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头三尺有竹马第51章鸿门之宴9

“河工，虽是国家之漏厄，却是官场之利薮，每逢水患旱灾，户部从国库拨几十万两白银，这些钱都去了何处，爱卿们想必比朕清楚。”

晁晋此言一出，下首众臣脸色更差，有的甚至开始挥袖擦汗。

“这几年，朕的身体大不如前了，有些人便觉得朕也许是老糊涂了？”晁晋说完重重咳了两声，面上灰色更浓，他似是用尽了力气道：“来人，将吴晏清打入天牢。”

天牢，是大覃戒备最森严的牢狱，那里关押的只有重刑犯和政治犯，并且，没有一个囚犯能活着再从天牢出来。

吴晏清早已吓傻，他忘了喊冤枉，也不敢再看齐王一眼。

晁璟岳听罢心中一抖，随即跪倒在地，正色道：“父皇所言极是！但仅凭一张字条上的字迹便定了吴大人的罪未免太过草率。还请父皇彻查此事，尽快还吴大人和儿臣一个公道。”

晁璟岳已经确定此事八成便是吴晏清写给他的密函被有心人利用了，这有心人他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谁，只是太子这次虽然布局缜密，甚至能在他进献给太后的寿礼中做手脚，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得抵死不认，毕竟证据不足，刑部若继续追查，他也有办法周旋下去。

虽然他求情，晁晋却没有半丝动摇，眼见几个侍卫已经上前，他依旧挥手，“还等什么？压下去！”

正在此时，却见一个身影走到晁晋面前，拱手道：“父皇息怒，儿臣认为，二皇兄所言不无道理，此事确实还有疑点。”

众人大惊，齐齐看向这个一向不参与朝政的没落皇子晁璟希，仿佛不相信一个闲散王爷能在这样的敏感时刻挺身为一个罪臣说情。

太子面色一变，目光如刀般扫向晁璟希，手中的酒杯几乎被他捏碎。此事一出，晁璟岳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求情脱罪的事情他一定会做，这也是他没有将那最致命的证据拿出来的原因。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当初扬言要帮他的晁璟希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反水，这让他十分焦虑，是以几近失去控制去质问于他。

齐王一方的几个臣子见惠王都出来求情，也一同硬着头皮跪倒在地，要求彻查真相。

“诸位大人所言不无道理，还请皇兄圣裁。”晁远眸光沉沉睨了一眼晁璟希跪着的背影，也出列表态。

晁铎敲击桌面的食指倏然停止，他的目光移向晁璟希和晁远二人，唇角不经意的上扬，那弧度稍纵即逝，宛若从未出现过。

“好了！都起来吧！”晁晋沉吟一声，道：“方俊，追查字条一事，就交予你去办吧。”

“臣遵旨！”方俊一凛，起身应道。

“慢着！”林相颤巍巍的起身，看了一眼方俊，道：“陛下，老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晁晋心中冷笑，道：“林相但说无妨。”

林相的眼睛眯成一条窄缝，捋着胡须打量着方俊的脸。

方俊，人不如其名，他生来貌丑，却奈何叫了这么个令人尴尬的名字。好在他肯钻研，又肯吃苦，一路从提刑官做到了这个刑部尚书的位置，实属不易。此时，他被林沛瞧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不禁压得更低。

“听闻方大人早年乃是宋相门生，是也不是？”林相突然发问，混沌的眼中陡然闪过一丝暗芒。

“这……下官的确曾拜宋相为师。”方俊抹汗答道。

林沛转身对晁晋道：“陛下，老臣自是信得过方大人的人品，但古语有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若是某些人凭借昔日情谊逼迫方大人做事，只怕……”

“林相此言何意？就算吴大人有罪，齐王殿下与本相也断不会做那等徇私枉法之事！”宋相听罢自是怒火中烧，方俊是他宋氏一派的人，这点众人皆知，他能确定，皇帝这样做也是要给齐王和他们宋家留一条后路，奈何林沛这个老狐狸连这条路都要堵死。他们如今能做的只有弃车保帅，尽量不被吴晏清牵连上才好。

