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号铁路桥 第三十三章对峙

    老邢浑身都在发抖，不知是因为对杀人的恐惧还是对李主任手里那支格洛克的恐惧。他犹豫再三，可是一直不见有人来阻止他，李主任似乎也在好奇地看他怎么收场。"没办法了，看来今天必须要见血了…"老邢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大吼一声，双手握紧了手术刀往实验台上猛扎下去…

    "啪！啪！啪！啪！啪！…"

    就在刀尖即将刺破何灵音的心口时，李主任突然朝天花板连开十几枪，彩色穹顶应声碎裂，他最喜欢的圣母像随着大块玻璃的坠落变得支离破碎。老邢还没见过李主任这样生气过，听到枪响他本能地丢掉了刀，抱着头在地板上蜷缩成一团尖声地嘶叫，吓得尿湿了裤子。

    近卫队听到枪响，而且还是一连十几发手枪射击，以为出了什么要命的情况，十几口子人马迅速围堵了礼拜堂门口。队长刘山是李主任最信任的挚交，在他的保护下李主任曾经逃脱了三次暗杀，但是就连他也没见过李主任如此大动干戈。虽然李主任还是那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表情，他手中竖着的枪口和满地的碎玻璃却足以说明一切。

    李主任危险地眯起眼睛，一步步朝老邢走过来，老邢也不知道在"啊啊"地喊什么，只一个劲地往后挪。李主任一脚踏在老邢的小腿上，淡蓝色的眸子中放射着美杜杀的死光，让人斜视都会不寒而栗。他蠕动双唇柔声问道："老邢，看在你比我岁数大的份上，我就叫你一次老邢，你…真的这么喜欢杀人吗？"

    老邢被李主任踩着，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呜呜"地哭个不停。

    "这么喜欢杀人的话，你把自己了结了吧。"李主任把枪递给老邢，像家长在哄一个哭闹的小孩似的抚摸着老邢的头说："这个女孩不能死，知道吗，她比你有用…"

    老邢哭得稀里哗啦，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看样子整个人的精神快要崩溃了。

    何灵音在实验台上躺着，她的意识早已恢复，只是四肢还极度乏力，睁不开眼，行动困难。从刚才在老邢的办公室，她就一直在听着周围的情况，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有多么麻烦。刚刚，她真的以为自己就那样完了，她的心狂跳不止。自从离开家独自一人去了南昌，她就很少哭过，不论是艰辛挫折还是悲伤恐惧，她都坚强地挺住了，可是刚才，她的眼角却滑落一滴眼泪，大家都没有发现。"何灵音你害怕了吗？起来跟他们拼了！"她对自己说。

    何灵音赞足了力气准备突然跃起，然而她太高估自己的身体了，就算是运动健将也扛不住镇定剂的药劲儿啊！她以为自己能突然跃起扑倒李主任，却不料只是翻了个身就没力气了，直挺挺地从实验台上摔了下去。但幸好，她在跌落的同时一把夺下了李主任的手枪。

    近卫队发现这边的突发情况，十几把微冲迅速架起，枪口全部瞄准了何灵音，只不过她离李主任太近，刘山迟迟不敢下令射击。

    "放我走。"何灵音双手握住枪把，枪口直指李主任脑门儿。

    李主任笑了笑："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我就打死你！"何灵音的声音里充满了坚决。

    李主任轻轻点了下头说："这是一把94年产的奥地利格洛克手枪，这种枪最大的优点就是操作简便，没有独立保险，直接扣扳机就行了。哦对了还有，这把枪上的是17发弹夹，刚才我已经打了11发，现在里面还有6发子弹。你觉得，就凭这把只有6发子弹的手枪，你能冲出去吗？"李主任没有回头，却似乎只通过意识场就把信息传递给了刘队长，刘队长更加握紧了微冲，准星时刻不离开何灵音的心脏。

    "哼哼…"何灵音嗤之以鼻。

    她是笑了吗？李主任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吃惊，淡蓝色眸子中的轻蔑褪去，他预感到似乎要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女孩。

    何灵音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将枪口缓缓移到自己的太阳穴，晶莹剔透的琥珀色瞳孔中映照出李主任那张俊俏的面容："那这样呢？我对你们很有用是吗？"

