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虞醒来时,睁开两眼一瞧,发觉此时的自己,竟已是躺卧于一辆行驶在路上的马车厢里。
瞥眼之间,又见到那位身穿浅绿色衣裙的美妇。这时,妇人正怀搂住一位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二人四目的凝盯在自己脸上。
陈虞自幼居于山野之家,向来便极少与陌生人接触,更别说似现在这般,竟是这么近距离的躺睡在外人身前。心里一想到这事儿,不由得满心羞涩,猛然地翻坐了起身。
“小娃儿,你别想着逃走,给我乖乖的坐好,免得多受皮肉之苦。”妇人语气冷冷的说道。
陈虞往车厢外瞧了一眼,见阳光映照在路边大树的树影已斜,心知已是夕阳西斜接近黄昏之时。当下又见马车沿着大道直直往南驶去,心下不由得急了,忙道:“这位阿姨,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哟……都这个时侯了!师父出城回来见我不在家,可一定让他着急担心了。”
“担心你!哼哼……他抛弃我母女俩,近八年来不闻也不问,可曾担心过?”妇人一脸恼怒的说道。
陈虞听妇人说了这话,心下顿感莫明其妙之极,暗地里不禁自问:“我今日可是遇到个疯女人了?”
心下这么一想,不由得便生出惴怯之意,眼见马车驾行得并不快,当即心思一转,急忙迅捷动身,一心只想跳车逃走。
陈虞身形蓦动,这一动身可是极速。但他身手再快,却也及不上妇人速度之万一。妇人右手倏伸倏收一闪之间,已在陈虞的后脖间抓了一把。
陈虞紧接着,便即时两眼突然往上一翻,身子停顿了下,随之便是往后即倒,“怦”的一声,又再跌落车厢里,昏睡了过去。
“妈妈,怎么又将哥哥弄昏了啦!这样子,爹爹会不会生气?”小女孩突然开口,娇声问。
“你爹爹怎会生气,这次妈妈呀!带上这位哥哥回咱家里住,你爹爹到时自然会回家找咱俩,那时啊!你爹爹见了菱儿,疼爱菱儿还疼不来呢,那还有生气的时候。”妇人神色苦涩脸上,强自挤出了一丝笑意,伸手抚慰小女孩,话说得可是极尽温柔惜爱。
“可是……妈妈,咱俩为何不直接寻爹爹去,这不更好吗?”小女孩目光由陈虞身上转瞧向母亲,疑惑不解的又问。
“你爹爹在生妈妈的气呗!”妇人叹息一声,继道:“不过这次带这位哥哥回家,咱俩好好待他,你爹爹一定就会原谅妈妈了,到时见了菱儿那可更是欢喜啦,知道吗。”
夕阳已落至西山巅顶,车厢中母女说着话,驱车座上的车夫马鞭一扬,击在马背间,马儿啼叫一声,不徐不慢的拉着车往南而去。
陈虞这次醒来,可是发觉自己躺身在一张床上。急翻起身,脑壳中还一阵阵昏厥,肚子却饿得狠了,突然便咕咕叫了起来。可当下那还管得了这许多,见房内再无别人,当即极速动身下床,瞧住那半开着的房门,便即飞冲上去。
打开门来,才知身处一户有着一个宽阔篱院的农家中。见院内亦然无人,也不去想其他,飞似的便往篱院大门狂奔过去。可脚下奔出还不及三丈之地,后肩衣领已被人一把揪住了。
陈虞心下既是气馁又是气愤。两目一怒,转身一看,便见那位美妇立于身前。
此时,她已换了一套鹅黄色夏日便装,一见陈虞转过身来,当即放开抓住陈虞的手,只是目光冷冷然的瞅视住陈虞。
“喂!你无缘无故的就掳架我到此,这也太过分了啦!惹不是你认识我师父,我可是对你动手了。”陈虞双拳一紧,气势汹汹对着妇人喝道。
妇人听得突然笑出声来,笑道:“哎哟……动手呀!那你就来试试,我倒要看看你的《潜元诀》练得如何!”妇人两手于胸前一负,便即退后三步立在那里,一副等待陈虞对她用武的样子。
陈虞听妇人说了《潜元诀》这三字,心下可是即想:“她怎会知我练的是什么功法?这个可是师父千叮万嘱,绝对不可向外人说起的事。”心下诧异的同时,转而又想:“以往师父只是教我修炼内息之法,话说临敌战斗的招式,要待我内力有了一定根基,这才传授于我。当下我又怎么打得过这恶女人?噫……这打不过她,岂不是又被她再弄晕?那样的话,再说什么逃走,可就更胡说八道了。”
陈虞有了这般念头,便即决定逃跑之事,务须再行想法子。可是,当下恶话又已说在前头,双拳紧握的与妇人对峙,若是此刻即时认软,又觉得太有失面子了。因而,一时之间也就死撑着气势。
也正在陈虞难以下台的时候,小女孩却突然奔了出来。她伸手扯住妇人衣角,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盎然住央求之意,说道:“妈妈,别再打哥哥了,好不好?”
