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户的出现,让一直愁眉深锁的陆青松一扫一月多来的阴霾,急匆匆进了皇宫。
“皇上,有新的证人出现,说明董天雷的命案另有隐情,臣要重审此案。”陆青松在早朝结束后跑到皇帝的书房恳求皇帝下旨。
一路跟来的董权对陆青松的提议很不屑,“案子已经审结,人证物证俱在,陈剑也亲口招认,还有什么好审的!”
“董侯爷,本府办案历来讲求真相。就算案子已经审结,人犯招供,只要有证据证明案子有疑点,本府就一定要查清楚。那商户亲眼见到董天雷被杀当晚陈剑出现在郊外----”
“区区一个商户的证词,怎比得上云来客栈数十人亲眼所见,陆大人不要因为陈剑是你的护卫就抓着此案一直叨扰皇上!”董权打断陆青松的话,坚持不认为此案有重审的必要。
“董侯爷也不能因为董天雷是你侯爷府的总管,而陈剑是你的眼中钉就不顾真相,草率定案!”陆青松不退不让。
“陆大人,此案由你自己审理,定案前杀人凶手不知所踪,至今未找回老夫还没有跟你计较。如今你不去寻那杀人凶手,却凭区区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商户的证词就要重审,你还有没有把老夫放在眼里。”
“董侯爷,本府-----”
“好了!”皇帝头疼地打断二人的争执。
这两个人,平日里在朝堂上就一直针锋相对,近些日子,因为陈剑的案子更是仇敌相见分外眼红。
其实陈剑会杀害董天雷,皇帝从心里来讲也一直不信,奈何案子是陆青松亲审,陈剑又亲口认罪,皇帝也不好过多过问此案。
只是当初听说案子审判当夜,陈剑就不知所踪,皇帝心中才大致明白了些。
这个陆青松,一定是对外装着公平正义,对陈剑依法而判,背地里则将陈剑藏起,再图后计。
如今,案子有了新的证人,陈剑有可能洗刷杀人嫌疑,所以这个陆青松要求自己下旨重审,好让躲在暗处的陈剑重见天日。
“二位卿家不必再争,此事朕自有主张。”定定地看了一会陆青松,皇帝转向董权。“侯爷,朕有话要与陆大人交待,侯爷先行退下吧。”
董权见皇帝有松口的迹象,忙道,“皇上,老臣----”
“侯爷不必多说,先行退下!”皇帝板起脸打断了董权的话。
董权愤恨地看了一眼陆青松,又看看拉着脸的皇帝,无奈,只能退出了书房。
书房中,只剩陆青松和皇帝两个人。
皇帝没有说话,陆青松也静静地垂手而立。
“陆青松,你可知罪!”猛然间,皇帝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陆青松一惊,慌忙跪倒在地,“皇上。”
“你欺瞒朕,假意将陈剑治罪、暗地里将他藏起,是也不是!”
陆青松抬起头,看着皇帝似怒非怒的神色,解释道,“皇上,臣绝对没有私藏陈剑,请皇上明鉴。”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还要瞒着朕!”皇帝似乎真的生气了,“如果你不将实情说出,朕绝对不允许你重审此案。朕还会发下海捕公文,我看那个陈剑,到底能躲到哪里去!”
“皇上!”陆青松看着皇帝冷着脸,知道君无戏言。
“微臣知罪,微臣确实欺瞒皇上,但绝对没有私藏陈剑。”为了求得圣旨,陆青松咬咬牙,准备将上官云瑞与自己说的事情全部和盘托出。
皇帝缓缓坐下道,“知罪就好,快快招来,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朕!”
陆青松迟疑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此事听来有些匪夷所思,臣也无从求证,所以一直不敢禀明皇上,其实,董天雷被杀那晚------”
陆青松将自己中了夺魂,忘记将陈剑支离平阳府,忘记自己夜半升堂,将陈剑发配充军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夺魂?”皇帝坐直了身,“世上还有如此可怕的毒药?”
