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老周打电话过来:“你明天生日,我和你妈都把钱打过去了啊。”
“嗯。thankyou.”
这是老规矩了,除了年纪小的时候闹着要吃生日蛋糕,其余每年生日那天都是收钱日。年纪小的时候也曾羡慕别的小朋友都有父母陪着开开心心地过生日,为什么自己就没有?外婆有一年抱着我和蔼地说:“儿的生日,娘的难日。你妈妈当年生你的时候太惊险,所以我们家果果每年生日不用刻意地过,开开心心就行了。”其实随着一年年过去我也习惯了。
我挂了电话,还有些愣神。
苏芒问我:“果果,你明天生日怎么过?”
“你怎么知道?”我讶异,我不记得哪年和苏芒提过生日这件事。
她坦然道:“袁姨前几天告诉我的。”
我怎么就忘记了这茬……他们三亲如一家……
我撇了撇嘴:“老规矩呗!”
“要不,跟我哥请天假出去玩?”
这家伙——根本不是想为我过生日,是自己想出去玩吧,整天都想着休假。
我苦口婆心道:“好歹也是你哥的店——”
“打住——我知道了,做事做事。”又嘀嘀咕咕道:“没人来我做什么?”然后扯着我和其他姐妹侃天侃地了……
没想到这厮还真的跟我请了假,晚上打电话给我语气中满满的得意:“果果,我跟我哥说了,明天帮你过生日,你明天休一天。”
我无奈只得应了。这家伙办请假的事一向雷厉风行,毕竟想偷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店里的人知道她和苏东的关系后,苏芒便更加无所忌惮了,我听到她不分场合不分地点地磨着他哥请假不下10次了,理由也是五花八门:牙疼、肚子饿、胃疼……有一次我竟然听到她把苏东扯到一旁说想请假去看她偶像的演唱会,当时我就想,这家伙疯了不成!苏东自己估计也郁闷自己招了个懒鬼……本来苏芒作为他亲妹妹请假也无可厚非,但她每次请假都拉着我作陪,而且苏东竟然每次都允了,他们兄妹八成都疯了。
第二天我早上出房间就没看到姜野,在楼梯下喊了半天都没反应,估计出去了。我洗漱后吃了点吐司,倒水的时候接到苏芒电话:“果果,你住哪?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我杯子险些没拿稳,“不用了吧——我自己出去就行了。”
苏芒撒娇:“果果——”
我心想反正姜野不在,而且他不在我也不知道打不打得到车,遂把地址发过去了。
回到房间东整西整,总算是把自己给收拾好了,照了照镜子,又想到生日穿黑衣会不会有点不喜庆,是故又换了一件白的,照了照镜子,最终换了件灰的。心中叹息生日好麻烦,看来不过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又哀怨我妈干嘛什么事都和苏芒讲……
没等多久苏芒就来了电话让我去门口接她,到了门口我环顾四周狗都没瞧见一只,又打电话过去:“你哪儿呢——”
然后一辆车驶过来了,我注意到不是的士,而是——
苏芒在车上傻兮兮地摇了摇手,车停稳后欢快地冲过来:“果果——”
我低声道:“你哥怎么也来了?”
苏芒大嗓门地道:“多一个人更加热闹,果果你没过过生日没经验,今天我负责安排,你只要服从安排就好了。”
我对此持怀疑态度。
苏东下车后和我简单地打了个招呼,然后不经意道:“这位置不错。”
苏芒这才认真观察周围,东瞅瞅西瞧瞧,直呼:“果果,你不是被人包养了吧?!”
我捏住她脸往两边用力扯,“你瞎嚷嚷什么!看我不撕了你的嘴,看你以后还怎么进食!”
“呜——呜——”她望着苏东求救,可惜苏东一直浅笑地看着,末了还来了句:“口不经脑,多撕几次也好。”眼看苏芒都快泪奔了,我赶紧撤手,这家伙哭起来丢到长城边上估计会把长城再哭倒一次……
我领着他们进去,苏芒不敢乱说,只道:“哇——你房东真阔气啊!”
苏东问:“你房东不在?”
我嗯了一声,看到苏芒立马失望的脸,我轻笑不语。
这家伙真的是贼心不死。
正说着话,突然有脚步声从上面下来,我有一种被雷劈中的感觉。脑子弯弯绕绕念头纷杂:他怎么在家?我记得刚刚叫了他,还有他今天怎么起得比平时晚,又想到他每天风雨无阻地接送我上班,我心里一下子无措有之,愧疚有之,懊悔有之。
苏芒突然指着前面:“他——他——”
我立马把她手拿下来,用眼神警告她:你一次见面就用手指着别人可真礼貌!
