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中缘 第十八章 泪灌花开，白衣丹成

    白衣在沙上，冬来和山三洞藏在下面，三人向前走有数里。忽听有人笑道：＂贱人！还不死心，今天让你有来无回！＂沙丘后走出一人，正是胡千言。白衣道：“师妹，你将宝鼎还我，我也不为难你。”胡千言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有本事来拿啊！”白衣道：“难道师父的遗命你也不听么？”胡千言怒道：“你别拿师父压我，他已死了。说的话还有什么用？”言罢祭出灵宝蜈蚣，朝白衣掷去。灵宝蜈蚣在空中鸣叫一声，沙下万千毒虫瞬间涌出，将白衣团团围住。

    白衣脸色微变，取出双刺护住周身。这些毒虫受阵法加持，行动异常敏捷。密密麻麻向她爬去，发出沙沙声响。此时灵宝蜈蚣激射而至，白衣双刺交叉挡在身前。蜈蚣撞在刺上，毫发无损，飞身又战。白衣要时刻提防脚下毒虫，还要与那蜈蚣缠斗，一时脱不开身。胡千言十分得意，笑道：＂贱人，你哪里比我强？师父瞎了眼将宝鼎传你，哼哼！这里就是你葬身之地！＂

    正说间，脚下沙土滚动，窜出两个人来。山三洞不容分说，举锤就砸。胡千言从袖内取出一把短剑，从双锤中间刺向山三洞。冬来毫不怠慢，举剑刺她背后，同时掷出子母梭。山三洞双锤合拢，夹住她短剑。她只好撤剑躬身，躲开荡邪。后背却被子母梭击中，萎顿于地。冬来拿剑抵住她，喝道：＂快退了毒虫！＂她道：＂好冤家，如今你又帮她了？＂冬来焦急万分，手上稍微发力，剑尖已刺破她肌肤。她怨毒的看着冬来，恨声道：＂当初你坏我好事，我都没杀你。如今你却为了那贱人要杀我？＂冬来叹道：＂你只是利用我，让我受尽苦楚。但如今只要你退了毒虫，我保证不杀你！＂她惨笑道：＂好好好！师父偏袒她，你们也向着她！我到底哪里不如她！没有宝鼎，我宁愿死！＂言罢一挺身，撞在荡邪剑上，割破了咽喉。刹那间，鲜血如喷泉般汨汨涌出。

    冬来扔下仙剑，用手捂住她伤口，急道：＂你这是何苦！＂耳听她断断续续道：＂师父，我到九泉之下找你，这回你不会偏袒她吧！＂鲜血顺着冬来指缝喷溅，染红胸前衣襟。胡千言双目慢慢闭上，嘴角含笑，似乎见到什么美好的事物，她急促的喘息，呼呼喝喝，却再说不出话来。喘了一阵，呼吸渐渐缓歇，终至停了。白衣喝道：＂快取宝鼎出来！＂冬来回过神，从她怀里搜出宝鼎、宝甲，将宝鼎奋力朝白衣掷去。她接过宝鼎，以独门法门将阵眼蜈蚣收服。毒虫失去指引，纷纷钻入沙下不见。白衣匆匆奔来，见到胡千言的惨状，叹道：＂自作孽，不可活！＂冬来道：＂她不杀我，我却害死了她！＂白衣劝道：＂她不杀你，是因为还要利用你。否则若真心放你离去，何不替你驱除那蛊？＂冬来一怔，辩解道：＂许是她碍于解蛊的法门……＂白衣气道：＂她种的蛊，想解就解了，不用像我们那般……＂说到后面，声音渐低。冬来叹道：＂人已死了，我们也不要诽议她了，把她安葬了吧！＂正说着，胡千言身躯渐渐变化，竟变作一只红色的狐狸。山三洞和白衣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窘迫。冬来深色坦然，言道：＂她虽然是妖族，但也是天地间的生灵，众生平等，希望来世托生个好人家！＂白衣目光莹莹，满怀感激道：＂难得你有如此胸怀！＂