“老夫只是做个假设，宋相何必动怒？”林沛不疾不徐的说着，慢悠悠的回了座位。

晁晋心中烦躁，林宋二人不和已有多年，这样的场面几乎隔三差五的来一场，让他不胜其烦。“罢了！林相想的周到，此事兹事体大，宋相还是避嫌为好。那此事便交予大理寺审理吧。璟希，你来监审，顺便好好向裴鸾学学。”

晁璟希和裴鸾领旨，他转身回到座位，回头对身后的大理寺卿裴鸾微微颔首。

这样的结果谁都没有想到，看似是太子占了上风，却又叫人觉得这一棒子着实没有打在要害上。一场寿宴不欢而散，晁晋称身体不适早早遣散了众人。而欺霜苑的伶人却独独被留在了皇宫，静待皇帝召见。

薛昭臭着脸往外走，俞清谷怎么叫也叫不住他，一路小跑着跟着他往外袍。

她想找薛昭商量一下对策，万一下次皇帝皇后什么的一高兴想起他们的婚事，那岂不是要完蛋了？

薛昭心中焦急，满心想着云欺霜的事情，根本没空理会俞清谷，他七拐八拐的甩掉了俞清谷，没了行踪。

“靠！腿上长翅膀了啊！跑这么快！”俞清谷低声埋怨，抬头时却着实被吓了一大跳。面前一双清冷的眼眸盯着她，令她无所适从。

这个女子，她此时最不想见到。但偏偏她就这样出现，在俞清谷还没有准备好以什么姿态面对她的时候。“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等你。”轮椅上的女子眸若星辰，微翘的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她扳动轮椅上的摇杆，缓缓向俞清谷靠近。

俞清谷皱眉，退了两步，冷了脸色，“等我做什么？看我有多狼狈吗？你们这些深闺女子果然是无聊得很。”

薛初寒眼角的笑意晕开，轻声道：“随你怎么说吧，但是，只有我这样的深闺女子才配得上阿铎。而姐姐你，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俞清谷双手握拳，克制着想要揍她的冲动，肃声道：“你早就知道皇帝欲将公主嫁给鄣国太子的事情吧，刚刚在众人面前，你故意说出那样的话激怒她，就是为了让她出手打你。对不对？”她深深吸气，目光眺望着宫门口渐渐稀疏的人影，不远处是晁铎的马车，此时车帘掀起，一张少女的脸从里面探出，那少女俞清谷认识，是薛初寒的丫头晓月。看来……她今天要一个人走回去了。

想来定是薛初寒和晓月在外面等候，被晁铎看到了，但薛初寒仍然执意单独见她，所以马车才没有走……

她低头苦笑，不敢再想下去。

执意见她……

晁铎本该知道的，这场面该有多么令人难堪。他还是这样，从不考虑她的感受，即便她被薛初寒羞辱嘲弄也没有关系吧。

她不知道，过了今天，她还能不能继续呆在晁铎身边，但看薛初寒的架势，她似乎已经猜到了结果。

薛初寒看到俞清谷的脸色愈发苍白，微微一笑道：“姐姐莫恼，本来，我也不想如此。我们最初预计的那个人是你，并非公主殿下。只不过，是阿铎高估是他自己，也低估了你。我不喜欢意外，为了万无一失，我们只能利用一下公主殿下了。”

万无一失？

你们？

俞清谷浑身冰冷，似是不敢相信薛初寒的话，“你是说，晁铎他，他根本就知道我要被指婚的事情？是吗？”

薛初寒不答反笑，“我知道，你现在很疑惑，但这里人多口杂，我自是不会多说。不过俞姐姐，阿铎要做的事，只有我们薛家可以帮他，你吗？不过是他少年意气的一个梦罢了，梦醒了，你觉得还能留下什么呢？”

梦醒了，你觉得还能留下什么呢？

是啊，她本就不该陷落在这样不切实际的梦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