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歌姬的绝唱 【03】蓝家少女

    布瑞尔家看起来密不透风，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对于赫萝来说，阳光，始终是最忌讳的东西。这也就是为什么一年之中的大部分时间，赫萝都不得不呆在那个小小的屋子里。

    而在这种漫长的时间里，能够陪伴这个女孩的，除了朝夕相处的儿子以外，就只有那些书籍了。然而在这个印刷技术还很昂贵的时代，哪怕不算那些价值连城的武技秘籍术式文献，就是最普通的读物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那么，赫萝房间里的书堆是从哪里弄来的呢。

    答案就在这个樱幻院之中。

    樱幻院是教育机关，自然是少不了图书馆之类的地方。毕竟，樱幻院的课程大多都集中于精气开发，而更加广泛的知识却是需要学生自己去吸取的。

    樱幻院的图书馆……至少是明面上的这个图书馆，位于东西院的交界处，基本上哪怕是一个普通的警卫，只要是樱幻院的相关人员就有进入的权力。至于樱幻院真正的宝库，那个收藏着大量无价典籍的地方……那种传说的所在地巴瓦鲁怎么可能会知道。

    带着赫萝走到图书馆的门口，看着眼前这栋金碧辉煌的建筑物，一阵雍容华贵的感觉顿时扑面而来。只不过两人毕竟早就习惯了这个地方，伸手推开了那道金色的大门，毫无犹豫地踏了进去。

    图书馆里，有着一种淡淡的沉香一样的味道，木质的地板上留下阵阵厚实的脚步声。因为此时留在学院的学生很少，整个图书馆静悄悄的，倒是还有零零星星的几个守卫还在例行公事地溜达着，以对付那些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小毛贼。

    让人不由得怀疑“那个人”是不是也处于一个闲得发慌的状态呢……

    “唔，你们是？”

    走过一个转角，两人的身影进入了一个守卫的视野中，那人有点警惕地看了看他们，目光刚刚扫过巴瓦鲁那双红色的眼睛，他顿时又兴味索然地低下头，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什么啊，是你啊，又出来遛你妈了？”

    大概是听到有人提到自己，赫萝从巴瓦鲁身后探出头来，看了一眼那个满脸胡子的男人。以赫萝的智商来看，她显然没听懂对方的话里有什么意思，但她却似乎本能地感觉到什么令人讨厌的感觉，缩了缩脖子，又躲回巴瓦鲁身后去了。

    而相对的，巴瓦鲁则是……

    猩红色的瞳孔，盯着他。

    瞳孔里，充斥着阴冷的光。

    “……没什么事的话，我告辞了。”

    白发的青年，淡然地说道，牵着赫萝走了过去，丝毫也不准备理睬对方的嘲弄……尽管知道对方的实力绝对无法和自己相提并论。

    在这个世界上，那些因为一言不和而勃然大怒乃至于大打出手的家伙，是最愚蠢的……同时也经常是死得最快的。

    “啊啊，别生闷气嘛。”然而就在两人即将经过的那一刻，那个人却拍了拍巴瓦鲁的肩，“我知道你和那位大小姐关系不错，不过……我们毕竟不是蓝家的私兵，记住了。”

    “……知道了。”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另一侧。

    “……嘁，红眼睛的家伙。”

    身后，隐约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

    “……阿鲁。”

    赫萝轻轻地扯了扯巴瓦鲁的衣角

    “怎么了？”巴瓦鲁低下头摆出了一个微笑。

    “……妈妈，不跟过来比较好吗？”

    “……”

    女孩的眼睛里浮起了一层水雾，和往常一样空灵的嗓音，此刻却带上了一点点的呜咽。见状，巴瓦鲁的笑容不由得凝结了一下。

    回过头，脚步，加快了起来。

    “……说什么傻话。”

    “……嗯。”

    忽然加快的步速，让赫萝的身影踉跄了一下，她脸上的悲伤顿时转化成了一点点的惊讶。但看着儿子的背影，她最后却没再说些什么，仿佛是安下了心似的，闭上了双眼。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新的门扉。比较特别的是，门扉上有着一道紫色的环形图案，从上面散发出的精气的波动来看，应该是一个简单的术式。

    这一次，巴瓦鲁没有直接去开门，而是伸出手，做出了敲门的动作……

    但就在他敲到门之前，一个少女的声音已经透过门扉上的术式传了出来。

    “进来吧。”

    ……咔嚓。

    推开门，一个新的房间出现在面前，而与此同时，那个身影，也倒映在巴瓦鲁的双眼之中。

    房间的两侧林立着整齐的书架，刻画在地板上的一个术式图案，占据了整个房间，复杂而不失美感的纹路完美地展露着主人的身份。

    淡紫色的长发自然地披散开来，一红一蓝的蝴蝶结点缀在长发的两侧。

    正中央的淡黄色的书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壶。

    少女穿着粉红色的长袍，头上戴着蓬松的贝雷帽。她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后，听到巴瓦鲁入门后，她慢慢地合上了手中的书卷。

    散发着优雅气息的瞳孔，又带着一点点少女特有的调皮味。

    “……蓝梦。”

    假如算上“幻创时代”之前那段空白的历史的话，人类对于精气的运用，估计已经有近万年的时间。目前的人类文明，绝大的部分都是建立在这种充盈着天地万物的奇妙能量之上的。这种能量，各国又有着不同的称呼，比如说，西大陆过去曾经称之为魔力，而东方边境上的大和群岛则称之为神通力，等等。

