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离得这么远,不知道书岳跟天屠他们回去了没?”清辞一边御风而行,一边焦急道。
“有境留在他身边,一时半会儿应该出不了事。”凌霄安抚道。得知此事后,他们当即匆忙地踏上了回程。这会儿不能确定书岳他们回去了没,倘若就这期间道长出个什么意外,那破魔血符还没到手,这一趟岂不白来?只是袁府所在的城池与白涯渡实在离得远,怎么也得花上些功夫。这更让他两心急如焚,只能全力以赴,早到一刻是一刻。
冥界之主每隔十年会拟定一份在逃恶鬼的抓捕名单,到了七月十五那日,冥界鬼差就会大肆出动,实施抓捕。凡人将这日称之为中元,但对鬼怪而言,则是十年一次的黄泉鬼劫。是所有恶鬼的噩梦和劫难,因为一旦被抓就意味着万劫不复,永受禁锢。
士庐道长悠然地躺在午后花架下的凉椅中,喝着三河精心准备的消暑凉茶,说不出地惬意。境在他身后站着,面上依旧毫无表情。
遥远就看到天屠和微澜顶着大太阳走回来。这两人之前还因为媚鬼的事闹着小别扭,这一转头又恢复如初了。不过他俩一向这样,好一阵闹一阵地。
天屠一把推开竹篱门,气儿就不打一处来。想想他们为了这老东西大热天地东奔西颠,又出力又出汗。他倒好,舒坦地跟尊大佛一样。
天屠横眉竖目地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就是一通臭骂:“你这糟老头子,知不知道为着你的事我们吃了多少苦啊!你可倒好,舒服似神仙了吧!什么破事,你知不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是恶鬼啊!我们差点都没命回来了!”
“别别、天屠哥,有话好好说!这是干嘛?”三河赶紧从屋子里跑出来,急急地抱住天屠的腰求饶。
“你放开!为着你那几个铜子儿,我们差点把命都搭上。你……”
“都给我让开!”微澜的一声中气十足地咆哮,成功震惊了花架下的三人。他们愣愣地回过头去,只见她此刻正叉着腰,满头大汗地瞪着他们,满眼的火气。三人被她这股气势惊到,自动自觉地起身,给她腾地方。
士庐道长赶紧端了一旁桌上的凉茶,谄媚地凑上前去:“来来,这是三河刚端出来的凉茶,快来降降火气。我这傻徒弟别的本事没有,做饭做菜倒是把好手。这凉茶煮的,跟赵记有得一拼!”
“算你识相。”
过了会儿,书岳和晗儿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桥对岸。
天屠赶紧倒了两碗凉茶冲出门外去迎接他俩:“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多谢了。”书岳道一声谢后,和晗儿分别接过凉茶一饮而尽,看来这一路真是十分口渴。
还未待他们喝完,好奇心重的天屠就迫不及待地追问:“快说说看,你们那边是什么情况?我跟微澜,我们两个可倒楣了,居然碰上个媚鬼,可难缠了。还有那个老鸨,耍起狠来天王老子都敢砍。我们两个真是,历经千难万险才终于活着回来了。”天屠滔滔不绝地讲着他们这几日的“战况”,言语间颇有些夸张。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才,比你们早一会儿。”
晗儿喝完,抹抹嘴有气无力道:“我们才叫惨呢。村民们给的线索根本不靠谱,说孩子失踪都是猪妖所为。等书岳好不容易把那猪妖收服后,才发现根本就是搞错了。我们只好从头查起,才终于知道这一切原来都是妖道搞的鬼。他拿孩子们的性命偷炼炼魂邪术,我们找上门去时已经有一个孩子被炼化成凶灵。后来多亏了书岳和庄大,才把那妖道和凶灵都一并降服了,救出了幸存的几个孩子。在逃跑时,要路过一个乱葬岗,我还被尸体绊倒了……”说到这儿,晗儿想起来就要吐,赶紧罢罢手胡乱带过:“反正就是好恶心好恶心的。后来,我们还要把那些无辜惨死的孩子的尸体找出来,带回村去交给他们的父母。唉……那些孩子真的是好可怜的。”
听完晗儿他们这几日的遭遇,天屠不禁哈哈大笑,幼稚的心中终于有了些许平衡感:“哈哈哈哈!听起来,好像你们是比较惨一点。”
晗儿怪叫道:“何止是‘一点’?”
听了这等“好料”,天屠哪里还呆得住,赶紧兴高采烈地蹦进屋去,边跑还边扯着嗓子大声嚷嚷:“微澜,我跟你说,咱们就知足吧,书岳跟晗儿才真的倒霉呢。他们这一趟,不光碰上了猪妖、妖道,还有凶灵!最后还要挖地找尸体干体力活。想想我们真是幸运,你当初还觉得他们那地儿近,非要去那儿。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去了锦村,不然这会儿有得咱两哭呢!”
书岳跟晗儿听了一阵无语,天屠这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幼稚。
“凌霄他们回来了吗?”进门,书岳问道。
“还没。他们那地儿是最远的,估计还要一会儿吧。不过他俩在,肯定出不了事儿的。”天屠说完,随手在一旁的黄瓜架中摘下一根瓜来,往缸里的清水中随便一洗,就开始“吧唧吧唧”地吃起来,颇不斯文。
书岳风度翩翩地走上前来,朝一旁的士庐道长开口道:“道长,您嘱咐的事我们也办得差不多了,不知您何时能把破魔血符交给我们?”
