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启示录 第二章：1943 癸未 24

    24.

    一家人都悄悄的的围着高宗福，静的地上掉根针都能听得见，高老太点着了油灯，将灯捻子拨到最大，高宗福先对她说，老婆子啊，我是不行了，你这辈子跟了我，给我家里生了两男两女四个娃，平日里又是做饭下地，你觉得亏不？高老太听高宗福这么说，就抹起了眼泪说，亏啥亏，你不要胡说了。高宗福喃喃的说，不亏就好，等我死了，你好好的活着，娃都好着，都孝顺，你也再别干啥了，带带孙子，拾掇拾掇屋里就行了。然后又对花子说，娃儿，爹知道你要强，让你到咱屋里来，是亏了你，可你都来了，就要守好妇道，咱屋里不能亏着你，要是你和志远后来有个娃就好，要是没个娃，就让河儿大了给你门下顶门，咱屋里，你是老大，要当好老大。花子有些轻蔑的朝他挤出点笑，心里说，都要死了，还装什么正经。见花子没吭声，高宗福叫过来高志飞和杏儿说，娃，你虽然是老二，可你大哥有病，我要死了，这屋里你就是掌柜的，什么事，你都来做主，要让咱屋里一家人都好好的活下去。高志飞点了点头，高宗福继续喃喃的说，有几件事，趁我还能说，我要给你说明白，高志飞说爹你有啥你说，我都应你。高宗福无力的指了指高志娟说，你妹，肚子里有土匪的种，咱屋里不能有这档事，那肚子里的娃命硬，打不下来，这都几个月了，我也想了，那个说书的胡三弦，不是还没婆姨吗，等我死了，你也别让你妹戴孝了，把我埋了，就将她送给胡三弦，让带走吧，土匪的种不能生在咱屋里，可你妹也是我的骨肉，你要多给他们那些钱粮，让胡三弦也别跑江湖了，用钱置上些地，想法过光景，他那瞎子眼，去找找小道士，看有法没有，哇呀，你一定要记得，不管她以后好不好，都不能在石家沟里住，然他们走的远远的，越远越好。还有，我要是死了，你要和道观里的小道士处好，咱这个沟里，离不开他。高志飞不断的点着头应着，高宗福喘了几口气接着说，还有，我死了，你先把我随便寄埋到那里，要让我能看到咱这沟里的地，看到秀延河，将来你妈也殁了，你就把我和你妈一起葬到你爷的脚底下，那片墓地好。

    高志霞听说要将高志娟送给胡三弦，就不高兴起来，说爹，你不能把我姐给了那个说书的，他是个下九流，不行。高宗福看了她一眼说，女子你别说话，让我对你二哥说完。然后又嘱托高志飞说，你去拿来纸笔，我知道你会写字。高志飞就拿来，高宗福让他写了一张地契，将西沟里的五十亩好地给了元龙喜，再按上自己的手印，递给高志飞让他也按上手印，这才放心的说，喜子是个苦命的娃，流落到咱屋里，也是缘分，老道士说人和人遇见了都是上辈子的缘，要不是喜子，我也多活不了这几个月，可喜子他不姓高，这五十亩好地，以后就是喜子的，你再给上他一头驴，让喜子过完冬天，开春了就自个种自个的，头一年的种子，喜子要啥你给啥，以后也不能让还。

    元龙喜听到这，突然跪在炕沿下说，叔，你救我一命，要没你，我早就让野狗吃了，我这辈子死也是高家的人，活也是高家的人。高宗福说，娃，你快起来，这么些日子，叔都看着你哩，你不是有邪心眼的人，叔要死了，你好好的种好你的地，也算对得起叔，以后你和志飞要互相帮忙，不能结怨，今年冬天，没事了你看那里有好的土崖，就去给自个打上几孔窑，你以后也要成家，要娶婆姨生娃，要是记得叔，逢年过节都到叔的坟头上给叔烧上一把钱。元龙喜跪在地上不起来，低着头垂着泪。高宗福让高志飞将他拉起来，说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你要哭就哭吧。然后又嘱托高志飞说，娃呀，我也想不起来还有啥事了，都给你说完了，这会你再辛苦上一趟，去你二爸屋里，给你二爸说我不行了，想见见他，看他来不来。

    高志飞一走，高宗福又嘱托高志霞要好好的对你妈，女孩子家，要多学做饭，做针线活，等再过上几年也能找个好人家，高志霞还是不让把高志娟给胡三弦。高宗福摇着头没答应，又对刘三说，你来高家十多年了，下了不少苦，以后想待着就继续待着，要不想待了给娃说，让他多给你些钱，我们屋里，你是出力最多的了，要是你那边不行，就把婆姨娃一起带过来都成，刘三连忙接着话说，东家，刘三是个长工，这些年不管是灾年还是顺年，都没饿过一顿，你老别想太多，以后，屋里的活，少东家让干啥我就干啥。高宗福喘着粗气说，那就好那就好，然后闭着眼睛使劲的吸着气，等着高宗寿来。

第二章：1943 癸未 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