    礼拜堂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现在14把枪全部都对着何灵音，只是有一把让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对峙许久，李主任又露出了何灵音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种笑容："我不太相信你敢扣下扳机…"何灵音微微眯起眼看着他，李主任接着说道："不过，我退出，这个回合就算你赢了。"说完，李主任站起身子礼貌地对身后的近卫队说："刘队长，放她出去，这次辛苦你们了。"

    刘山想了想，扯过衣领上的对讲机："都听着，一会儿有个女孩会自己走出总务楼，让她出去，不要拦着。"

    "明白！"

    "明白！…"

    "二楼明白！"

    "明白！"

    "三楼明白！…"

    "明白！"

    对讲机里一共传来6次回叫。李主任回过头来一脸轻松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何灵音警惕地盯着他，撑着地板吃力地站起来，踉跄一下险些跌倒。她攥紧手枪一步步向门口走去，然而每踏出一步似乎都要动用全身的力量，到门口这点距离她走得摇摇晃晃，感觉像是爬了一公里的山路。

    近卫队的人自动站开给她让路，何灵音回头看了看李主任，他依旧微笑着站在那里，没有耍花样儿。楼道里果然没有人拦住她，顶多是从各个屋子有人探头出来看热闹，大家都很好奇，历史上还没有哪个监员这样大摇大摆地在总务楼游荡。何灵音想赶紧跑出去，可是她只能走这么快了。

    看着何灵音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李主任的心情很复杂。他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老邢，可怜的老邢刚坐起身来就又被李主任一个大巴掌狠狠地抽翻在地上，李主任自己的手背都被打得泛起血红，那一记响亮的耳光似乎在礼拜堂绕梁不绝。

    "混蛋！！"李主任可怕地吼道，在场的人无不为老邢捏一把汗。

    "李…李主任…李主任…"老邢爬过来一个劲儿地磕头。

    李主任一把攫起老邢的衣领："谁叫你把她带来的！！为什么不给她戴眼膜！！你哪里弄来的药！！"李主任露出了稀世罕见的狰狞，每吼一句就是一记狠狠的耳光。不多会儿，老邢的嘴角眼角都被打得溢出血来，李主任的手也打得跟个紫茄子似的。直到打得老邢摇头晃脑的还剩一丝游走的气息时，李主任才抛开他，走到酒架那里给自己倒了一杯血色的葡萄酒，这才恢复了平静的语气："老邢，你的运气真不错，我现在不想杀人，至少目前我还要留着你。"

    老邢灵魂出壳似的"咿呀"了一声，似乎是在说"谢谢"？

    李主任端着那个银质底座的高脚杯悠然地走过来，饮了一小口那血色的液体，轻轻地说："知道…她为什么重要吗？"

    老邢躺在红色绒地毯上有气无力地"啊"了一声。

    "上次我的人去给客户验货，新药的效果非常好，客户提供的试验体的几个指定区间记忆被抹除得十分干净。他们很满意，试验之后就立刻支付了第一批货的订金，可是就在交易的时候那个女孩闯了进来…我的人给她和试验体都打了nox12，准备把她们的尸体一块留给客户去处理。nox12是我们904最拿得出手的一款药，要是没有它，在公司面前，我们这个基地就跟其它的基地没有任何两样…"李主任摇了摇杯子，里面的血红色液体旋转出迷人的漩涡，他俯身凑近老邢的耳朵低声说："可是，她们竟然没死，那个女孩还看到了我们的交易…是不是很有趣？"

    老邢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呆呆地瞪着牛眼，感到自己真是捅了一个大马蜂窝。

    李主任站起身来一口喝干了剩下的酒，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现在她跑出去了，你说，这可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她怎么可能能跑出904…而且，而且给她打的镇定剂药劲儿还没过去…她跑不远的，我去把她弄回来！"老邢极力地想立功赎罪，眼中又亮了起来。

    "但愿别再给我添麻烦，"李主任笑了笑，又倒了一杯葡萄酒端起来朝老邢敬了一下，一口喝掉，"弄回来先送到实验科去检查一下，记住了，我要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