妇人听了说话,脸上顿生温柔爱意,转瞧住小女孩,伸手捧住她的小面颊,温声道:“好,菱儿说不打就不打了,好不好?”转头又对陈虞道:“你想逃又逃不掉,说跟我打架,就你那点儿皮毛道行,只怕连我衣角也休想沾到。早饭已是准备好了,我想你还是去吃点好,不然的话!路上你若想着逃走,那么你也使不上力气。”
早饭时,陈虞才知那妇人花钱借宿于这农家里。
这时,陈虞嘴里一边咀嚼着食物,心里却一边在想着自己的一夜不归,必然是令师父忧心如焚的了。当下心情极差,却仍是狼吞虎咽的将肚子撑得极饱,心下也在暗地盘算着逃跑计划。
饭后,妇人先将陈虞推进车厢里,才与小女孩坐了进去,叫雇佣的车夫驱动马车,继续往南而去。
一路上,陈虞曾三番二次的,想借大小便之机意欲逃循。可是,那妇人便犹似陈虞肚里蛔虫一般,次次俱全意料到他的心思,每回俱都拦在他逃走的前路,一把即将之逮住,犹似拎小鸡似的捉返车中。
时已将午,马车行驶至一条大江边上。妇人这才叫车夫停下,取了银子付了雇车费用,便即将陈虞拉下车来。
陈虞见了眼前滔滔大江,心知那妇人要将自己掳过江去。心下一想,若是过了大江的另一边,到那时,师父要想寻得自己,可更是难上加难了。陈虞如此想来,心下自然而然便害怕起来,死活也不肯再向前一步。
那妇人可是一话不说,左手一把便捏在陈虞右肩上,右手提住轻装包裹,拉住他举步便往江边的埠头行去。那小女孩随行在妇人身侧,却是紧蹙着眉一脸惑疑之色。
陈虞当下被那妇人手抓在肩上,不单是口张不能言,而且即连身体行动,亦然是任凭那妇人摆布,心里虽想作出反抗,可又是力不能从心。
过了一会儿,被妇人拉扯到了埠口上,行近停泊在此处唯一渡船,与船上那名头戴宽大竹笠的船夫商讨雇费时,才知眼前的这宽阔大江竟是黄河。当下的此处,是一个叫内黄渡的船埠口。
上了渡船,船驶离河岸越来越远,陈虞只觉的离开一心挂念的师父也是越来越近。如此一来,心下不由得变得愤怒起来了。
渡船已将航行至河中央,妇人心知陈虞即是熟悉水性,那也是无法游返岸边的时候,这才松开抓住陈虞的手。然后转身走了数步,拉上身边的小女孩,便要躲进船仓内避屠去。
可陈虞当下的心里,却已是恼怒到了极处,气得整张小脸通红,拧转身子对住妇人便骂:“恶婆娘,有似你这么可恶的坏女人没有?我与师父在山里过得好好的,为何非要无缘无故将我们分开。”
陈虞自小成长于山野,生活与世无争,一年到头也难见着几个外人,由小到大可从未以粗言秽语骂过人。当下心头气极,冲口大骂之后,心下亦觉甚是不好,却又觉火气顿时顺了许多,而且还有些过瘾的兴奋感。
但陈虞这句骂人的话,可并没有惹怒那妇人。妇人听后,转过身来,脸色神色既显得颇为讶异,又是带着几分令人不解的诡异笑意。
然而,妇人身边的小女孩,可是忍受不了陈虞侮骂自己的母亲。她突然一脸生气的向前踏行几步,欺身到陈虞跟前,大声说道:“哥哥,妈妈只是想带你回家里住,好好待你,你为何要这样骂我妈妈?小心妈妈又打你呢!”
“谁是你哥哥了?那个希罕到你家住了?你妈就光会欺负弱小,你等着瞧,到时我师父寻来,准将你妈妈打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陈虞听了小女孩的话,似有威胁之意,不由得火更大了,对住小女孩便厉声怒喝。
“你说谎……说谎。我爹爹寻来,怎么会打妈妈,你说谎。”小女孩两眼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冲着陈虞亦然大声叫道。
“啪”的一声,陈虞左脸颊上,顷刻间便多了个巴掌印。妇人身形向前一晃,打了陈虞一巴后,即是温声对小女孩说道:“菱儿乖,别听哥哥说的气话,知道吗!”
陈虞脸上吃了这一巴掌,此时左脸通红,却也是浑不知痛。这刻的心情,反而异常的兴奋,只在低头喃喃自语:“我说师父寻来,会将她妈妈打得落花……,呸!又乱说,她却说她爹爹寻来,噫……我师父,她爹爹,那岂不是我师父是她爹爹?”念想至此,已然醒悟,一下子开心得直想雀跃而起。
陈虞抬起头来刚想说话,却见那妇人身形倏尔而动,闪身即挡在小女孩面前,面向船尾厉声喝道:“阁下要取我母女性命,直可光明正大的冲着来便是,处心积虑的藏身于此,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不怕同道中人嗤之以鼻!”
陈虞此时立在妇人身后,眼见一把短柄小刀,深深的刺入妇人的右肩背。当下可是鲜血迸流而出,慢慢的由衣衫渗了开来。
瞥眼又见,妇人直伸往后,拦护住小女孩左手里,亦然紧抓住一柄同样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