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邪记 第六章死亡的味道

    “不要企图知道死亡的味道，因为死亡只是从这一个痛苦跳到更大的一个痛苦当中。”

    酆妃子用红色裙服裹着吴禹，系在后背上，在惨白的月光下，在绵延无尽的崇山峻岭中，在死亡的阴影里，不知疲倦地奔跑着，她的喘|息越来越重，他的气息则越来越弱。

    她十三岁，他十岁，本应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却被无情的现实鞭打得体无完肤。酆妃子从地狱而来，生死搏杀已经是家常便饭，她斩杀过强大于自己十倍的敌人，当大夏龙雀刺穿对方的心脏时，她感受到了自己的血液沸腾起来；吴禹则是尝遍辛酸，看遍冷暖，从七岁开始，他就学会了独自面对一切，年事尚幼，心已初臻。

    酆妃子一直陪吴禹说着话，不停地一直说一直说，其实吴禹也没有开口，他的生机在逐渐流逝，死亡已经不可逆转。

    违背常理的是，他居然还能听到她说话！而她，不用他开口，就知道他要说什么，问什么，她便耐心地给他讲着。

    心有灵犀这回事是真的。

    密林里，枝头昏睡的鸟儿被呼啦啦地惊出一大片，在黑暗中没头没脑乱飞。吴禹问她——

    “为什么？”

    吴禹是问她，关于世界上有鬼，她怎么看。

    她说：“很多事情都是我们无法理解的，甚至是这个世界无法理解的，至少很多事情是不宜公开的，那样会出现恐慌，会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混乱。所以，对于未知的事情，即使不信，也请怀着敬畏鬼神那样的心情吧，因为，这样我们会活得更好。”

    她又说，“真正害怕的不是鬼，本公主从来就没有大半夜出来吓人的怪癖，真正害怕的是人心。”

    出了密林是一座悬崖，垂直于地面的崖壁明显就是一条死路，无路可走。

    “为什么？”

    他是问，在人间，人死后有灵魂，称为鬼，那她算死的还是活的。

    她轻笑：“你们的认知不能代入我们的世界，因为那只是你们的认知。好比，我说你是猪，你肯定不会承认。硬要说的话，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里同样高级的生物。我们的世界是平行的，几乎互不干扰，但是现在面临着打破的危险，如果任由发展，那将是如末日般降临，后果不堪设想。”

    酆妃子如履平地般登上了悬崖，悬崖上是一处丘陵地形，一个山包挨着一个小山包，她调皮的从这个山包跳到百米开外的另一个山包，划出一条抛物线又一条抛物线，动作轻盈，背上的人丝毫不受影响。

    “为什么？”

    他是问，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思考了一下，说：“确实跟你没关系，也跟我没关系，跟谁都没有关系。但是没有人管的话，我们将和这个世界失去关系。”

    过了山包群，是一片草原，草很深，差不多齐她的腰。奔跑其间，有无数萤火虫受惊飞了起来，顿时这个世界多了绿莹莹的光点，很诗意很浪漫，她居然特意绕了一截路，单纯为了让草原更浪漫更诗意。

    “为什么？”

    他是问，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别人。

    她这次没回答，而是反问他：“你了解你自己吗？”

    “我？我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走出大山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赚到花不完的钱，住很大的别墅，开很牛逼的车，娶很漂亮的媳妇，有两个孩子。”

    “俗。”她鄙视。

    “因为我很穷嘛，我想过有钱人的生活。”他像在自嘲。

    “我漂亮吗？”她很随口地一问。

    “漂亮，我只在画中见过。”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时，有乌云自天边飘来，满天繁星开始黯然失色，月光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其实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这跟谁都没有关系，但是必须有人做出选择，而选择的的人可能成为英雄，也可能只是一堆白骨。”酆妃子停下了脚步，她站在一个山口。

    山口里，是一个特殊的地形——有山峰四面环绕，其里凹陷，中间又有一座山峰隆起。

    这个地形适合葬人，其中涉及很多学问，酆妃子来不及细说，她双脚蹬地，飞升而起，朝中间那座隆起的山峰射去。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也是不公平的，他把同样的机会摆在每个人的面前，却赋予了人不同的解读能力，从而选择不同，结果不同。”酆妃子说道，“啊喂！有一个机会让你拯救世界，从而成为英雄，成为世界的中心，财富、名誉和权|力唾手可得，你会拒绝不？”

    “我拒绝。”吴禹回答得干脆利落。

    “有病？”酆妃子继续鄙视。

    “我只想安静地做个有钱人，过我想过的生活。”吴禹回答得很认真，他真没想过这么复杂的事。

    这个世界需要他这个十来岁小孩去拯救？你确定这个世界没坏。

    “不过，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我会很难过。”他补充道。

    “吴禹，你很不错，我欣赏你。”酆妃子开心地笑着，“如果责任选中了你，你就应该勇敢地接过担子；如果还不具备能力，就不断变强，直到可以顶天立地那天。”

    她把他放在了山峰顶的一块石板上，看着他苍白如雪的脸和冰冷的身躯，心尖也被高高地提起。

    “你死定了，我已经帮你找好了墓地，”她是开着玩笑的语气。

    “谢谢。你说了那么多，我却要死了。”他很平静，所以悲伤无比沉重的压在他的身上和她的身上。

    “是什么味道，有答案了没呢？”酆妃子偏着脑袋，已经从后腰的黑色小棺材里抽出了大夏龙雀，碳红的光亮一亮一熄。

    “为什么？”

    她一愣，知道他问的是从他们相遇开始到现在一切事情的原委。

    “没时间和你详细地解释，你只需要知道的是，有坏东西要打破我和你所在的这两个世界的平行关系，首先就要在你们的村子打开一道门，你们村子的所有生灵，都将成为祭品。”酆妃子语速变得很快，“而你，是这个计划的唯一变数，我父王保了你十年，现在他深受重伤，所以这些坏东西开始蠢蠢欲动了。”

    “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哦。”吴禹信了，但是他还是没有做好接受的准备。

    “本来你要在至少十八岁以后才会知道这件事，但是现在我们被迫必须做出改变，因为危机提前出现。”酆妃子的大夏龙雀开始低鸣。

    “为什么？”

    他求知若渴的问，他就不厌其烦的解答。

    她知道他是在问他该怎么做。

    “虽然现在才领悟，但是笨小孩也是很讨人喜欢的。”酆妃子一只脚踏了出去，“你有正邪眼，所以你能看见我的世界。那么，你也可以看见自己内心的世界，答案就在你心里！”

    “你还没回答死亡是什么味道。”酆妃子已经纵身飞下了山峰，“算了，你能死去——再活来，再告诉我吧。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