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凌霄和清辞来到位于袁府最角落的后院。这里,就是袁成璧所说的,能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之地。也是他们刚入袁府时,管家就告诫过的,不必靠近的地方。
这儿远离后居,果真是个极荒僻的地处。门上用两具大铜锁锁着,周围则是围墙。虽然幽寂,但从外头看来也不觉得有多诡异。不过相视一眼,他俩就十分默契地飞身而入。
不进不知道,这一进去可真要吓一跳了。
清辞目瞪口呆地望着满院明黄色的符纸,围墙上、门上、柱子上、到处都是!这院子并不小,面前是几块菜田,廊后头好像还有几间房。他们继续往里走,待走过回廊后,明显感觉到空气中多了些浓重的血腥味和阴邪之气,隐约还有几丝焦味。
没过一会儿,只见前方立着一座被烈火焚烧后的二层小楼。直如鬼屋一般,一片焦黑,摇摇欲坠。
“没想到光鲜亮丽的袁府内还有这种地方。”清辞小声呢喃道。
“这里鬼气、血腥气都很浓,她应该就躲在这儿。”
清辞点点头,“要不然我们分头找找吧,这里还挺大的。”
“那你自己小心。”
“你也是。”
说完,凌霄就绕过回廊去了屋后,清辞一个人警惕地踏入焦黑的楼内。
一片漆黑中仅凭着月光方能勉强视物。经过大火的肆虐,这里每间屋子都毁的差不多了。夜晚的凉风从墙缝窗棂中钻过,更添几许阴森幽煞,让人忍不住打个激灵。仿佛下一刻,恶鬼就会从身后突然出现,朝自己猛扑过来。
清辞只觉寒意渐起,她转了一圈没见到什么可疑的,就准备出门找下一个房间。临出门前的大致一瞥,瞧见房间内室的屏风架后,隐约有一道暗影伫立。光线甚暗,看不清晰。她好奇地走近几步,黑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让清辞辨不清到底是家具的影子,还是真有什么站在那里。她无意识地握紧了双拳,谨慎地再上前几步、再几步……
这时,一束月光的投射下,照亮了屏风架后伫立的那道黑影。
竟是一名身着白衣的长发女子!
她蓬头散发地站在那里,一身白衣被大片大片的血渍染污。隐藏在乱发后的面孔一片僵白狰狞,瞪着的血色大眼,此刻也正凶狠地盯着清辞,阴森恐怖至极!
“啊啊!!”清辞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连退数步,差点摔倒在地。
刹那间一道金光掠过,落于房中!
是凌霄!他在屋后听见清辞的惊叫声,于是迅速赶来相救。
“清辞!”
她惊魂未定,一把抓住凌霄的手臂,指着内室的方向,“那……那儿!”
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那一身血衣的恶鬼让凌霄皱了眉头,“阴灵。”
清辞已经从惊吓中缓了过来。闻言,惊道:“地府恶鬼之中,凶煞之气最重的阴灵吗?”
“不错。”凌霄点点头。
清辞不可思议地盯着那阴灵,半晌,轻唤了一声:“妙诗?”
自出现起一直未有所动的阴灵,听到这一声轻唤身形微微一颤,只听她幽幽道:“已经多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
听到回应,清辞犹豫着上前两步:“真的是你!”
孙妙诗从阴暗处缓缓移出来,在他俩面前站定。再次缓缓开口:“自你们踏入袁府的那刻起,我就知道我的时间到了。尽管我东躲西藏,努力敛息,到底还是被你们找到。我不想作任何抵抗,只要你们肯答应再给我一点时间。今晚过后,我自当任凭处置。”
清辞走到她身边,劝道:“妙诗,你的死已是事实,无力挽回。可是活着的人,真的不能给一条生路吗?忘记这一切,轮回转世重新来过。放过自己,也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孙妙诗的双目变得血红,凶狠地瞪着清辞,道:“忘记一切,放过他们?你说的轻巧!有些事,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权置喙!”