“微臣并不知晓,只是微臣的一个江湖朋友告诉微臣的。中了夺魂的人,意识会被人左右,做一些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事后却会全部忘记。”陆青松向皇帝禀告的时候故意隐去了上官云瑞的名字。
“那你又如何知道这些事情?你不是说中了夺魂的人会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情?”皇帝还是不太相信。
“微臣初始的时候并不知道,只是后来得知消息有人在挞雪边境沈将军的营地中见过陈剑后,微臣就相信了。”
“陈剑果真在军营?”
“陈剑的性子本府最了解,他对本府一直言听计从,如果不是本府的命令,他绝对不会-----,”陆青松说到这里,开始有些哽咽。
上官云瑞从边关回来后,将陈剑告诉他的关于董天雷被杀那夜发生在平阳府的事情原原本本与陆青松说了一遍。
故意派他外出查案,调离平阳府,好让董天雷被杀之时没有人证。
大牢之内,向已经身陷囹圄的他下药,让他失去抵抗能力。
夜半公堂,将无辜的他施以重刑,发配边疆。
这一切,竟然都是自己做的?
陆青松每每想到这里,都恨不得以死谢罪。
“陆大人不必自责,你也是因为中了毒才会如此,并不是你本意。”皇帝见陆青松低头不语,知道他是在怪责自己。
“如果不是微臣因为一己之虚名,对陈护卫心存怨恨,也不会中了歹人的计。”陆青松还是不能释怀。
“陆大人也不必太过执着,既然知道了真相,尽量弥补就是。”皇帝动动身形,“不过,单单一个证人的证词并不能说明什么,案子要真相大白还是需要陆大人全力去稽查。”
“微臣起誓,不管如何困难,一定要为陈护卫洗清冤屈!”陆青松的眼神中,是满满的坚定。
“朕先下旨给沈正,让他速速送陈剑回来。”
“不,皇上。”陆青松叩首在地。“微臣想亲自去沈将军大营接陈剑回来,求皇上允准。”
“此去边关路途遥远,陆大人你当真要去?”
“颠簸之苦怎比得上陈护卫所受到的伤害。”陆青松面色冷淡。
“也罢,看在你们主仆情深的份上,朕允了你的请求。”皇帝看到陆青松对陈剑的态度,心中很是欣慰。
属下对大人尽忠,大人对属下一力维护,朝廷有的是为了个人私利互相背叛,太缺少这种真诚相待的主仆之情。
“还有一事,望皇上恩准。”
“还有何事?”
“关于陈护卫的下落,希望皇上能先秘而不宣。”
“朕了解,准你就是。”皇帝知道陆青松的意思。
一旦陈剑在边关大营的消息泄漏出去,必然会招惹一些祸事。董权一向对陈剑恨之入骨,如果知道他没死,一定会派人暗中下手。
边关的三屏镇,沈正正在命令士兵休养生息、修葺城门。
此战到最后挞雪虽然退兵,但是沈正的部署也伤亡惨重。
战事结束之后,三屏镇的百姓口中,多了一个人的名字。
陈剑。
挞雪退兵之后,那些被陈剑所救的百姓曾去找过沈正,希望能见到陈剑,却被告知陈剑已经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都很震惊,原本想好好感谢陈剑的救命之恩,如今却没有了机会,连最后一面都不得一见。
伤心的百姓离开沈正的军营,按照当地的风俗为陈剑举行了丧礼,将一口空棺葬在了山脚下。
丧礼当日,几乎整个三屏镇的百姓都来送葬,还有死囚营的人,可是独独不见陈忠良。
沈正在城中巡逻,来到了城楼之上,看到陈忠良正呆呆地望着挞雪的方向。
沈正知道陈忠良在看什么,他叹了口气,站到他身边。
“他一定还活着!”陈忠良开了口。
“你错了。“沈正皱着眉头,“我希望他已经死了,如果不死,他在耶律复手中,估计还不如一死。”
陈忠良一怔,错愕地转头看着沈正。
