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歌 第五章 分说

    “丁嬷嬷，你亲自去一趟母亲那里，看看曹嬷嬷可有空，若有空，请她务必马上来我这里一趟，我有要事与她商议，事关四婶和母亲。”

    郭瑶叮嘱丁嬷嬷：“除了曹嬷嬷，其他人你不必理会。”

    丁嬷嬷眉毛动了动，有些不乐意。

    五小姐年纪这么小，这心眼子可比大小姐还多，如今正院还忙乱呢，这个时候要请曹嬷嬷来，只怕要白跑一趟。

    她这一迟疑，郭瑶眼睛立刻便盯了过去道：“丁嬷嬷？”声音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意，听得丁嬷嬷一惊，立刻回过神来，恭敬道：“老奴这就去。”

    郭瑶“嗯”了一声，也不再追究她刚才迟疑的事情。

    现在正院确实忙，按照常理，曹嬷嬷确实不会理会她。

    可现在不是一般情况，尤其是她特意提起了四婶。

    她的猜测果然没有错，曹嬷嬷略一犹豫，安排好了正院的事务，就来了西跨院。

    “五小姐。”曹嬷嬷躬身行了一礼。

    郭瑶哪里敢让她把礼行全了，早示意平儿扶起了曹嬷嬷，嘴上还道：“嬷嬷切莫多礼。”

    又示意房中其他人都出去了之后，请了曹嬷嬷坐下。

    见得曹嬷嬷擦着凳沿坐下后，她方开口对曹嬷嬷说：“嬷嬷，母亲现在可好些了？我听安儿说，四婶走后，小厨房熬了药了。”

    曹嬷嬷微微垂下了眼睑，恭声道：“多劳五小姐挂念，夫人现下已无碍。”

    “如此就好。”郭瑶点了点头，便住了口。

    房内一时无声。

    曹嬷嬷心里有点堵。

    这位五小姐，她真的是有点不知道怎么拿捏分寸的好。

    因了她的出生和病弱，害的这么些年来，夫人在府中地位不稳，若夫人早早生下男嗣，便是海宁伯被削爵了也是不妨的，如今又哪里会这般艰难。

    此番五小姐喊她来，却不知为何？

    郭瑶眼看曹嬷嬷脸色已开始有点变了，知道晾的她差不多了，真过了却不好，这才开口道：“我听说，四婶三不五时就去母亲院子里走一趟，每回她走了，小厨房就要熬药。”

    曹嬷嬷倒不奇怪她知道这些，不过，夫人和四夫人的闲话，她一介奴婢，可不敢说。

    郭瑶也不需要她说，只是径自说道：“我记得四哥外家是忠勤伯府对吧，哎，如今，这神都内，和四哥外家差不多门第的人家也不多了吧？想来四婶一定很熟悉这些人家内眷。”

    武安伯府和忠勤伯府门第也差不多。

    曹嬷嬷不知道她想说什么，这个时候也只能附和道：“五小姐记得没错，四夫人正是出身忠勤伯府。”

    点了点头，郭瑶略有些哀愁的说：“我这半年里，都没见过太夫人了，也不知太夫人最近是否还在诚心礼佛？可恨我这身子骨太弱，连去给太夫人请安都不能。”

    曹嬷嬷沉默不语，如今太夫人一心求神拜佛，求佛祖让夫人生个嫡子！莫说从来不放在眼里的五小姐了，便是四少爷兄弟三个，最近都见得少。

    郭瑶眼看曹嬷嬷依然没有领会，只得继续言道：“听说昨天四哥又去了忠勤伯府拜访了？哎，可怜我身子骨差，到如今连这西跨院都没能离开，更不用说去外祖母家，给她老人家请个安。”

    说着，又一副突然想起来的样子，沮丧道：“如今，如今，哎。”

    曹嬷嬷沉声不语。

    五小姐特意传话说有事相商，事涉四夫人和夫人，如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细细思量。

