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歌姬的绝唱 【04】任务？

    书在刚才的路上已经还过了，任务也交接完毕，原本的话，巴瓦鲁是准备就此告辞的，但看着那样的妈妈，实在是大太忍心打断她们。而且妈妈的体力本来就不是很好，让她休息一下也是必要的吧……

    看着他的表情，蓝梦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一笑：“坐下吧，巴瓦鲁先生，喝一杯茶的功夫，不差吧？”

    点了点头，巴瓦鲁坐了下来，目光再次恢复了平静。蓝梦拿起茶壶，看着这样的他，不知道为何，心里忽然有种微妙的……发堵。

    看惯了他们母子的亲密互动的人，一定很难想象，赫萝不在身边的巴瓦鲁，是一个怎么样的人，那双猩红色的眼睛，不管是面对着谁，总是一副阴冷的样子。

    那不是厌恶，也不是憎恨，只是单纯的……

    对他人的一切漠不关心……

    仅此而已。

    “呐，巴瓦鲁。”

    淡褐色的温热的茶水，缓缓地流入巴瓦鲁面前的小杯子。乳白的水雾浮起，带着一阵迷人的清香。

    “我和你，认识了多少年？”

    “……九年，从我们来到樱幻院开始。”

    蓝梦，轻轻地捏住茶杯的把手。

    “这九年来，你哪怕一次，有对我……不，有对赫萝阿姨以外的任何人，露出过笑容吗？”

    “……”

    然后，将茶杯转了半圈，将把手绕到了巴瓦鲁的右边。

    “……想我现在笑么？”

    “不，假如你真的那样做的话，只会让我感到危险呢。”蓝梦抬起头来，把茶碟往前微微一推，“毕竟是你啊，巴瓦鲁先生。”

    白发的青年，有注意到少女脸上一闪而过的怅然吗。

    多半是……没有吧。

    或者是，尽管注意到了却没有去思索？

    “……普利尼茶？”

    “识货。”蓝梦挺着胸脯，仿佛有点得意地说道，“南方出产的名茶，即使是我们蓝家也不是经常都能喝到呢，没想到巴瓦鲁先生还对茶感兴趣啊。”

    “只是妈的阅读范围广泛而已。”

    拿着茶杯，闻着幽幽的茶香，即使是对上流生活不怎么熟悉的巴瓦鲁也能感受到这茶的名贵。然而这时候，他却思索起这一杯茶到底喝不喝下去好……倒不是说蓝梦会借着一杯茶对他不利，但像她这样的聪明人，这一杯茶肯定不是无缘无故地请自己喝的。

    到了这种时候，巴瓦鲁忽然感到一阵无奈，这里是樱幻院，蓝梦是自己的长期雇主，他忽然发现，这杯茶，自己是不想喝也得喝。

    犹豫了一下，巴瓦鲁还是抬起了茶杯，抿了一下口——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当然太过火的事情你别想让我去玩命。

    少女的笑容，在这一刻，多了一份调皮。

    “那么，我就单刀直入地说吧，实际上，我这里还有另一份委托希望你来完成……不过在这之前，巴瓦鲁先生对于穆拉·阿兹纳布鲁家应该不陌生吧？”

    巴瓦鲁点了点头。

    穆拉·阿兹纳布鲁，只要是樱幻院……不，只要是樱幻城的人恐怕都不会不认识这个名号，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这个历史悠久的家族，自古以来便是樱幻院的掌控者，和蓝家并称樱幻城的两大巨头。当今樱幻院的院长，名字就叫基恩·穆拉·阿兹纳布鲁。

    大家族的出现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但凡像纹谭帝国这样长期处于战争临界状态的地方，几乎都会演化出一套强者为尊的价值体系。能够被帝国任命为一个地区的最高长官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修为较高的骑士或者术者。毕竟，人们或许能够接受一个弱智作为他们的顶头上司，但却绝对无法忍受一个弱者。

    在这个世界，力量并不是一切，哪怕是所谓的绝世强者，也很可能沦为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的棋子。但反过来说，强者也能吸引智者，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人总是可以更容易地找到出色的部下为自己服务，这就是所谓强者的向心力。