    三人埋了狐狸尸体，站在一旁悼念。白衣道：＂师妹你争强好胜，妒嫉心强，偏离正道，以至自戮，希望你来世能够参悟大道！＂山三洞叹道：＂死了就是死了，活着就要好好活！大道小道的，管它作甚！老天又何曾仁慈？＂待了许久，众人平复了情怀。冬来拿过玲珑宝甲，言道：＂这宝甲是个好物，你拿着它妖王定会收你！＂山三洞摆手道：＂我怎能夺人所爱！＂冬来笑道：＂这甲虽好，终是外物，不如自身强大，来的方便。你若不要，那可是瞧不起我了。＂山三洞接过宝甲，笑道：＂也罢！我也没什么宝贝回赠你！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来万妖城找我，赴汤蹈火定不推迟！＂冬来道：＂我云游四方，咱们有缘再见！你这就动身吧，我陪白姑娘待会。＂山三洞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白衣站在冬来身后，笑道：＂我记着这宝甲是司马奔雷的宝贝，怎么到了你手？＂冬来道：＂这是我师妹与他派下弟子赌斗得来，转送给我！＂白衣笑道：＂你师妹对你不错呀？＂冬来叹道：＂也不知她会不会气我将宝甲送人！＂白衣正欲搭话，突感一阵眩晕，昏厥过去。冬来正目送山三洞远去，忽听见背后声响，回身见她昏倒在地，忙将她扶起，轻轻摇晃唤她。她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嘴唇泛着紫色，浑身颤抖。冬来见她这样，像是中毒。可是他不懂医术，也是一筹莫展。到了夜间，白衣竟然醒转。冬来十分关切，问道：＂你可吓死我了！好些了么？＂白衣声音十分微弱，冬来将耳贴在她嘴边，听她道：＂师父为了防止我和师妹互相残杀。他中下的灯芯蛊必须成对活着，如若有一只死了，另一只就会化掉。它体内的寒毒就会侵入身体，慢慢将人冻住。我现在身子冷得紧，肺腑内冰凉一片，恐怕没有几天好活了！＂冬来一惊，劝道：＂你别乱想！你不会有事的！＂白衣凄然笑道：＂可惜我死后，媚术自解，你也会将我忘了！＂冬来嗫嚅道：＂你生的这么好看，我怎会将你忘了！＂白衣剧烈咳嗽，伸手抚摸着冬来脸庞道：＂真的吗？你是个好人！但世事险恶，越是美貌的女子越要提防！＂言罢又昏了过去。

    冬来想着她既然中了寒毒，该用火毒来解。忽然想到山三洞曾说过无妄果含有剧烈热毒，拿来救她再好不过了。虽然不知这花何时才能结果，但这已是万中无一的希望，总要去试试。冬来起身将白衣抱起，依靠着罗盘指路，去找那无妄花。走了两天两夜，到了花开处。无妄花没有丝毫变化，仍是一杆枯枝，顶着一朵金色九瓣小花。冬来疲累至极委顿于地，把白衣平放在怀里。眼见白衣生机渐去，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冰霜。原本粉嫩的俏脸没有一丝血色，霜白一片。他不由得悲从中来，心内想道：＂上天开恩，请你救救她吧！＂两滴泪水悄悄滑落，将将要滴在白衣身上。忽然一股轻风将泪珠吹偏，落在无妄花枝上。无妄花得了他泪水浇灌，枝干滋滋轻响，九朵花瓣慢慢收拢，围做一个球形。中间的花蕊团成一个小包，那小包越鼓越大，渐渐成了一个金色的小果子。

    冬来正悲痛间，余光忽然瞧见花儿有些异样。抬头一看竟是结果了。连忙将它摘下，拿在手中道：＂你既然这么灵验，想必能解此毒！＂将白衣扶起，冬来捏着虚无果去喂她。可是她浑身僵硬，双唇紧闭，如何吃得下去。冬来输过一道真气注入她体内，控制着她双颚缓缓打开。将果实捏破放在她口中，冬来吸足气，以口覆唇，一气将果实送入她腹内。这火毒果然猛烈，白衣的脸色忽白忽红，剧烈咳嗽。冬来的心情也随之变换不定。倏然，她醒了过来，言道：＂我忽冷忽热十分难受，怎么又多了一种火毒？＂冬来把喂她无妄果的事说了。她凝目注视冬来，笑道：＂你这呆子，乱用药。这灵药给我也是浪费了。寒毒怎能用火毒清，这样只会火上浇油。＂冬来道：＂怎么不行？你先前都没知觉了，现在可不醒了。＂白衣笑道：“这些医理和你说你也不懂。”又咳了几声，言道：＂师门的玉蟾鼎善炼毒虫。我将法门传你，用来对付那些恶人！＂冬来见她似乎交代后事一般，心如刀绞，泪水在眼内不住打转，劝道：＂你会好起来的！别多说话了！＂

