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难难,求仙问道难上难。玄玄玄,巧机秒缘玄中玄。
丹凤城,大邺国之国都。此地民风淳朴,农荣商富。两条青石铺陈的宽广大路贯通东南西北四门,主道又连着许多碎石小路纵横交错,其中建着许多阁楼宝塔、殿宇古寺,其繁荣富饶自不必说。连通东西城门的大路叫做兴隆,由此向南有一条街道,唤做昌平。道两边林立着诸多商铺,有绸缎铺、茶馆、胭脂店、酒楼面馆、当铺赌场无所不备,乃是城中极热闹最繁华的地段。正直当午,昌平街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吆喝声、唱曲声、酒令声混作一团,哄哄嗡嗡好似群蝇飞舞。若想在此处寻一个安静舒适之所,茶馆则是上佳之选。
茗品轩就是此街上的一个茶楼,整座楼由松木搭建,盖做两层。底层是大厅、库房、柜台。顶楼则是包厢、雅阁。小冬来就在这茶楼里当一个跑堂的伙计。寻常这么大的孩子都在私塾里念书习字,可是冬来父母早亡,无依无靠。幸得茶楼掌柜收留,让他做个小二,否则早已饿死在荒郊野外,落个尸骨无存得下场。因此他也不奢求掌柜慷慨解囊让他上学读书,只求一日三餐管饱,每日有处可栖便可。今日茶楼的生意不太景气,掌柜阴沉着脸趴在柜台上打盹。冬来也坐在门口乐得清闲,眯起双眼暖烘烘的将将睡着。忽然,一道清瘦得身影挡住了他身前的阳光。冬来抬头观瞧是一位道士挡在门口,连忙起身,脸上堆起笑容,躬身道:"道长里面请!"这道士大步进来,寻了一处挨着窗的桌旁坐下,道:"来一壶佛手!"冬来心里一阵嘀咕,好歹来一单生意,竟是这么寒酸。这佛手名头哄人,实则是最廉价的茶叶。卖一壶佛手也就赚个吆喝了。不过可能修道之人身无长物罢了,当下昂起头唱诺道:"佛手一壶。"随后坐在不远处偷偷打量起他。初进来时迎着阳光未曾看清,只觉得高高瘦瘦。现今坐下细看,顿觉此人不凡。这道士身穿青色道袍,头上挽着道髻,用一根玉簪子插着。面如宝玉,眼若星辰,鼻挺口阔,精神抖擞。双眼开瞌之间,精光湛湛,气度沉稳,如山如岳。冬来不觉看得有些入神。
这道人姓毛,名之行,字千德,乃是苍冥山上的一个修士,师从合真道派。此次下山是为了帮师尊买几副草药,待行至此处却感觉有些心烦气躁,所以进来喝口茶、歇歇脚。他发觉一旁坐着的小二目光灼灼,直愣愣盯着自己,忍不住轻咳一声。可是冬来仍是痴痴呆呆状。于是他转过身,问道:"这位小哥,莫非贫道脸上生花,让你这般痴迷!"冬来一惊,脸红了一片,起身施礼道:"小子无状,冒犯了道长!"毛之行见他窘迫模样不觉一笑,道:"不妨、不妨,你叫什么名字?"冬来答道:"我姓楚,因我是立冬出生,便叫冬来!"毛之行微微沉吟,暗道:“冬来、东来,道家有云紫气东来,神元大成。莫非此子与道门有缘?”当下道:"既然你看我许久,可看出我与常人有何不同么?"冬来道:"我观道长神完气足,目含华彩,简直称得上超凡入圣,仙风道骨,恍若大罗真仙降世"闻得此言,毛之行哈哈大笑,道:"小哥谬赞,贫道可不敢当!"虽然这马屁拍的忒明显,毛之行亦感到心怀大畅,先前烦躁之意顿消。遂有意看他是否有一身好根骨,便道:"小哥且把手伸来,容我看看你可有仙缘。"冬来眼睛睁得老大,没想到还真碰到了活神仙。连忙把手在身上擦抹几下,伸了过去。毛之行伸出右手握在冬来得小手腕上,从丹田里引出一丝真气慢慢导入冬来体内,以此来看他根骨如何。这边厢冬来却是舒服得闭上双眼,强忍着没哼出声来。那暖暖的气流经毛之行手上传来,沿着他细嫩的手臂,经肩膀脖颈小腹双腿周游一圈而后消失无踪。说不出的舒爽,只觉通体舒泰,神清气爽。冬来忍不住赞道:"道长好本事,我好似美美的睡了一觉,浑身轻便!"毛之行回想真气在他体内游走的情况,觉得他根骨不错,如若刻苦修道,倒也能有所建树。此时,茶博士催茶,冬来欢欢喜喜一步三蹦去后厢把茶端来,又为毛之行漱了杯,斟了茶,方道:"道长,我可有仙缘?"毛之行见他年纪虽小,眉宇间已有些坚毅之状,想是在这茶楼市井间磨砺出来。一张小脸虽然不算俊美,但也有几分灵秀。于是直言道:"我观小兄弟根骨不凡,若潜心向道,将来金丹大成,遨游寰宇,岂非乐事?"冬来如受了一个霹雳一般,咽了口唾沫,道:"道长当真?"毛之行笑道:"贫道骗你作甚?"冬来只觉自己心跳如擂鼓,两耳听不见、双目看不见,仿佛灵魂出窍。这天大的好消息让他瞠目结舌,久久说不出话来。