凌霄也出言相劝:“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些深仇大恨,何必连死后都要耿耿于怀?你煞气如此之重,若再不回头,早晚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境。”
“我们不是深仇大恨!我们是不共戴天之仇!!自决定回到这里开始,我就没打算回头!”她吼道。
“妙诗,趁你现在手上并未造成杀戮,赶紧回头,还来得及。”
孙妙诗却是充耳不闻,顾自讲道:“我爹原是平州知州。那时袁秋保也不过一个落拓秀才,毫无功名在身,又大我许多岁。可是不管我爹怎么反对,我却硬是要嫁给他。因为他对我好,他不会甜言蜜语,可是却对我关怀备至。成亲后,他靠着我爹的安排,做了县丞。可他却嫌官位太低,认定我爹看他不起,故意折辱于他,心中暗暗记恨,对我也渐渐开始冷淡。没过几年,我爹在朝中得罪权贵,削职入狱。他作为女婿受我爹恩惠多年,毫不相助不说,就在我到处奔走求人之际,他竟将他原本在乡下的一群妻女们接入府中。那夜,我回到家中才知道,原来这狗东西十年前就在老家成了亲,娶了四房妻子,早已儿女成群。只是为了接近我,做上我爹的乘龙快婿,才谎称未娶。”
说到这儿,孙妙诗哽咽不止,血泪缓缓自眼眶滑落。没过一会儿,她抽噎着继续道:“后来,我爹病死狱中。没过几月,这狗东西不知拍上了谁的马屁,居然得了升迁的机会。只是没两年就得罪了人,辞官返乡开始经商。三年前,一次他酒醉错进我房间,我才终于得知事情原委。原来当年我爹的冤案,竟是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收了人家的好处,栽赃陷害!怪不得,他作为我爹唯一的女婿,经此一事不贬反升。不过,事后大概对方也看不上这狗东西,给了一大笔金银就让辞官返乡了。他知我得知了此事,怕我出去喊冤,就将我囚禁。我一心欲走,他却连张休书都不给我,还羞辱于我,让我成了个无名无分的侍妾。他也配!有一日,我趁夜出逃,却被他发现,连腹中胎儿都被他生生打落!自那以后,我心灰意冷只求与他同归于尽,好替我爹、替我自己、替我未出世的孩子报仇!可终究是不敌他,又被活活打断一条腿,扔到这里。当天半夜,那三个贱人跟管家突然闯进来,将我硬拖到梁上用麻绳吊死在这房中。就在这个地方!”
她满脸血泪地望着头顶的横梁,咬牙切齿道:“我好恨!!恨上天为何如此不公!凭什么像他这样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可以妻儿绕膝、坐享富贵。而我和我爹,却只能被人欺骗利用,悄无声息地死在最阴暗的角落?我不相信,我就这么悲哀地在这世上走了一遭!临死前,我睁大了眼睛,清清楚楚地看着她们每一个人的恶毒嘴脸。我发誓就算我永生永世不得好死,千刀万剐、剥皮凌迟,这辈子我也一定要重新回到这里,将此生所受的,全部还给他们!!”
清辞心软,听完孙妙诗如此悲惨的一生,似是感同身受一般默默拭泪,无法想象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孙妙诗眼含血泪,“因为是孤魂野鬼,我被鬼差带往冥界,在那儿呆了许久。眼睁睁看着身边的许多魂灵喝下孟婆汤,忘却了一切前尘往事轻松投胎。我也想踏上奈何桥,我也想忘记这一切!可是我不甘心就这么算了,我怎能就这样忘记?那一刻我终于知道,若不同这噩梦做个彻底了断,我永远也跨不过那六道轮回盘!”
凌霄沉默良久。他心里是很同情孙妙诗的,受到这样非人的虐待和伤害,要想以牙还牙的心情他很能够理解。可是,为了报仇而选择搭上自己永生永世的生存机会,实在是太过悲哀。他真的不想看到这个可怜的女人,真的落到如此绝境:“你到过奈何桥边,就应该看见过,桥下的忘川困了多少像你一样执迷不悔的魂灵?他们,魂魄即将消散,只凭强烈的恨怒苦苦支撑,在不见边际的忘川中浮浮沉沉,而这就是你的下场。”
听到凌霄这么说,孙妙诗摇头大笑出声:“哈哈哈!这不会是我的下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这些?因为我求你们,不要再把我押回冥界。今晚过后,直接杀了我。”
阴灵若非自身释怀重返轮回道,就只能将其杀死一途。但如此一来,她就会灰飞烟灭,再无重生的可能了。原来她早已把后路都想好了。凌霄跟清辞这一刻才真正相信,她是真的不回头了。
屋外的树枝在微凉的夜风中“沙沙”作响。气氛如此凝重,谁都没有多余的心情关心外面什么情况。然而就是这会儿功夫,袁秋保领着几位夫人,带着府内所有家丁仆人,举着火把将这废屋团团围住。
“泼油、点火!”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数十把火把并着火油,一齐朝他们扔了过来!瞬间就点燃了这幢本就摇摇欲坠的焦屋。熊熊烈焰,仿佛争着想要蹿至夜空一般猛烈,不留一丝喘息给正在里面的人!