在战场上,他亲眼看到陈剑身受重伤,拼着最后一口气毁掉了耶律复的火推车,虽然心知他凶多吉少,但是心中总是存着一份他还能活下来的希望。
如今听到沈正如此清淡地说陈剑已死,他心里还很不是滋味。虽然沈正的话也有理,但是毕竟是一条人命,尤其是牺牲自己救了无数百姓的人,就算落在耶律复手中,陈忠良还是希望他能够活着,活着总有一丝希望。
其实,除了陈忠良,经过此次战役,很多士兵和百姓看沈正的眼神有了一丝不寻常。
虽然沈正当初不救助百姓的决定不能说错,但是大家却对沈正一味顾及大局轻看人命的举动有了微词。很多人至今对沈正当初命令射杀百姓的事情耿耿于怀。
死囚营的人,本来就对沈正没什么好感,自从得知陈剑的死讯后,便明显地表现出了逆反心理。
陈忠良为了不让事态扩大,主动向沈正请示带死囚营回原来的驻地。
沈正知道众人对自己有诸多不满,但此时此刻如果死囚营的人走了,会惹出更多的闲言闲语,所以他以自己损兵折将,急需兵力的理由回绝了陈忠良。
陈忠良心意已定,只是回了沈正一句。
等朝廷的增援兵力一到,他们便回自己的驻地。
时间很快过去了,朝廷增派的兵力也到了沈正的军营,随兵力一同前来的还有陆青松和上官云瑞。
沈正在自己的住所内接见了二人。
陆青松作揖道,“沈将军,好久不见。”
沈正忙上前扶起道,“陆大人,你我久别重逢,不必如此拘礼。”
上官云瑞最烦的就是官场上这种你来我往,惺惺作态的繁文缛节,要不是知道陈剑不见到陆青松决计不会跟自己回去,他早就一个人跑来了。
这一路上,虽然他知道陆青松一直在紧赶慢赶,但是他们这种文人的赶路方式,自己还是适应不了。
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焦急,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沈正,陆青松还这般文绉绉的,让上官云瑞一阵火气。“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再如此你来我往嘘寒问暖了,听得我直发毛!沈将军,此次前来,我们是带来了皇上的旨意,赶快叫陈剑出来,我们要带他回去。”
“上官盟主,莫急!”陆青松见上官云瑞如此无理,知道他是江湖中人,不讲究这些,是以好言劝慰。
自从上官云瑞上次来访,沈正就知道他与陈剑的关系不一般,如今听陆青松称他为盟主,心下有些狐疑。
“这位是武林盟主上官云瑞,与陈护卫有些私交,是以此次跟我们一同前来。”陆青松见沈正迟疑,忙解释道。
“武林盟主?”沈正很惊讶,这个陈剑,竟然跟武林盟主有关系?
其实对于上官云瑞的同行,陆青松也有些许意外。
上官云瑞与陈剑的关系不一般,自己这么多日子来也有些了解,但是为了陈剑,堂堂武林盟主竟然跟自己不远千里来边关,他还是有些意外。
虽然并不了解上官云瑞与陈剑真正的关系,但是陆青松至少知道他们是友非敌,所以也没有拒绝。
“沈将军,陈剑到底在哪里,快把他叫出来。”上官云瑞显得非常不耐烦。
“这---”沈正犹豫了。
陆青松看沈正犹疑,忙解释道,“陈剑当日的杀人之罪如今已经有了新的证人,本府要带他回去重审此案,希望将军可以行个方便。”
沈正看看陆青松,脸色有些尴尬。
上官云瑞早就注意到了沈正的不寻常,他上前一步一手抓起沈正的衣领,“你推三阻四的,是不是对陈剑做了什么!”
沈正身边的张超,见上官云瑞对沈正无理,忙护卫道,“休得无礼!”
沈正摆摆手,示意张超退下,他淡淡地看了眼上官云瑞,缓缓道,“你们来迟了,数日前与挞雪一战,陈剑已经战死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