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久等了,我代表我们后良国君主向可汗问候一句安好!”客套话也还是要讲的。
“永宁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且随辛扎去沐浴一番好好休息罢,待晚膳时候,再唤你起来便是。”拓拔烈张深深地看了永宁一眼,这一眼仿佛要看穿到前生去。永宁只略觉奇怪,回想确未曾见这男子,也不可能有所牵扯,便作罢不再多想。
“谢过可汗,那小女且先告退了。”永宁本不是客气的主儿,这蛮夷既没什么繁琐仪式,人家主人这一松口,便赶忙出得殿来,恨不得马上回房扑上床去。
永宁此时尚且不知,这一段情,将是辜负。
辛扎领着永宁便出了主殿,倒不往桥上,反而出了右门,绕过一长廊往那另一处宫殿去了。
“辛扎姐姐,你们的着装可真有意思,往后我可是要这一副打扮么。”永宁看这姑娘长得实诚,刻意找些话与她热络热络。
“公主叫我辛扎便好,可不要折煞我了。”辛扎被这鬼灵的公主一惊后顿觉亲切。“公主这么机巧可爱的人儿,难怪一向轻视女子的可汗指明要你前来和亲呢。”
“听你说来,倒似我与你们可汗曾相识了,可我记事以来,却不曾见过这番打扮之人的,若是见过,便是不能忘的。是怎样一回事,好妹妹,待我梳洗一番,你可细细说与我听罢。”
推开木门,有一股神圣的香气扑鼻而来,这是专属于雪香国的气息,永宁一路闻来,发觉卧室气味最浓,却不令人生厌,抑或有所不适,反令人惊觉,仿佛触摸到了生命的纯粹。
永宁不免心生钦佩,这雪香国确有她的风骨。了然后顿悟:这世间任何存在,皆有独特之处,不可刻意熟视无睹,有所持者,日后定会香名远抚!
窗外侍女来回打理的奔忙声响已然消去,仿佛仍留有玉石互相拥挤、敲打的声息。
汉刘熙《释名》有言:“穿耳施珠曰‘珰’。兴于蛮夷,盛于华夏。”无怪乎宫内的侍女耳垂处皆吊环戴珠,走起路来,一片清脆声响,煞是好听、清心。
永宁沐浴一番后顿觉睡意全无,清爽无比,留住辛扎,不让离去,非要听那缘由。
倒了两杯茶水,拉着辛扎坐下,双手托着一玲珑剔透的玉石茶杯,巴巴地望着她。辛扎心里都被甜得融化了,哪能不娓娓道来,满足这小公主的好奇心……
“民女姿色平庸,也难怪公主忘了奴家。”
永宁疑惑,盯着辛扎拼命地瞧,顿时便了然,“莫不是!”
“正是了,辛扎正是公主当日解救的小女孩。”
辛扎的声音与空中大雁的嘶鸣一同飘散着时空里……
画面溯回那年长安城……
三年前,拓拔烈张带着潘达便装拜访后良国,出游长安城,正于一处酒家包厢内用午膳,恰有一姑娘大大咧咧闯进门去,笑魇如花,眉间恰有一点朱砂,似要惊断天涯。?就此一眼,便让拓拔时常心牵。
潘达正要拔刀起身,拓拔生生把他按了下来,他对这姑娘有着好奇!
不料姑娘更是把门一关,便来到桌前坐落,眨着两颗大眼,甜腻腻地开口:“能进得此缘落厢,公子想必是大户人家,常言道‘朱门酒肉臭’,公子何不在肉臭之前拿其拯救需要的人呢!本小姐适才经过店前,遇一女子卖身为婢,为母治病,好不可怜!公子何不大发慈悲把她赎了去,于你,奴婢是多一个不多,于她,那可是母亲的性命为押啊。”
“噢,那小姐何不自己把她赎了去?”潘达仍旧无法放松警惕。
“你家少爷未发话,你插的什么嘴,本小姐要不是在家里没法做这个主,早自行赎去了,哪用得着煞费苦心。”永宁对潘达翻了一个白眼。
未被选中和亲前,永宁可是都住在将军府,从小喜欢跟在憨实亲切的赵远生将军之子赵博阳跟后,皇帝向来爽快,便叫她搬往将军府邸住下,随赵博阳习武读书,倒也不必耽误了赵家之子的学习。
虽是公主,永宁却毫无嚣张跋扈之姿态,待人和善谦恭,无忘寄人篱下的境况,告切自己不可出些许差错给赵博阳平添麻烦,将军府上上下下无不对这小公主疼爱有加。
故以,即使有心帮那女子,永宁却不愿随意携带来历不明之人进入那戒备森严的将军府邸。
看永宁焦急渐起的可爱模样,拓拔噗呲一声倒是应了下来:“罢了,罢了,你且去唤那姑娘来随我们回去罢。”
“啊!当真!”永宁瞪圆了眼,满脸欢喜,那一张天真稚气面庞似一根绵针,在拓拔烈张心头,酥软又心痛,到许久许久……
“当真,!应你的都会当真!”拓拔烈张仿佛承诺般答应下来。
于是,永宁出得店来,引那姑娘来到厢房,嘱咐她:“此后,你且随这公子去罢,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且照顾好自己罢。”
“多谢小姐,小女感激不尽!若有机会,做牛做马也定当相报。”那姑娘感动不已,一位娇俏的大小姐,竟会为了她这般落魄女子来回奔忙,怎能不令人喜欢。
“力所能及而已,不要在意。若能够,也望你往后多多助人。”语毕,永宁又行到桌前,托付拓拔烈张:“不敢求公子待这姑娘多好,只是这女子出生已够艰辛,且望公子莫要弃她,给她寻份正经活儿做下去便好。”
“潘达你去打点打点,就带这位姑娘一同上路罢。”拓拔烈张吩咐潘达的同时,两眼没离过永宁的脸,继而问永宁道:“敢问小姐是哪家千金?”
“恕我不便多说,既已完妥,那便告辞,打扰了!”永宁说完便推门而出。
衣袂飘飘,迷了谁人眼?
拓拔烈张望着门边,似有思恋,久久移不开眼。
画面再次回到雪乡国……
“多亏了小姐,辛扎才可由此重生,当初随可汗回了这雪香国,便在这宫里做点细活,闲时还可读书学习,倒也惬意!”
“是你个小丫头,现今长成如此娇俏模样,难怪我不认得……”
大雁在空中盘旋,傍晚的天空仍是澄静得没有一丝残云。蓝天下房间里两人执手,道不尽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