“哈哈哈!!!”望着这漫天大火,袁秋保放声大笑,看来困扰已久的祸患今夜终能摆脱!
从不出门的三夫人也来了,眼见着此情此景有些不安地问道:“老爷,那两个年轻人还在里面呢?”
二夫人瞪她一眼,面色凶狠地回她:“他们什么都知道了,当然是留不得的!”
袁秋保捋捋胡须,满意地点点头:“正是如此。”
“爹!爹您怎么这样?”袁成璧夜半发觉府中似有异动。看到所有家丁尽数出动,连她从不出门的娘都跟了去,心中一紧,预感往事可能将在今夜重新上演,于是偷偷尾随而来。
没想到今次,他们居然更加变本加厉,连无辜之人都不肯放过!
她一下扑到袁秋保身边,哀求道:“爹,你收手吧、回头吧!不要再一错再错了!是我们错了,是我们有罪,该死的是我们啊!娘、二娘……”
袁秋保一把将她拉开,冷着脸喝道:“成璧,回屋睡觉。大人的事情,你们小孩子插什么话!”
三夫人胆子小,见到袁秋保发怒,生怕牵连她们娘儿俩,赶紧上去拉女儿走。
“放开!你放开!”袁成璧用力挣开她娘,怒极的她索性站到袁秋保的对面,大吼道:“爹,是不是知道那件事的人都要死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袁秋保怒瞪着眼睛,喝道。
“成璧。”三夫人赶紧上去拉自己女儿,却再次被她推开。
她几乎是豁出去了一般,继续咆哮道:“那件事我也知道!就是你让管家跟大娘、二娘和我娘一起,来这儿杀了孙姨娘!”
“混账!”袁秋保大怒,用力一巴掌扇下。
“啪!”
袁成璧被打得摔在地上,左脸上清晰可见的五道指印,瞬间就肿了。
她怔怔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她的亲爹、亲娘、二娘……两年前,她无法阻止他们,现在,她依旧阻止不了他们。罪恶堆积的袁府,拖着一起沉沦地狱的所有人。这样永无止境的罪孽,还要熬到何年何月?她含着泪水,倔强地回头深深地看着她的亲人,眼中是再也不回头的决绝。所有人都未曾料到的,袁成璧迅速从地上爬起,转头扑入身后的大火之中!
“啊啊!成璧!”
“成璧!”
“大小姐!”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青白色的光芒自火焰中蹿出!于空中旋转化作人身。清辞右手化出墨玉扇,朝汹涌的火势迅速一挥。只见滔天大火,一瞬间就被彻底熄灭!只余下整座焦屋透露着被二次破坏的气息。
看着凌霄抱着昏迷的袁成璧从屋中走出来。众人惊地呆立当场!
如此大火,一扇就灭了?烧了这么久,里面的人居然毫发无损!
“袁秋保!!”随着一声狂怒的咆哮,众人霎时回神,待看清眼前之人时,一个个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是一身血衣的恐怖阴灵——孙妙诗!
“你你!!”袁秋保显然也是吓了好大一跳!
孙妙诗冷哼一声:“哼!逍遥了这些年,你也早该想到会有今天了吧!”话音未落,孙妙诗鬼魅一般的身形,瞬间掠至袁秋保眼前!相贴地这么近,完全能清楚地看见此刻她眼中的根根血丝,还有他额上沁出的滴滴冷汗!她那僵白骨感的左手一下就扼住了袁秋保的咽喉!在众人还来不及阻止之际,右手早已穿透袁秋保左胸,抓出血糊糊的一大把来!
