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歌 第四章 插手

    安儿最终还是没见到夫人，她求见之后，便有峨眉出来，问了话之后，打发她回去：“就说夫人说了，她知道五小姐的孝心了，如今夫人已经无碍，还请五小姐好生将养。”

    安儿不敢反驳，心里却暗恼，仗着是夫人身边的二等丫头，连小姐的请安都敢擅自回话！

    可如今五小姐确实地位堪忧，莫说是夫人身边的二等丫头，便是这正院的一个粗使嬷嬷，她也是不敢得罪的。

    何况她又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何必操这个心。

    当下蹲身行了一礼，便回西跨院回话去了。

    回话的时候，也自然把她请安的详情全都说出来了。

    “……四夫人离去之后，夫人房里忙乱的很，听说夫人腹中疼痛，急着传小厨房熬药，奴婢等夫人喝了药好些了之后，才请了夫人屋里的小梅向夫人禀报，禀报了后，却是峨眉姐姐出来了，问了奴婢，小姐有何事求见夫人，奴婢说了，小姐是担心夫人身子，所以特意差了奴婢问安，奴婢本以为，峨眉姐姐会带奴婢去见夫人，可谁知，谁知，”

    她说到这里，语气就有点迟疑，似乎是接下来的话难以出口。

    丁嬷嬷侍立在矮榻旁，眼睛抬都懒得抬。

    这些个小贱蹄子也真是蠢，都服侍五小姐这么多年了，怎么就还看不清，五小姐是个聪明人呢，哪里会被她这等拙劣的挑拨糊弄到。

    果然，郭瑶仍然安静的半躺在矮榻上，微微闭着眼睛，既没有动怒，也不追问后来，仿佛她根本没听见安儿说的话一样。

    房间内一时静了下来。

    这下安儿也知道不好了，暗恨自己多嘴，可现在话都说了半截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一急，脑门上的汗渐渐的冒了出来。

    还是平儿念着两人这么多年的情分，插口问道：“那后来呢？”

    她话刚出口，丁嬷嬷便知道，以后，这两个贱蹄子在五小姐面前都不会被重用了。

    安儿大喜，感激的看了平儿一眼，继续说道：“后来，峨眉姐姐直接就对奴婢说，让奴婢回禀小姐，说是夫人知道了小姐的一片心意，如今她身子无碍，还请小姐安心将养。”

    郭瑶依然半眯着眼睛，也不开口，任由安儿站着。

    站了好一会，站的安儿都险些站不住了，郭瑶方才开口问道：“你说，四婶走后，母亲房内就去小厨房催了药？”

    安儿肯定的点了点头说：“是，那药听说是胡大夫走后，石榴姐姐亲自看着煎好的。”

    郭瑶这才不再问了，摆摆手说：“你下去吧。”

    安儿这才放心的拖着腿退下了。

    这一下午，她先是为了给四夫人让路，脸皮都险些晒脱皮了，后来又在廊下待了那么久，一身衣裳早就湿了又干，如果不是一回来，五小姐就喊她回话，她早就回房去换洗去了，何况刚才又惹怒了小姐，多站了那么久，早就疲惫不堪了。

    待她退下，丁嬷嬷才小心的出声问道：“五小姐，您这是？”特意问这个话，到底是怕这中间是四夫人使坏，还是怕夫人真的出事？

    郭瑶听了，眼睛都没睁。

    这个丁嬷嬷，问话问半截，真以为她也是房里的丫头们，好摆弄了。

    想来，她如今也不过实六岁，虚七岁，放在前世，那就是一个纯粹的瞎玩憨玩，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可是在这里却不行。

    三年前她稍微能控制身体一点之后，就发现了，这满院子的丫头嬷嬷们，没有一个把她当成小姐看，除了每天照顾她，不让她生病出意外，免得自己也遭殃之外，就纯粹是把她当个木头人伺候了。

    可怜她都三岁了，连这里的官话都说不顺，更不用提走路了。

    如果不是她坚持，甚至故意吐了两回药，弄得自己昏迷不醒，直接引来了赵氏，下狠手处置了好几个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奶妈子和大丫头，她在这西跨院里，根本就是一个活着的玩偶，说出来的话是没有人愿意听的。

    好在有了这前车之鉴，满院子人暂时都不敢再小看这位五小姐，服侍起她来，更是用心，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再不敢不当一回事了。

    于是这三年下来，她一边跟着身边的丫头嬷嬷学说话，学走路，学认字，一边观察各人的秉性，总算是调教出了现下这一院子稍微像点样子的人手。

    可惜她还是太小了。

    所以，现在，赵氏真的是不能出事，至少，她得把弟弟平安的生下来。

    汪氏这样三天两头的来正院一趟，每来一回，母亲就要被气得喝药保胎，眼下再一个月就是预产期了，继续这样下去，她没法想象，她那个可能的弟弟能不能平安的生下来。

    可汪氏的身份摆在那里，她想来，谁也拒绝不了，就算是母亲装病都不行，胡大夫还在府里守着呢。

    她想了又想，这真的是一个麻烦事。

    尤其是现在，府里承爵的大房嫡出仅她一个病歪歪的药罐子，而父亲已经年过三十了，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再要出意外，太夫人绝对不会再继续容忍母亲了。

    父亲与母亲成亲十二年未得一子，母亲的娘家又已经败落了，这个世道还无比的重视嫡长子继承，母亲这次要是不能生下嫡子，下场肯定好不了。

    当然了，母亲没了好下场，她自然也是一样。上没有母亲镇着，下没有可以依靠的弟弟，这满院子又都是心存去念的丫头婆子，说不得，要不了三五天，她也就要完蛋了。

    汪氏真的不是个聪明人，天天跑来气母亲，真的把母亲气得流产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太夫人那个无比重视子嗣传承的人，早在半年前母亲没暴露出怀孕，海宁伯刚被削爵的时候就想休了母亲的。

    母亲这一胎要真的出了事，太夫人绝对会立刻休了母亲，然后让父亲再娶继室的。

    最要命的是，父亲没有嫡子，多的是身份相当的人家愿意把女儿嫁进来做填房，虽然名声稍微难听点，可是，只要生下了嫡长子，那么一切都值得了。

    到时候，父亲有了娘家背景深厚的妻子，又有了可以继承爵位的嫡长子，对于四房那就是大祸害了。

    得让汪氏知道，让母亲生个病弱的儿子好继续占着伯夫人的位置，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至于弟弟的健康什么的，还是先等她们母女有命活下去再说吧。

    她想来想去，现在想要让母亲保住这一胎，还真的只有从汪氏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