她急道:“果果!他是我男神啊!高三!教工食堂!”
说完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苏东稍稍别开脸,估计是觉得丢脸,我对这状况也有些不忍直视……
姜野走下来清咳一声,“周果,我有事先出去了。”
“嗯。”我看了一眼才发现他穿着正装,惊讶了一瞬,他周末只是接送我,所以每次周末都是穿休闲装。
姜野过身的时候和苏东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苏芒反应过来,神情一下惊喜,一下兴奋,又一下黯然:“果果,你和我男神挺有缘的,哎——算了,让给你吧。”
神情是我从没见过的失落,我记忆中的苏芒是没有叹过气的。我根本就没有想到姜野竟然是苏芒高三念叨的男神,这缘分也太——错综复杂了。我望了望苏东,苏东耸耸肩,表示一无所知以及无能为力。是故我办的第一次生日在苏芒的无精打采、黯然神伤、心不在焉之下仓惶度过了,我对苏芒这样子有些不习惯,平时哄她的那些方法也突然之间都不管用了,我不知所措时心中暗暗下了决心:以后还是别过生日了。
苏东把我送回住所,下车后苏芒追过来,“果果——对不起我把你生日搞砸了。”
我笑道:“乱想什么,没有的事。还有,这不是白白放了一天假嘛。”
我走了几步,她又追了上来:“果果,你收了我男神吧。”
我站住原地目瞪口呆,苏芒继续:“肥水不流外人田,想到我心心念念的男神以后要和我不认识的女的在一起,我就心里不是滋味,就像————就像高三的时候你不给我吃薯片一样难受。”
那她是真难受。
我催她:“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去吧,别东想西想了。”
苏芒走后我随便找了个地儿坐下,俩手撑着下巴抬头看月亮,心里平静下来,一时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了。
看了很久,我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叹气?”
听到后面的声音我差点吓得屁股尿流,回头一看也看不太清,不确定地叫:“姜野?”
他嗯了一声,也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对于他的行径我还有些惊魂未定,这乌漆抹黑的,突然出声是会吓死心脏病患者的。心中默念:善哉,善哉,我今天也算是救了一条人命。
过了一会儿,我看他没有动静,“姜野。”
他懒懒道:“嗯。”
我低头问:“在做什么?”
他低头转过来看了看我,然后又看向天空,“看月亮。”在夜色下,他的声音是我从没体会过的动听,像是清泉入口,深沁人心。
我看到他勾着的唇角,心里某个角落好像被撞击了一下,久久平复不下来,悄悄捂住心口,这夜深人静的,生怕他听到我的心跳声。
我努力转移注意力,“你以前也是石市一中的?”
他顿了顿,“嗯。”
我讪笑:“呵呵,好巧,我也是。”
他转过头来盯着我,我被他看得面色涨红,考虑到今晚月亮不圆他应该看不到又放心许多。他声音愉悦,低声道:“是挺巧。”
我心中纳闷:今晚我不正常,怎么他也不正常了。
我好奇:“你以前是哪个班的?”
“我在二楼,209。”
“你是文科生!那你现在在电气公司?”
说完我就后悔了,我一法学本科生,现在还在端杯子呢。这操蛋的人生啊!
他今晚格外平易近人,话比平时多了三倍不止。
“嗯,之后我出国学金融,毕业后在那里接触到风投。回国后在这家公司上班,不过我只是暂时挂个名而已。”
金融?风投?都是我从未涉及过的行业,只在学商法的时候稍稍涉略,记得当时因为消化地吃力,一直也不是很懂。看着他一副“老子一向靠脑力做事”的样子,让靠脑力做事失败后靠劳力过活的我情何以堪……
他问:“你呢?”
我叹息:“毕业后,我和苏芒考了一个——咳咳,三本。专业你知道的,然后大三没过司考,然后去了一家规模‘较小’的律师做律助,然后——就现在这样了。”
我有些自惭形愧,和他对比,我简直弱成渣。此时心中难免有些失意,原来高考的失败几乎等同于人生的失败,就像推倒的塔诺米骨牌,不怎么高的学历,不怎么高的天赋,初恋失败、高考失败、司考失败、就业更是失败过无数次……上次在店里看到是冷面美女眼里的掩饰不住的鄙夷心中不是不难受,只是难受也就这样了,我又能怎样?
也许是我沉默太久,他开口:“周果,我觉得你很好。”
刚刚还在失意中的我现在又开始心跳异常,我抬头看月亮想压住心口的躁动,但今晚不知怎么,心中躁动愈演愈烈,好像即刻便要涌出。
我控制不住地看向他,“姜野。”
他转头看向我,不说话。
我咬了咬唇,一字一句道:“我们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