    越是拥有久远历史和丰厚资源的名门望族，就越是能够培育出强大的接班人，其后代也越是容易成为帝国的高层。这就是为什么纹谭帝国的文武百官十有**都是有背景的。

    蓝家和穆拉·阿兹纳布鲁家，就是这样的两个强势的“背景”。

    这次的任务关于的，就是穆拉·阿兹纳布鲁家的一个后人。

    据蓝梦所说，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女孩，虽然是穆拉·阿兹纳布鲁家直系后裔，却并不是像正常的贵族子弟那样接受家族的直接传承，而是以一个普通学生的身份入读于樱幻院……从年龄上看，说是樱幻院最年幼的一级生也没问题吧。

    为了培养学生的实战能力，樱幻院设立有面向生员的任务系统。而这个女孩遇上状况时，就是在她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

    “这不是常有的故事嘛，年少的贵族后人在深山老林里转悠的时候，从某个悬崖下面的某个隐蔽的山洞里挖出来什么古老的宝物……什么的。”蓝梦端着茶杯，眯着一只眼说道，俏丽的脸蛋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妩媚感，“我也是从小在穆拉·阿兹纳布鲁家长大的，那个丫头……怎么说呢，运气总是很不错。”

    “……幻创遗物？”

    姑且不讨论这个悬崖山洞什么的靠谱不靠谱的，假如真的有那种失落的宝物的话，第一时间能够想到的也就只有“幻创时代”了，那是一个曾经一度繁荣发达最后却又莫名其妙地消失的古老时代。直到今天，依然时不时传出某个地方发现了幻创时代的遗迹的传闻。

    嗯……当然也不排除这是哪个隐世强者吃饱了撑着，故意留下点什么传承给所谓的“有缘人”。不过历史上有这种古怪嗜好的高人，巴瓦鲁能数出的不超过一只手，所以这个可能性太小暂时不作考虑。

    “因为是作为樱幻院学生的身份，当时她身边自然不可能有很多的护卫，跟随她的也只有骑士数人而已，因为担心这样的战力不足以护送遗物返回樱幻院，她就向本家提出增援的请求了。”

    然后，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蓝梦就是得知了这个消息，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对话了。

    “……你，想要我去保护她？”巴瓦鲁的目光露出一丝怀疑，端到嘴边的茶杯缓缓地降了下来。

    “家族那边应该也会派遣人马的话，只不过，假如是你的话，我会感觉放心一点。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

    任务目标，是护送樱幻院的一个学生，现在看来，她似乎还是蓝梦的好友。

    看起来，这没有任何问题，对吗？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抛出这样的委托……？

    “……有。”

    猩红色的瞳孔，尖锐地盯着面前的少女。

    “你，是一个聪明人。”

    没错，问题就在于，蓝梦是一个聪明人。

    因为聪明，所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过去所接受的蓝梦的委托，往往都是那些条件刁钻的不得不由巴瓦鲁完成的任务。比如说上次的暗龙藤，它生长在魔性精气浓烈的紫苑山里，所以她才会委托自己去取得……

    然而这一次的任务仅仅只是护送一个小女孩以及幻创遗物，即使自己不做任何事情，来自穆拉·阿兹纳布鲁本家的部队也足以达成目的。

    这个委托，没有任何意义。

    蓝梦，没有提出这个委托的必要。

    “你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

    “被发现了啊，你真是敏锐。”蓝梦放下茶杯，一副败给你了的模样，“实际上，我还有另一个比较在意的情报，关于无主之地的。”

    “……魔族吗。”

    总所周知，纹谭帝国的南北方皆是连绵的山脉，而假如向北方跨越意戒山脉，能够到达的就是魔族的地盘——无主之地了。

    准确地说，魔族并不是一个特定种族的称呼，而是一系列与魔性精气亲和性极佳的智慧生物的总称。无主之地，恰恰就是这样一个被魔性精气包围的地带。由于魔族的社会十分分散混乱，各个部落之间混战不断，一直没能形成完整的国家。千百年来，像魔族大举入侵人类国家之类的事情几乎也没有发生过，倒是纹谭帝国里时不时会有小股的魔族劫掠者扰袭边境的传闻。

