开了也没啥用，高志飞说，我的师傅哎，就当哄哄老人哩，玉通这才给高宗福开了几味中药，高志飞问咋煎着喝，玉通说随你，想什么时候喝都行。高老太又来拉玉通的袖子说让给高志娟也号上个脉，玉通说，你女子那是被吓疯的，六神都散了，回天无力，我也不是啥神医，这种病，不好治。高老太说，小师傅你就给号号，玉通只好去给高志娟号脉，高志娟见是男人来了，又要疯跑，高志飞只好和高志娟将她摁住，玉通刚将手指搭在高志娟的脉上，就吃了一惊，皱着眉头又号了一遍，说着脉滑，喜脉，你女有孕了。

    高宗福躺在旁边也听到了玉通的话，长长的出了口气，胸口闷的生疼，又忍不住的咳起来，两手捂着嘴，高志飞连忙过去想把他给扶起来，让他舒服些，再将身下的尿褥子给换了，玉通趁机拱手道别，也没人去送他，他说他还要回观里，一大早，还没给神仙上香哩。

    高宗福一倒下，高家就好像塌了半边天一般，他只要一咳嗽，就准能咳出一滩血来，等气稍微顺了，就把高志飞叫来说，咱高家，不能有土匪的种，你妹子肚子里的娃，还没指头蛋大，你赶紧想法给打掉，可不能让给生出来，这些野杂种，大了都是祸害人的。高志飞说行，他想办法，高宗福问他玉通说他啥，高志飞就哄他说，小道士说你气血堵了，给你开了药，吃上一阵子，就好了。高宗福擦了擦嘴角说，你哄我里吧，我都吐血了，估计是活不长了。高志飞说，爹你别胡说，我这就去给你弄这些药去，这些药，玉通说咱这沟里都有，我弄回来给你熬，你好好的吃饭。高宗福拉着他，让他将耳朵贴到自己嘴上，对高志飞说，你想法弄些桃仁，只有那东西，才能打掉那个孽种。高志飞说，行，我定想办法，等明个了，我就去找玉通要些来。

    高志娟肚子里的孩子，到高宗福死的那一天，也没打下来，高志飞将弄来的桃仁，让花子每天给高志娟煎着喝，花子悄悄将桃仁在热锅里炒了几遍，直到炒的焦糊才煎水给高志娟喂下去。眼看就到八月十五，高宗福就吃不进去饭了，一天只能喝点小米粥，高志飞也让刘三带着人去收秋庄稼了，高宗福每天躺在炕上，咿咿呀呀的哼着，完全没了往日的威风劲，花子问他爹你想吃啥不，高宗福说，不想，花子笑着说，你想吃我也不给你做。高宗福听到这话，又咳。花子说，你估计不行了，连今年的秋庄稼可能都吃不上了，等你死了，我指定披麻戴孝，笑着把你给埋了。高宗福听着花子的话，气的一口接一口的吸气，气虽吸的不少，可胸口觉得还是没气。

    花子又将鞋垫揣在怀里等元龙喜，等不到又想着等高志云，高宗福总算不去大门口了，可她却总是碰不见这两个男人，尤其是元龙喜，看见了他，总是要躲着，花子心里一横，就抹黑去东窑下，亲自去看看元龙喜到底是在干啥。

    剩粮和余粮倒也不咬她，花子拍门把元龙喜叫出来，元龙喜隔着门叫她嫂子，她说你别叫我嫂子，你要是个男人，就开门让我进去。元龙喜说，嫂子就是嫂子，我是个男人，可我黑灯瞎火的咋能让你进来。

    花子说你就是个软怂男人，见我都躲。元龙喜说不是要躲，是咱这家里，长幼有序，我又是个外来的，叔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咋能做哪些见不得人的事。花子来了气，将鞋垫丢到院子里，抹黑爬了回去，现在的高家，已经再没人能够让她有所顾忌。

    高宗福总算熬到了中秋节，只是人就剩下了一身骨头和一层皮，眼框深深的陷了下去，嘴巴也抽到了一起。尤其是头上哪些花白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了，高志飞眼看着他是好不了了，就悄悄的让杏儿给准备好寿衣，棺材也叮嘱了外村的木匠给做好，要上好的柏木料子，四个邦和大小档都雕上花，猪圈里专门选了只长的最好的条子猪，让刘三每天都给加上几碗玉米，将膘长好，说不准哪天就要用了。

    八月十五，胡三弦也来了，高志飞有将祖宗牌位用红包包好抱着，拉着胡三弦去道观里，对玉通说我爹给观里许了三天的书，今格说书的来人了，在这里说三天书，路不好走，就白格说，夜里不说，你就招呼着。玉通安顿好了胡三弦，对高志飞说，人寿有限，大限到临，谁也拦不住，东家熬不过这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