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乾坤 第一章父子夜话

    汝南郡，许阳县，澜山镇，傅家。明月当空，皎洁的月光倾撒而下。

    傅家东北角，一座破旧的小院静静地立着，院墙剥落，露出里面干黄的泥土，墙头枯草于风中微微摆动。小院的木门上面沟壑纵横，似是一位耄耋老人脸上那深刻地皱纹，颜色深暗，早已辨不清原本的色泽。整个院落不是很大，三间瓦屋坐北朝南，院中一口水井。一点暗黄的灯光从右边的一间瓦屋窗中透出，屋中隐约传出声响。

    “爹，今天你还是给我讲讲我们大秦王朝吧，之前的我又忘了，只记得一点点了。”

    屋中弥漫着雾气，隐约间能辨出其间的摆设，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席床铺，正中摆放着一个硕大的木桶，桶中装七分满的水，气泡翻滚，水汽氤氲，缭绕而起，于屋中徐徐扩散。桶中似有一少年盘坐，全身置于水中，唯有头现。桶边亦有一中年人撩袍盘坐地上，时而拾起身遭的木柴投于木桶底下，保持火势旺盛。

    听了少年的言语，面目素净又显漠然的中年人扯动着嘴角，微微一笑。

    “爹，您讲吧，孩儿就当故事听了。”少年又催促着。

    “尘儿莫急。”中年人满是慈祥。

    “我大秦朝以武立国，疆土亿万里，至今已逾万载。其间历经五王叛乱，外朝入侵，邪魔祸乱，却是始终国祚长绵，不经绝断。你道是为何？”

    “爹，孩儿不知。”少年傅尘一脸期待。

    “须知，国祚长存则必有依凭，我大秦王朝所依凭的便是二样，一是秦军，二是国文院”

    “秦军？国文院？”

    “嗯，秦军和国文院。常言道：文以治国，武以安邦。

    其中，秦军乃是我大秦太祖汲取前朝覆灭之教训，吸取忠心勇武的军队精锐创设而成。

    秦军创设之初便立军规，首条便是唯当朝圣上之命是从，其他人等，妄图窃取秦军军权，格杀勿论。

    秦军整军建制为十万人，人数虽少，但皆是以一敌百乃至敌千之辈，比之千万之师亦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圣上刀锋所指，所向披靡。

    现今，万载岁月逝去，秦军非但不减当年之勇，更是强于历代前人，历代圣上皆有强健秦军之举，而以当今圣上为最，当今圣上名号中盛王，正值春秋鼎盛，已在位一百五十载，雄心勃勃，誓要做那堪比太祖的王朝中盛之王。

    百年前，扩秦军，建制扩至二十万；八十年前，于三公之外，另设武穆一职，执掌秦军，位比三公；六十年前，于二十万秦军之外，另设建制百万秦少军，为秦军预备役，以备充实秦军。我大秦王朝军力因此更是扶摇直上。”

    “爹，那我大秦岂不是无敌于天下了！”

    “非也，非也，于这苍茫世界之中，我大秦也只是沧海一粟，实在是微不足道啊。”

    似是忆起了往事，傅南天语气深沉。

    “爹，怎么会呢，我大秦这么强盛，又岂会微不足道？”

    “痴儿，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要切记，无论何时，皆须心怀谦逊，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是，爹，孩儿铭记在心。”

    屋中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唯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响声。

    许是感受到了话题有些严肃，傅南天望着桶里的身影。

    “尘儿，你可想知道秦少军是如何选拔考核的？”

    知子莫若父，听及此话，方才有些沉默的傅尘便是立马来了精神。一个劲地点头，眼睛也睁得大大的，生怕漏了一字半句。

    傅南天挑了挑桶下的火，轻轻一笑。

    “考核三年一次，唯有两个条件，一则大秦子民，家世清白，忠于圣上；二则年岁不过十八。凡符合条件者皆可。而考核内容说易则易，说难亦难……”

    傅南天顿住不语，卖个关子。待傅尘急得搔首挠耳了，便一字一顿道，

    “一，个，字，杀！”

    杀字一出，整个屋子的温度骤降。傅尘冷不经打了个哆嗦。

    “所有考核者经过初步择选，汇集王都，此后，考核正式开始。”

    “爹，那岂不是要死很多人。”

    “大秦以武立国，武风昌盛，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贩夫走卒，无有不洗练拳脚的，及至女儿之辈，亦多巾帼不让须眉之辈。故而，明知考核非死便伤，一众年轻之辈却是摩拳擦掌，欲与同龄人争雄。况且，一入秦少军，便是一步登天。日后荣华富贵，自不待言。更有武道经义无数，任与参想，修炼资源，任与享用。死之一字，不提也罢。”

    “具体是怎么考核的呢？”