    太夫人想要个嫡子，这半年来都在求神拜佛，恨不得夫人立刻就生个嫡子。

    四夫人最怕夫人生子，夫人一旦生子，四少爷就断无可能在伯爷百年后，继承伯爷的爵位。

    四夫人出身高贵，夫人如今没有依靠，在府里总是被四夫人欺负。

    四夫人与神都大部分门第差不多的人家都相识，这半年因了夫人身体不适，更是多与这些人家内眷交往。

    这些有什么关联？

    蓦地，她的眼睛瞪大了，门第差不多的内眷！内眷可是包括各家的夫人和未出阁的小姐的！

    太夫人早在海宁伯府出事的时候就想休妻，现在，现在不过是等着夫人生下嫡子罢了！

    她惊疑不定的看着郭瑶，难道，五小姐的意思是，是？不可能吧，五小姐才多大的人，哪里就能想到这么多？

    郭瑶见曹嬷嬷领会到她的意思了，便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曹嬷嬷眼前一花，险些站不稳，忍不住开口再次肯定：“五小姐，您的意思是？”

    郭瑶垂眸叹息道：“我一直以为，四婶是个好人，就是行事高调了些，不过，太夫人最喜欢四叔，有四叔在，四婶行事再怎么高调，太夫人都是喜欢的。对了，四哥今年十一岁了吧，比弟弟要大那么多呢，平时也最得太夫人喜欢呢。”

    说是行事高调，其实是喜欢揽权，海宁伯没出事之前，怎么不见她如见这般跋扈？

    而四少爷想承爵的话，就得大房没嫡子，又或者嫡子体弱，并且母家势弱，再加上太夫人偏心！

    曹嬷嬷狠狠的吸了两口气，她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这样一想，如今最怕夫人出事的，应该是四房才对！换了个门第相当的，四夫人哪里还能在伯府作威作福！四少爷根本一点点承爵的希望都没有了的！

    她再坐不住，想回去和夫人商量，这件事太大了，不是她一个奴婢能做主的。

    郭瑶端起茶盏，轻轻点了点头说：“母亲身边缺不得嬷嬷，还请嬷嬷多陪陪母亲。”

    曹嬷嬷立刻便告退了。

    原本侍立在外间的丫头们便又进了里间。

    两人方才说话，声音一直很小，即使丁嬷嬷等人刚才一直侍立在外间，却什么也没听见，这让丁嬷嬷心中不悦。

    真说起来，她还是西跨院的掌事嬷嬷呢，可现下五小姐有事与曹嬷嬷商议，却避着她，方才平儿安儿这两个贱蹄子的眼神里分明就是嘲笑！

    眼下平儿一边给郭瑶打扇，一边笑着说：“五小姐，夫人可真关心您，正院还有一堆的事务要处置呢，却打发了曹嬷嬷亲自来，可是奴婢们做的哪里不妥了？”

    安儿一边给郭瑶端上西瓜汁，一边也笑着说：“必是奴婢们哪里做的不妥当了，咱们自己不知道，却让夫人知道了，这才让曹嬷嬷来了与小姐分说呢。”边说还边瞟了丁嬷嬷一眼。

    丁嬷嬷气得脸色胸口起伏不定，这两个贱蹄子，真真是没了半点规矩了！今日明明是五小姐找曹嬷嬷有事商量，被她们这么一说，倒成了曹嬷嬷来给西跨院拾遗补漏了？西跨院可是她在管，说西跨院奴婢们做事不妥当，可不就是在打她的脸么！

    当下也顾不得平日的做派了，开口便道：“五小姐，老奴无能，放纵得院中的丫头们没规没据的，惹了夫人动怒了。”

    郭瑶才懒得理会院中的这些小事，只要她们平时把她吩咐的事情做好了，相互之间斗斗嘴吵吵架什么的，她压根不在意。

    丁嬷嬷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看着底下的丫头们斗，这次难得被平儿和安儿给扯了进来，倒是让郭瑶看了回稀奇。

    不过，这种稀奇还是不看的好，毕竟，丁嬷嬷是掌事嬷嬷，该有的权威还是必须有的，而她去请曹嬷嬷的事情，正院里必然有人知道，稍后消息就会传进来，这个时候她也没必要隐瞒。

    当下开口道：“母亲怕我担忧，派了曹嬷嬷来安慰我而已，你们只要没做错事就无需担心。丁嬷嬷，院子里的事情都是你在管理，你也一直做的很好，该怎么做也不用我说。好了，我累了，你们都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