    白衣喘道：＂我死后会现回原形，希望你不要厌恶！＂冬来把她紧紧抱住，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白衣嫣然一笑，闭了眼，喘息慢慢停了，仍留下一抹笑意留在唇边。冬来仰头悲吼道：＂苍天啊！难道你看不到人间的悲剧么？＂泪如雨下，抱着她恸哭不止。白衣尸身渐变，化作一只白狐。冬来抚摸着它的柔软的皮毛，悲伤难止。枯坐半晌，正想把它埋了。突然发现它雪白的皮毛下有暗流涌过，这情景似曾相识。细一想，竟和当初小白吃了珠子时一样。冬来细细查看，白狐身体都还是热的，也没有一点僵硬。冬来附耳贴近它胸口，听见它还有极缓的心跳。他欣喜若狂，把外衣脱下铺在地上，将它平放在地。自己坐在风口，为它遮挡风沙。如此坐了三日，它仍然不见好转。冬来守候着它，不敢离去。趁着闲暇，打坐修炼。

    这许多日厮杀变故，让冬来对世事渐渐多些感悟。丹田内真气浑厚无比，如乌云压城，只差一声惊雷，大雨就将倾盆而下。冬来极力压缩着丹田真气，以期突破。又过了半月，冬来正催动真气互相挤压。忽然听到一女子声音道：＂云气凝则成雨水，雨水寒则结冰晶。此乃自然之道！＂正疑惑这声音耳熟，突然感到丹田内真气翻滚，心浮气躁，忙驱除杂念，静下心神。丹田内真气翻翻滚滚，渐渐聚拢塌缩，凝聚成一滴清澈的液滴，似水珠一般。冬来不敢怠慢，压下心中狂喜，努力吸纳灵气转化为真气，又在丹田内转化成液滴。不知过了多久，冬来丹田内气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灵海。灵海上蒸腾着浓郁的真气，循环在冬来周身。

    冬来结束修炼，睁开眼却不见了狐狸。急转过身四下望去，见到白衣俏丽于风沙中，笑盈盈看着自己。她目光清灵，神态端庄恍若仙子。冬来大喜过望，疾奔过去张开双臂抱她，却被她躲了开去。白衣半掩朱唇吃吃笑道：＂不得无礼！＂冬来哪里肯听，一把将她牢牢搂在怀中笑道：＂你总算活过来了？＂白衣轻轻挣扎，笑道：＂塞翁失马，因祸得福。那花含的火毒居然治好了我的寒毒，又助我修出金丹，实乃万幸！＂冬来诧异道：＂你已是金丹期了？＂白衣轻轻颔首，笑道：＂这都多亏了你，以后姐姐罩着你，天下大可去得！＂冬来把她放开，仔细打量着她，赞道：＂难怪刚才见你感觉有些变化呢！你如此妖娆，只怕将来祸国殃民啊！＂白衣心满意足，笑道：＂我修成金丹，一般修道之人已奈何不得我了，尘世中尽可闯荡。你愿意与我一起么？＂冬来本想一口应承，一转心思道：＂你能活过来我已经很开心了。但我不能在你的庇护下过活，师父让我下山就是放独自我历练。路要自己走！＂白衣叹道：＂也对！可是一旦分别，不知还有缘再见么！不如我化作原形跟着你，你就当我是只普通的狐狸好啦。＂说着搂过冬来的手臂在胸前轻轻一蹭。这等艳福冬来尚是第一次享受，他热血上涌，立时就答应了。白衣卧在沙上，倏忽变做一只雪白的狐狸。它笑道：“你将我的衣物贴身带着，防着以后变回人形却没衣服穿。”冬来笑道：“甚好、甚好。“将衣物塞入怀里，暗暗欢喜：”等你变回去，衣服却在我这，总能被我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