    总的来说，纹谭人虽然看魔族不怎么顺眼，但倒也没有发展到双方世仇的地步，相对之下，或许他们对东边那样虎视眈眈的敌对国——同为人类国家的格里芬的仇恨还更强烈一些。

    “就在不久前，一件上位灵装在运输过程中被强夺，虽说这原本只是魔族内部的事情，但从我们的情报来看……犯人似乎已经潜入了纹谭帝国。”

    “……”

    抢夺上位灵装，假如是在纹谭帝国的话，这样的事情当然是不可能被允许的。但对于混乱的无主之地来说，这种破事实在是太平常了，以至于根本不值得被关注。但如果说犯人躲进了帝国的话那就不一样了，更不巧的是……北方边境么，那位大小姐好像也在那附近吧。

    “……我需要，更多的情报。”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只能回答你‘没有’啊，那可是无主之地啊。”蓝梦苦笑着说，“当然，假如只是名字的话，好歹还是能打探到的。”

    “犯人的名字是，洛丽塔·璐璐颂。”

    少女站了起来，向书架走去，纤细的玉手划过一道道厚实的书皮，

    “而被抢夺的灵装，名叫‘哈尔法托鲁’。”

    “在我所知道的范畴内，和这个名字有关联的，也就只有三百年前在纹谭帝国北部以及无主之地出没过的那头异兽‘哈尔法斯’了。假如说是魔族猎杀了那头异兽，用它的躯体甚至精魄炼制了灵装的话，那么达到上位的可能性也就很高了。”

    “……以那种级别的异兽为名的灵装，不容易对付。”

    蓝梦笑了笑：“是不容易，但是，对于你来说的话，或许……”

    巴瓦鲁沉默了一下，然而，点头：“……那么，总结一下这次委托的要求，那就是……”

    “第一，和其他人员一起，护送穆拉·阿兹纳布鲁家的女孩，以及幻创遗物返回樱幻院。”

    “第二，调查关于洛丽塔·璐璐颂以及灵装哈尔法托鲁的一切。”

    “第三……在可能的情况下，将洛丽塔·璐璐颂俘获或者击杀，把哈尔法托鲁……带到你的面前。”

    抬起头，白发青年的双瞳显得坚定而冰冷

    “……委托，接受。”

    “不管那是不是‘哈尔法斯’，只要是魔族的话，那就没有问题。”

    声音，落下。

    空气之中，仿佛有着淡淡的猩红色飘散……

    夹带着令人压抑的精气的波动。

    房间之外，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白发女孩转过了脑袋，望了一眼。看到儿子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女孩重新闭上了眼睛，抱着怀中的黑色小猫，打了个哈欠。

    确认完委托内容之后，剩下的也就是价钱的问题了……不过在这方面蓝梦给钱从来都不含糊，所以反倒没什么好讨价还价的。

    “你要护送的对象，名字是，幻·穆拉·阿兹纳布鲁。是个挺有意思的孩子，不要太过小看她了哦。”似乎是想要暗示什么一般，蓝梦这么说道。

    巴瓦鲁把空杯子放回桌子上，站起身，朝着阳台走去。他正要开口，却发现赫萝已经坐在阳台上打起了小呼噜。

    静谧的天空之下，微冷的风轻轻地吹拂着女孩苍白色的长发。她的小手放在那只同样熟睡的小猫上，那张既天真又温柔的睡脸，和那个小小的身躯却意外地毫无不协调感。

    巴瓦鲁的身后，蓝梦忽然有个奇妙的想法——巴瓦鲁这个幼母控，控得确实是恰到好处……

    “……”

    抱起赫萝，巴瓦鲁朝着蓝梦点了点头，走向门口，不发出一点声音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寂静之中，蓝梦摸了摸帽子上那代表着蓝家的新月状徽记，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显得十分神秘。

    “那么，就拜托你了哦……黑暗的王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