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墨子阁 m.mozige.com
夜风习习,赵曦穿着单薄的睡衣倚靠在窗前。凉风入夜,吹在皮肤上,带起小小的战栗感,她却浑然不觉,心中反复想起言臻同她说分手时的表情。
他其实是个很克制的人,她知道的,他从来都是温温凉凉,时而跳脱,却从来不会大喜大悲。他总是带着浅淡的笑意,她说什么他都不气,哪怕是不高兴了,也只是阴沉着脸,再生气都不会同她争吵。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同她说了分手。
可能正是因为他刻意地克制,才会让自己有了那么一个无拘无束最爱自由随心的第二人格吧。不过说起来,他的第二人格竟然没有出来找她,那是不是说明他是真的不在乎了,放手了?
她只是想说两个人先分开一下,在她心里分手和分开一下,是不同的意思。可他却说了分手……
她摸摸心口,这两个字每每想起都觉得难受。
哎,其实也只是说法不一样啊。
赵曦无精打采地看了眼桌上放着的小盒子,盒子打开来放着,里面的戒指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叩叩叩——
赵涣敲门进来,一眼看见飘起的纱帘,蹙眉道:“晚上风凉,怎么不关窗子。不冷么?”他握上赵曦的手臂,触及皮肤,冰凉一片。
赵澈春季赛事排的紧,现下又去集训,赵澄最近也不知道怎了,收敛了花心的性子,晚上都乖乖在家,这会儿无聊地闲逛,也来找赵曦。
“哟,怎么了这是?”他瞟了眼桌上的小盒子,乖乖,这钻石差点闪瞎他的眼。“言言言臻求婚了?”
赵涣这才注意到桌子上的戒指,眉头深深地锁起来。
“没有,不是他。”赵曦有气无力地坐到桌前,由着赵涣关上了窗户,“这个是书墨哥哥送的,他说……他说如果我想偿还他,可以考虑嫁给他。言臻……”
不提这个名字还好,一说起来竟然有些想哭,可能也是因为是在疼爱自己的哥哥们面前,赵曦咬了咬嘴唇,噙着两颗泪,“言臻他,他和我分手了。”
“这个混蛋!”赵涣咚的一声拍了桌子,“我早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人!”
赵澄倒是有兴味地摸了摸下巴,他万万没想到岑书墨会求婚,言臻会分手。这完全不像是两个人会做的事啊!
不过眼下,哄妹妹要紧,他揽着妹妹的肩膀,豪气地说道:“小曦不哭,他们算什么,你喜欢什么样的哥哥给你找一打。”
赵涣给了赵澄一后脑勺锅贴,“你自己风流成性,还想带坏小曦?”
“赵涣!很疼好不好!我都这么大了,能不能动口不动手!”赵澄龇牙咧嘴地捂着后脑勺,他家大哥的拳头谁也没有揍过,全都用来揍他了,小时候还好,现在在弟妹们面前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太过分了!
赵涣瞪他一眼,赵澄立刻软了几分,“哥,大哥……”
若是以往,赵曦肯定要跟着笑闹两句,可今天她却没什么兴致。
兄弟二人见赵曦不说话,都看向她。
赵曦拖着腮拧着眉,像是遇到了巨大的难题,问道:“怎么才能知道自己最爱的人是谁,怎么才能知道自己的选择不会错呢?”
兄弟二人不同的性子,回答自然不同。但他们都知道,自家的小妹虽然之前都是浑浑噩噩地活着,可事实上那只是她自己的保护壳,她依然还是许多年前那个聪明早熟的小女孩,一个人的性格也许会轻易地变坏,但是脑子却不会轻易变傻。
她是个爱闯祸的性子,家里兄弟都帮着她护着她,唯独这感情上,帮不了。
所谓最爱的人,大概就是心中所希望选择的人,可这样的选择却未必是后半生合适的。
所谓不会错的选择,若是没有那么喜欢,再合适,感情上也终归是有所缺失,难得纵情。
赵涣沉稳,对感情更喜欢细水流长,故而他觉得岑书墨是个稳妥的人,长远之下最好的人选,而赵澄更喜欢新鲜有趣的感情,言臻和岑书墨在他眼里不存在什么选择项,谈恋爱嘛,不在乎和谁和多少人经历,重要的要快乐。
两兄弟谈论起来,又是争执一番。
赵曦叹了口气,干脆转过身子不看他们,其实她自己也知道,没有人能够为自己做这个决定。
她完全可以拒绝岑书墨,可是向来没有怨过她的书墨哥哥却说,若要补偿的话,他想要她嫁给她,这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这些年她一直都在偷偷为他寻找医生,原本以为只有这样才能偿还他,可原来他想要的却不是这个。
身后两个哥哥还在争论,手机亮了亮,赵曦低头看了一眼,是程思远发来的消息。
她点开来,看到上面的内容,眼睛一下子明亮起来。
**
岑家。
卡其色和白色搭配的装修色调和主人的性格一般柔和温润,尤其是房间内的一盏灯,昏黄的灯光晕出一道道纹路来,而节拍和缓的爵士乐像是随着光晕荡开来,让人身心都跟着放松下来。
岑书墨靠坐在软椅上闭目放松。
岑家搬到美国之后产业大部分都移去了那边,而近几年因为国内发展迅速,形势大好……重要的是,小曦结束了学业,回到国内,他便也申请回国,在国内发展。
可国内的工作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期,和她见面的机会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多。
甚至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已经被人捷足先登,抢走了他从小呵护的小姑娘。就连岑妈都忍不住骂他,自己养大的未婚妻人选,都怪他性子温吞,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有执念的人。
可他错就错在,他一直以为小曦会是他的。一直没有竞争者出现,导致他有了这种不现实的错觉。
他向来是无争的,他可以放手的,可偏偏言臻来激他。
而他竟然就那么容易被激怒了,甚至为了搏一搏,用自己的手逼迫了她。
有那么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很不了解自己,因为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废了手是心甘情愿,所以这点事,算不得什么恩情,也不是小曦欠了他。
可他到底还是用这件事逼迫了她,以此为恩,以此为债。
岑书墨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盖在眼睛上。
她没有当下拒绝,反而收了那枚戒指。可他心里却高兴不起来,或者说,他如今,并不觉得快乐。
甚至连之前决定放手祝福的平静感都被打破了。
就像是一面圆滑的镜子,四分五裂。
嗡——嗡——
手机在桌子上震动起来,他没动身。但对方似乎是个很有耐心的人,第三次震动起来的时候,他终于耐不住接了。
“啊,你好,岑先生么?我是言臻的助理唐新。”
岑书墨拧眉,不知道言臻的助理联系他要做什么,他并不想再见言臻。
唐新不慌不忙地说道:“尼克医生的私人诊所最近可能会联系您去做初步检查,还请您到时候安排好自己的时间,这位尼克医生是外科专家,替拳王做过手术。”
“……这件事是言臻做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谢谢好意,但恕我不能接受。”岑书墨不理解言臻到底想做什么,就算是好意,他也不想从言臻那里得到。
唐新不答,电话里却突然闯入另一个人的声音,只道:“你会接受的。”
是言臻!