    “考核由武穆之下八大武侯轮流主持。考核于一方名为潜龙的小世界中进行，此界方圆万里

    山川河流，平原沟壑，与外界无异。而其中有一万丈深渊，是为潜龙渊，潜龙渊内寸草不生，沙砾土石遍布，怪石嶙峋，放眼望去，赤红一片，据传是人血所染，且其中常年狂风肆虐，唯有考核时段平息一阵。潜龙界之内规则诡异，生死不由人。”

    “生死不由人？！爹，这个是什么意思？”傅尘听得入神，不解问道。

    “所谓生死不由人是指潜龙界内被杀之人有可能真正死亡，也有可能复生在外界。生和死被规则操控，随意出现。因此，考核者皆要力保击杀对手，即使不能击杀，亦要击伤，而后远遁，务求己身不陷入被规则操纵生死的境地。而伤者若是伤势过重，则可认输弃权，自会退出考核。”

    “嗯，我命由我不由天。爹，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确实，武者追求武道是为追求自身强大，而后超脱天地。历次考核皆有幸运复生之人，其中有的精气神被夺，一介天才从此泯然众人，也有人历经生死，脱胎换骨，从此武道一途一马平川。其中尤以当今潜武侯为最。

    潜武侯当年侥幸未死，潜心修炼，于三年后的一届一骑绝尘，独领风骚，无人能出其左右。而后屡立战功，战绩彪炳，壮我大秦军威，为当今圣上所喜，特封潜武侯，虽为虚位侯，却是不比实权侯差多少，一时风头无两。只是如今闭门谢客，潜修武道，方才退出热议。

    千万计数的天才参加考核，最后只取万名。大浪淘沙亦不过如此。这便是秦少军的考核。”

    傅南天不胜唏嘘，慨叹不已。

    傅尘亦有同感地不住点头。

    “秦少军尚且如此，那秦军岂不是更强，难以想象！”

    “爹，那国文院呢，您不是说我大秦王朝国祚昌盛，一赖秦军，二靠国文院吗，国文院又是什么呢？”

    “国文院是我大秦王朝之最高文院。我大秦周边诸多王朝亦各有国文院为最高文院，国文院历来无比神秘，无论王朝如何颠覆更迭，国文院始终不损分毫。

    据传，当年太祖之所以能力压诸多英豪，最终得黄袍加身，荣登九五，立大秦，统帅兆亿之民，与国文院出面有莫大关联。而相传国文院之上亦有存在，非我大秦王朝所能左右，又因其平日专于教化天下，修浩然正气，与江山社稷有莫大益处，因而历代圣上皆是礼让有加，国文院之尊荣无以复加，不可语之。”

    傅南天挑了挑桶下的火堆，又加了几根柴火，却见傅尘听得入神。

    “我大秦子民，无论男女，五岁可入学，世家门阀族落子弟入族学，家世清寒子弟则入义学。譬如我傅家，设族学，族中子弟皆可入之启蒙。义学，则是王朝所设，清寒子弟皆可进学启蒙，以期他日更进一步，光宗耀祖。

    待三年学期届满，子弟可参加童生试，以期取得童生功名，取得童生功名方可入县文堂习文。自县文堂起至国文院，须取得相应功名方可入学。取童生功名，入县文堂；取秀才功名，入郡文阁；取举人功名，入州文府；取进士功名，入国文院。历经层层筛选，皆是人中之龙凤。至此，众士子可出仕，亦可于国文院中任职，继续深造。

    我大秦取士三年一轮，第一年三月县试，九月郡试，第二年三月州试，九月国试，第三年三月殿试。取士制度严苛，等级分明，不可逾越，其中艰辛，谓之一步一登天亦不为过。”

    “爹，那我日后考取了功名，再来侍奉爹左右如何。”傅尘真挚地说道。

    “哈哈，尘儿有这份心，爹深感欣慰。”傅南天开怀大笑。

    “爹，我是认真的。”傅尘突地从水中站起来，水流顺着上身滑下，极为认真地望着傅南天。

    “好！好！好！哈哈，我傅南天有儿如此，夫复何求！”傅南天笑得异常放肆，仿佛要将经年累月的内心情绪宣泄出来。

    “尘儿，好了，快擦干身子出来吧。你身子骨弱，别着凉了，爹一会儿给你推拿。”傅南天搁下烧火棒，起身道。

    “是，爹。”

    傅尘迅速抹干通红身子，套上长衫，穿上鞋袜，随父亲去了自己房间。

    每日雷打不动地推拿，他已经习以为常，正如父亲每日要求其站桩半个时辰，他都会一丝不苟地完成。他深知自己身子弱，父亲每日皆要耗费不少心力，他不想父亲再多为他操心，因此，他力争完美，即便推拿身子时痛入骨髓，可他愣是紧抿嘴唇，不出半声痛响，忍耐力有了长足进步，而且能够分心二用，实是不思议之事。

    这一切，傅南天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暗暗下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