“嗯?我有说过要给你们符咒吗?”老头子眉头一挑,开始装耍无赖。
天屠暴怒,重重一拍桌子:“你这臭老头!怎么,咱兄妹几个豁出了命去,都按你的要求办妥了。你这会儿是想过河拆桥,不认账啊?!!”
一贯好脾气重承诺的书岳,这会儿也皱了眉:“道长,书岳尊您是前辈,一直礼让敬重。只是符咒一事,早在日前我们出发时就说好的,如今事已办成,您怎好反悔?”
三河也觉得自己师父有些理亏,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是啊,师父。当初答应过书岳他们的,咱们这样是不是太不厚……”
“闭嘴!”士庐道长的一声轻喝,三河就立刻乖乖地闭上了嘴巴,气儿都不敢再出一回。
“小伙子。当初我只说我年事已高,若这几趟下来可能大伤元气。是你们争着抢着要替我去的,我也没有强迫过你们啊!”他说这话时满脸的无辜无害,就好像真的是天屠他们几个犯贱,哭着喊着要替他前去降妖除魔一样。这脸皮厚起来,城墙都要甘拜下风!
微澜也愤起了:“你胡扯!明明是你说,万一碰了哪儿伤了那儿,损了修为画不出符咒,怕耽误我们。”
“那我也没说等你们事成回来后,我就把符咒给你们的啊?我有说过这句话吗?有说吗?”
“你!”
“好啊你!居然给我们下套!”
士庐道长拉开占着躺椅的微澜,不客气地躺了上去。还罢罢手,摇头晃脑道:“别这么说嘛。人老喽,脑子也慢了,不中用了。这种不常用的东西,早就记不得了。”
将人耍地团团转,好处全他一人得了。还说什么脑子慢了?明明精的跟什么似的。
“那你要怎样才能把符咒给我们?”天屠耐着火气,咬牙道。
“嗯?那符咒,我好想有些印象了!”
“真的!!”众人立刻睁大了眼,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改了主意,于是都赶紧凑上前去。
没想到他腆着脸,朝着大家嘿嘿一笑,无赖般地开口:“可是我现在腰酸背痛的,精力集中不了。嘿嘿,人老了就这么没用。”
“我来!我来!”闻言,三河赶紧挤进人群中,上前捏肩捶腿加递水。
士庐道长接过碗狂饮一通后,依旧罢罢手,摇头道:“记不得记不得。要是现在能有壶酒,我应该会清醒很多。”
“这就给你打去!”天屠一溜烟儿就跑了出去。
过了没一会儿,他又作道:“唉……好久没有听过曲子了。要是这会儿能来上一段,那我的状态一定会好很多。”
晗儿无奈地看一眼境,前者拾起桌上的碗筷一一排开,“叮咚叮咚”地有节奏地敲打起来。后者也立刻化出一把古琴来,端坐桌旁,抚上琴弦,纤纤玉指间顿时音波流泻。琴声委婉、曲调悠扬。直如流水涓涓而来,徜徉心扉,绵绵不绝。犹似高山铮铮铁骨,相得益彰,闲适淡然。搭配“叮咚”的清音,仿若山间泉与地上河的交汇,美妙却不突兀。
“不错不错!真不错啊!!”士庐道长乐得直拍手。看起来五大三粗又贼眉鼠眼的老道士,居然还有模有样地学着文士闭目品琴音,怪异非常!
“嗯?有点感觉了!此情此景,要是能来段舞蹈配这绝妙的音律,那符咒上那些歪七扭八的咒语,说不定我很快就能记起来。”老头子贪得无厌地再次开口。
明知道他趁机耍无赖,但无奈有求于人,逆他不得。微澜咬咬牙,恶狠狠地瞪了这糟老头子一眼,迈着不甘不愿的步子走到院中。摆好姿势,瞬间甩袖、下摆、旋转,动作一气呵成,清灵曼妙。
烈日之下,空谷之中,海蓝色的身姿踏着清亮的琴音流光飞舞,盈盈素靥,风吹仙诀……
“酒来了!!来了来了!!”正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就被不识趣的天屠一声突兀的高喊干扰了兴致。
眉开眼笑地呷一口酒,老头子装模作样地道一句:“哎呀,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妙哉妙哉啊!”也不知道这些话是从哪里偷学来的。
“就是这日头有点晒,影响了整体氛围……”
跑了这一趟,天屠早已是大汗淋漓,还没顾得上擦擦汗,没想到这死老头子又开了口。众人都已是忍无可忍,天屠一把操起先前搁置桌上的半截黄瓜,瞪大了眼睛怒视着老头子,几乎要咬碎了那一口银牙。半晌,从牙缝中恨恨挤出几个字来:“死老头子,你别逼我动粗啊!!”说着,就要冲了上去,幸好被书岳强行拦下。
士庐道长毫不理会他的威胁,仰头再喝一口手中的美酒,起身道:“好了好了。明日就是中元节了,今夜大家都早点睡,门窗多检查几遍,关关好。要是被什么恶鬼附了身就麻烦了。”说完,径自进屋去了。留下一众正在摩拳擦掌,气得牙痒痒的年轻人。
“可恶!又被他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