    精气的基础属性众多，不同属性的精气之间又会彼此融合、反应，这就导致了天地下所存在的精气类别几乎不可计数。修炼体内精魄，并且能够将自身产生的精气用于战斗的，就是一般所称的骑士了。

    和骑士相对的，则是名为术者的职业。他们体内所拥有的精气量往往不高，却能够依靠精神力引导天地间存在的精气，构筑各种各样的术式，尽管这种手段的爆发力显然低于前者，但其效用却要广泛得多。骑士的武技，术者的术式，这两者就是人类运用精气的最原始也最基本的手段了。

    一只野生的术者或许不是很难对付，但一个完整的术式阵地就不一样了……举个例子，巴瓦鲁不敢确信自己是不是能够在这个房间里迅速地放倒眼前这个看似文静柔弱的女子。

    “……小蓝梦。”

    这个房间的“空气”似乎让赫萝很是安心，于是她第一次松开了巴瓦鲁的手，白皙的小脸上浮现出了天真无邪的微笑。

    “早安，巴瓦鲁先生，赫萝阿姨。”紫发少女婉然地点头回答。相对于这两个女孩，巴瓦鲁则是显得不冷不热的，他拍了拍赫萝的头让她到一边玩去，然后朝着蓝梦走去。

    平心而论，自己还是欠蓝梦这个人一点人情的。妈妈在某些方面比较孩子气，往往家里不知不觉就堆积了许许多多借来的书籍，尽管这些算不上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但假如不是蓝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樱幻院图书馆也不会允许他们久借不还了吧。

    蓝家的大小姐，樱幻院的术式教师兼图书馆管理人，同时也是……巴瓦鲁的青梅竹马。据说，长期与精气交流的人，长相总是会比实际显得年轻一点，而对于女性而言这一点尤其明显。或许这也就是为什么蓝梦明明比巴瓦鲁还要大一岁，看起来却依然是一个可爱的美少女？

    蓝梦的笑容看起来充满了亲和力，可惜的是，巴瓦鲁似乎一点也没有和她寒暄的意思。他走到蓝梦的书桌前，从自己的大衣内，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木盒，放在蓝梦面前，淡淡地说道……

    “任务，完成了。”

    蓝梦眉头一挑，伸手摸了摸木盒的表面，然后慢慢地掀开了一条缝，一株黑色的植物茎静静地躺在里面，隐隐地可以看到木盒里弥漫着的一层淡淡的猩红色雾气。少女的手掌感受到的，是一阵令人压抑的精气的波动。

    见状，蓝梦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合上木盒，把它放到了桌子下面，微笑着地说：“紫苑山的暗龙藤，我收下了。那个地方充斥着浓烈的魔性精气，不太适合一般人接近，看来交给你是正解呢。嗯，我很满意。”

    巴瓦鲁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诸如暗龙藤这种蕴藏着某种特殊精气的药材并不罕见，和一般的精药不一样的是，这些东西往往生长在苛刻的精气环境下，所以大规模的人工培育很是困难。

    “啊，顺便问一下，在那里有遇上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吗？”

    “……佣兵团，从格里芬偷渡过来的，大概，也是瞄着这个。”

    “……然后呢。”

    “杀光了。”

    “这样啊。”

    沉默了一下，蓝梦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却已经消退了下去，她看了一眼白发的小女孩。或许是察觉到儿子在讨论着什么自己介入不了的话题，赫萝很乖巧地回避到了一边，走出了阳台和外面的小猫们玩去了。

    “那么，酬金方面，”紧接着，少女抛出了巴瓦鲁最关心的问题，“就和平时一样，其中五成由樱幻院代为保存，没有问题吧？”

    “另外的五成，用来支付上次订造的灵装。”

    “可以。”蓝梦笑眯眯地说。

    巴瓦鲁没有意见，这个协议，说单纯也不单纯，虽然也有离开这里之后马上去把那五成的钱取出来这个选项，但不得不承认，把钱放在樱幻院，比放银行或者家里要安全多了。但这也就意味着，假如未来自己因为某些原因和樱幻院翻面的话，至今为止积累下的这些钱也就打水漂了……

    巴瓦鲁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对樱幻院有什么忠诚可言，尽管这里是他居住的地方，谋生的地方，但却并不是他的“家”。

    没错，对于他来说，能被称为“家”的地方……

    目光，挪向了那个正在和小猫咪玩耍着的声音，那个看起来无忧无虑的身影。阴冷的猩红色的瞳孔，此刻也流露出了一丝柔和。

    ……从最开始就只有一个。

    “喵～喵喵～”这是赫萝。

    白发女孩蹲在阳台上，小手弯成了招财猫的形状，用稚嫩的声音叫唤着。

    “咪？呜咪？”

    黑色的小猫一脸迷惑地盯着她。

    “喵～呜喵！”

    赫萝很认真地似乎在述说什么。

    “咪……喵！”

    犹豫了一下，黑色小猫朝着赫萝走去，然后躺进了赫萝的双手间。

    “喵～呜～呜～喵～”

    “咕噜咕噜咕噜～”

    ……两只小家伙其乐融融。

    蓝梦：“……她们，那算是沟通成功了么。”

    巴瓦鲁：“……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