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主 第二章 灰石小镇

    奢侈，不过也是世人仍旧苦苦挣扎于世的证明而已。

    南沧国的东部，灰石小镇。

    烈日炎炎，如火的灼热气浪席卷大地，整片天地都如置在一座巨大蒸炉之中，连吸入鼻子里的每一口空气都仿佛是在岩浆中滚烫过一遍般。

    铛铛，叮叮咚咚。

    铛！

    矿洞的深处，一名口鼻裹着布条的少年，赤膊上身，全身都被大汗湿透，正手里死死抓着矿镐，挥汗如雨地挖着矿石。

    这是名十六岁左右的少年，在闷热，空气混浊，满是石屑灰尘飞扬的封闭矿洞内，脸上，头发上，落满了灰色的石灰粉，然后又被汗水打湿，粘满在脸上，头发上，变成厚厚的黑色污垢，黑乎乎的，根本看不出来本来面目。

    但是，在泥垢之下，却有着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带着坚毅和锋锐，并不像矿洞里其他人的麻木，空洞，无神，对人生失去希望。

    在出了灰石小镇没几里地，就会有一座矿山，矿山的规模并不大，主要出产普通的铁矿石。

    因为这是座贫瘠的矿山，矿石产量极低，山中又寸草不长，到处都是散落着没用的乱石堆，所以平日里除了过不下去日子的乞丐和流浪者才会来这里挖些矿石，然后拿到镇上换点简单口粮以外，这座连名字都没有的矿山很少会有人光顾。

    呵！

    呵！

    七号矿区里，人呼呼地喘息着，矿镐一遍又一遍挥起落下，挥起落下，就这样不厌其烦，挥洒着努力和汗水，咬牙坚忍着二条胳膊上的剧烈酸痛感。

    叮咚。

    一团火星迸溅，矿壁上的又一颗矿石掉落下来，然后少年动作娴熟地拾起矿石，精准地扔进放在一旁的竹篓之中。

    ……

    当暮色沉沉，夕阳斜照，黄昏降临在这片天地时，矿洞出口处出现了一个身影，一身灰尘和臭汗，脸上带着疲倦，但唯有那双带着坚毅的目光始终光芒不变！

    “苏秀清今天的收成不错啊。”

    “真是羡慕。”

    “老瘸腿的身子怎么样，还是病榻榻的吗，靠你一个人养活二张嘴真不容易。”

    矿洞里陆陆续续走出五六人，有营养不良的小孩，有面有菜色的老人，有身体残疾的乞丐，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劳累一日后的疲惫之色，他们朝矿洞口的少年善意打招呼。

    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天色，朝大家道了声谢，少年背影拖着晚霞，孤零零一人离开了矿山。

    他还得乘着天还没完全黑下去，尽快去镇上采买食物。

    一到晚上，当天上最后一道阳光消失的时候，小镇的大门就会关上，如果没有赶在入夜前进镇买到足够的食物，他今天就要在饥饿中度过一夜。

    灰石小镇不大，地理位置偏僻，整个小镇就一条主街贯穿，街道两旁的建筑显得有些破旧，几乎看不到新的房子，整个小镇居民并不多。

    这是一个贫瘠的小镇。

    “滚开，臭乞丐，脏了大爷的鞋。”

    随着一声怒骂，一名黑脸大汉抬脚重重踹向路边一名衣服破旧，头上、脸上都是厚厚黑色污垢，脸黑乎乎的少年，少年赶忙侧身想躲，结果不小心撞到正好从他身边经过的另外名路人。

    “找死！”

    一道年轻女子的清冷哼声，砰，忽然就见少年的身体快速倒飞出去，重重砸在一座民房前的石阶上。

    “哇！”少年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面露痛苦。

    在少年原先站着的地方俏立着一名身上穿着杏黄色长裙的身材高挑少女，她低头看了眼被踩了一个黑乎乎脚印的裙角，然后抬起螓首，眉头淡淡轻蹙地看向被自己下意识外放气劲冲飞出几米外的少年。

    “你……”黄群少女走向少年。

    少女话还没说完，突然，少年伸手抓起了脚边的半块青石砖。

    黄群少女柳眉一蹙。

    “莫非是打算要报仇？”

    就在路人一片惊疑，以为少年人是要动手报仇的时候，募然，少年举起半块青砖将断口不齐的一面朝向自己左手掌，重重砸了下去！

    砰，血肉飞溅，立时血流不止！

    “啊！”

    看到这血腥的一幕，有路人忍不住捂嘴惊叫出声。

    啪。

    少年扔掉沾着血迹的半块青砖，然后抬头冰冷看了眼黄群少女，那眼神，仿佛像是在问这样的赔偿足够了吗，黄群少女也被眼前这一幕惊讶得一怔，短时间没反应过来。

    见黄群少女没再说话，少年缓缓站起身子，而后从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角撕下条布条，随意缠缚了下还在流血不止的左手，两眼再又淡淡看了眼黄群少女，人沉默转身离去。

    直到对方走远，消失在一条小巷里后，怔怔出神的黄群少女这才从刚才的突变中回过神来。

    黄群少女站在原地，望着少年离去时的孤寂背影，樱红嘴唇动了动，可最终并没有出声，原本还未说完的话，终究是再没有机会说出来。

    “姐，妳刚才心软了。”一名白衣如雪的高大英俊男子来到黄群少女身边。

    白衣男子温声说道：“这种低贱的蝼蚁，就是被我们踩死了也是天经地义。对他们可怜，只会让人觉得我们是好欺负的，到时谁都会来踩王家一脚。”

    王蓉缄默，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解释些甚么，随后带着窈窕背影转身离去。

    白衣男子也跟上黄群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了街角。

    在灰石小镇的中心，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广场，广场中有一座显得十分破败的干涸喷泉，喷泉中被扔满了垃圾，在出了广场后顺着西南面的一条小路走出两百多米，有一座小土坡，土坡上稀稀疏疏长着几棵矮树。

    小土坡的朝南面，有一座简单篱笆围着的茅草屋。

    当看到小土坡上的那几棵矮树出现在视野内时，苏秀清下意识提了提手中的篮子，那里就是他的住所，而在篮子里装了一篮子的青菜。

    如果有人看到篮子里的青菜，绝对会皱起眉头，因为篮子里的菜，都是菜贩子不要了的烂菜叶，是那种被虫子啃得坑坑洼洼，叶子都发黄，开始变质，腐烂，是青菜最外面长得最老，连小孩子都嚼不动的老菜叶。

    可就是这样的菜叶，就是苏秀清和老瘸腿未来几天里的所有食材。

    到时候清理掉那些不能吃的部位，留下好的菜叶，然后剁碎，加点米，就能煮出青菜粥，每天吃三餐，节俭一些，足够两个人吃上两三天了。

    矿区里的矿石越来越少，现在挖矿石已经越来越困难，就算是他力气很大，挖的矿石比别人多，不过每天挖矿石卖的钱大部分都花在了给老瘸腿买药，看病上，剩下的钱只够勉强混个温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