岑书墨想再说些什么,对方却挂了电话,这让他心中沉闷。
没过一会儿,手机又震动起来,他连看也没看就接起来。
“我说过,我不会接受的。”
“书墨哥哥?”
岑书墨沉默了一小会儿,整理好情绪,才道:“小曦啊,怎么了?”他想问,难道是要给他答复?他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电话那一头的赵曦一点儿也没在意他的异常,开心道:“书墨哥哥,你的手有救了!”
岑书墨:……
“书墨哥哥,美国有个很有名很有名的外科医生,尼克,超级难约的!我一直有拖人打听帮你找医生,三年前找到这个人的,可是他又贵又难约,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两个病人都改期了,可能因为这样,他的价格也低了不少!书墨哥哥,你的手有救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喜。意外。
岑书墨喉头一滚,觉得万分艰难,原来言臻说他会接受的,是这个意思。而听小曦的话,她并不知道这件事其实是言臻的安排。既然三年前她就知道了尼克医生,三年都没有约上,言臻又是怎么做到的?
这位尼克医生他也曾听别人说起过,也大概知道他是超级难约的,而费用自然是天价,他没有去找尼克医生,也是因为他并不想就那么治好自己的手,一来是不在意,二来这也是他和小曦之间的一个羁绊。
言臻竟然能够劝退他的两个病患给他让位子,那定然是付出了很多。可他竟然没有告诉小曦。反而让小曦觉得这是她自己的努力和天降好运。
他道:“言臻……”
赵曦语气低落下来,“别提他了。书墨哥哥,他要和我分手。”
“分手了?”
若是没有尼克医生这件事,岑书墨定然会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他该高兴。
可他现在突然明白了,言臻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真正的放手将小曦让给他,而是要让他们彼此之间斩断这层羁绊。
与小曦分手,给她自由来做选择,以此彰显大度容忍,私下去联系了医生,并将消息传给小曦,若是她不知道言臻所为,他也无法拒绝小曦为他找来的医生,他和小曦之间,必然会结束这场恩情债业。若是他将言臻做的事告诉小曦,知道言臻默默为她付出,她又会在心里记着他惦着他……
只能说,言臻这个人好深的心机。感情里向来都是自私的,虽然有些卑鄙,但他却无话可说,自愧不如罢了。
岑书墨不知道的是,原本言臻也是想要以大度的姿态提出这场分手的,纵然那天提出分手全靠一身演技,但言臻也是不甘心的,他能撑下去那场戏,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猜测自己将会有危险,所以不想要小曦在身边。
其实言臻并不是一个能够在这种事上装出来大度的人,他也只是心机深沉。
“我知道了,小曦,我会配合尼克医生做检查。”他平静地应下,心中满是酸涩无奈。这条羁绊没有了之后,他也不再需要小曦给他任何回复。
这点骄傲,他岑书墨还是有的。言臻逼他失了回君子风度,他清醒了,也能很快找回自己。这一场较量,是他输了,不是输给言臻的心机,而是输给了自己的私心。
从开口以偿还来逼迫小曦嫁给他的时候……他就输了,输给了他自己的一身骄傲,爱着她呵护她的骄傲。
赵曦未曾察觉他的异常,虽然他并非是个像言臻那边一身演技的影帝。
“太好了!书墨哥哥,我会陪你一起去,照顾你,直到你恢复!”她很开心,发自内心地为他开心,因为等他好了,就可以像以前一样继续弹琴,可以重新找回自己的梦想了!他不必为了她失意一生。这是她欠他的,如今她帮他找回来。
如此,就不相欠了。
这让她内心里觉得解脱,她想,不管是她还是岑书墨,都会得到解脱。
岑书墨知道,她并非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是真真实实为他高兴,他甚至能够看到电话另一头满脸笑容的她。
他最终还是勾唇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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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身边的小助理死了,朱丽婷被警方传唤,剧组里已经请了好几天的假。她精神不佳,警方问不出太多的可疑点,便没有理由拘留,早就放她回来了。但她并不敢外出,便对外称病,在家里待着。
咚咚咚——
一阵低沉的敲门声传来,朱丽婷裹着一件羊毛披风,整个人还是止不住地抖了起来,她缩在桌子下面摇着头。
“不要,不要来找我,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走开!走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