许久,他才长出了一口气道:"道长真乃大贤德、大智慧,就求道长收下弟子吧!"毛之行皱了皱眉头道:"不知你父母怎生意思,先问过再谈!"冬来长叹一声,道:"道长有所不知,我父母早亡,是掌柜收留了我!"毛之行举杯饮了几口,笑道:"那便好办了!你这徒儿贫道买下了!"冬来见他说得有趣,不禁轻松不少,笑道:"道长大恩大德,弟子莫不敢忘!不过您却买得下我?"毛之行见他望着茶壶,已知他心中所想,笑道:“修道之人不贪口舌之欲,我喝的是茶却并非茶。再名贵的茶我喝来都是一样!小哥放心,银子还是有的!”冬来脑子一歪,笑了笑,却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有银子还来喝这苦茶。
待一壶茶喝个七七八八,毛之行唤来茶馆掌柜,把欲收冬来为徒之事说了,然后笑道:"我要把他带走,也不亏了你。这里有二百两银子,权当补偿!"掌柜接过银票,叹道:"冬来这孩子乖巧懂事,我十分疼他,现今要走,我可有些舍不得!"说着偷偷伸出右手晃了晃五根手指。毛之行久经世事,自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无奸不商,他是要价五百两。毛之行也是有本事的人,虽然道家讲究宁静平和,但他脾气却耿直火爆。见掌柜坐地起价也是有气,便将体内真气外泄,目运精光,霎时气势汹汹,杀机腾腾,喝道:"你拐骗孩童,驱使他干些杂役,其心可诛,如今还敢妄语。莫非今日要道爷替天行道,除了你这恶贼!"气机牵引之下,那掌柜凡人之躯怎可抵挡,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哀求道:"请道爷饶命,这孩子就请道爷带走吧!"毛之行拉了冬来的手,快步出了茶楼,挤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很快消失不见。
顷刻,掌柜回过神来,冬来是自己捡来的,让他干活也无不可,怎么被道人一吓,倒似自己理亏。追出门去找,可惜人海茫茫,杳无影踪。掌柜狠狠一拍大腿,咒骂道:"他奶奶的邪门!"不过看了看手里的银票,便释然了。
毛之行携着冬来走东游西,买了几样东西,之后出城一路向南行去出了城门。冬来回首望着远处丹凤城高大宏伟的城墙,还有些舍不得。不过一想到新的生活,转悲为喜,紧跑了几步追上道人,问道:"师父,刚才掌柜为何怕你?难道你可以随便杀人么?"毛之行笑道:"这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妙法,我可没想杀他,但他被我气势所慑,因此不敢反驳!"
冬来不禁憧憬,若是自己学会了此法,那去做个打家劫舍的大盗定能发一笔横财。那时横行天下,连皇帝都听我的。思绪正飘到九霄云外,做着腰缠万贯的飞贼美梦。突然脚下一个趔趄,来了个恶狗抢屎。爬起来暗叫倒 霉,莫非道祖知道我的非分之想,给我个警示。连忙把盗贼之念从心中驱除,念念叨叨无量天尊。毛之行也不去管他念些什么,只一路疾走,到了一处山脚下。见这里已无人家,且人迹罕至,正是施法的好地界。于是转头吩咐道:"我带你驭剑飞行,你不可张口说话,只用鼻孔呼吸,最好眼睛也闭上。"冬来点头称是。于是闭上眼睛嘴巴,感到腰间被人一揽,骤然间狂风大作,罡风刺面,人已升在空中。虽然很想睁眼看看,但是想到毛之行的叮嘱只好压下好奇,紧闭双眼。不过这滋味真不好受,不仅皮肤似针扎一般,且浑身发冷,如坠冰窟。毛之行见他虽然痛苦,却强忍着没有吭声,不禁心里赞道好孩子,有骨气!可惜,他不知冬来是担心开口说话被这罡风灌到肚子里岂不没命,否则早就出声哀嚎了。
毛之行看把他冻的够呛,不忍再考验他,就把冬来移到身后背着,一催剑气飞遁更迅。冬来则感觉风忽然停了,寒冷之意褪去,偷偷睁眼一看原来是毛之行为他挡了罡风之苦。又向下看去,只一眼,心就跳到嗓子眼,搂着道人的胳膊连忙紧了三分。地下的事物都已模糊不见,只能辨出高山大河。低飞的云朵就在脚下,仿佛置身九霄云外。飞驰了许久,天色变暗,红日西沉,大地一片寂静。冬来虽然兴奋,毕竟年幼,疲乏渐盛慢慢进入梦乡。梦里自己穿着黄金甲,挚着三尺青锋斩妖除魔,那些妖魔虽然都是猪啊、羊啊、牛啊,但是自己也是大英雄、真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