“呃啊!!!”耳边是袁秋保死瞪着铜铃大眼,惨叫出声!他缓缓低下头,只见左胸处被掏出一个大洞,血肉模糊间隐约还能瞧见他的心脏正悬挂其中,依旧在身体里面跳动着。一下又一下,诡异地恐怖!
人却没死。孙妙诗的那一抓,是故意偏离心脏的。她这么做,是想要袁秋保睁着眼,承受来自它的所有报复!让他活着感受到,身体一丝一毫地被完全掏空!!
“啊啊啊!!”血流了一地,所有人惊叫着逃开!
清辞回过神来,在看着这满地的鲜血时也是大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袁秋保死定了的时候,只见一轮金色的法阵自他俩的身体间隙处展开,瞬间就将他们隔了开来!下一刻,孙妙诗被凌霄的赤炎阵撞飞了出去。眨眼就被困于金色阵盘之中,一时无法挣脱。
“噗!”满身是血的袁秋保支持不住地倒在地上,口中依旧在不断地喷出鲜血!每一次呼吸,都痛得撕心裂肺。
“老爷,你怎么样了?”三夫人被这一幕吓得直哆嗦。赶紧爬过来,将他扶起。
“咳咳!咳咳咳!!”
“妙诗,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饶了他们,也放过你自己!”看着一脸狰狞,满身满手都是鲜血的孙妙诗,凌霄不死心地再一次劝道。他真的不想逼自己狠下心来杀掉这个可怜的女人。
还未待她做声,一旁发髻凌乱的二夫人,突然红着眼朝她歇斯底里地怒吼道:“杀了她!!死了还要从阎王手里逃出来,十八层地狱爬回来,扰得我们一家不得安宁!这个狠毒的女人,去死吧!去死!去死——”
她这一声惊天咆哮,震得在场所有人都心惊胆颤。没想到平日那个温婉贤惠、能干大度的二夫人,居然也会有如此辣手无情的时候。
袁成璧在一旁渐渐苏醒,面对此情此景,她早已是濒临崩溃。看着奄奄一息的父亲,一身狼狈、哭泣不止的娘,如疯子一般咆哮的二娘;再看看被困在阵中,凄惨狰狞的孙妙诗。她既恨亲人,为何这般执迷不悟,不肯赎罪;突然也好恨孙妙诗,为何如此执着地不肯放他们一条生路。
“孙姨娘。”她勉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泪眼朦胧地望向她,“你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何苦要这样将我们一家折磨得支离破碎!”
“……你说我,死就死了?”孙妙诗有些愣怔地重复着她说的话。半晌,红了眼狂怒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你们如今变成这样又都是我的错吗?狠毒的只有我一个吗?”
孙妙诗猛地转过头来,怒视着二夫人,含着血泪恨道:“你以为她是个大善人?那是贱人的伪装!你知道你妹妹成雅是怎么疯的吗?四夫人又是怎么死的?当年,我被她们吊上房梁活活勒死的一幕,被偷偷尾随前来的成雅瞧见。为了不让成雅将秘密泄露出来,你们口口声声喊了多少年‘二娘’的女人,就想杀人灭口,亲手把她推入月湖之中!结果四夫人救女心切,不幸溺毙,可她还是不肯收手。在成雅病弱之际将她囚禁起来恐吓,活活将她逼疯。那时她才十三岁,这个疯女人也下得去这个狠手。你们都说我狠毒?我自认尚不及她万分之一,愧不敢当啊!”
她顿了顿,似乎是要将所有的秘密都于今日大白于众一般,又继续道:“这个女人,哪里在乎过你们的死活?她将自己的儿子成晖偷偷送到外面建宅安家,免受我的加害。她自己在外面请高僧作法,戴着开过光的灵符保平安,所以我至今都动不了她。她当家这几年与管家合谋,骗取袁秋保那狗东西的家财,就等着你们全都死光后,她名正言顺地拿走全部家当!还有袁秋保,这狗东西前前后后一共请回来那么多法师,好几位高手。可有谁发觉过我布在徐婉娘那贱人房中的亡魂咒?他只顾着自己的命,开坛作法永远都只在前院跟他自己的屋子里进行!现在又怕事情败露,想把知道真相的人都一并烧死在这屋中。如此丧心病狂,这才是他们的真面目!”
袁成璧愣愣地听着,越到后来神情变得越加呆滞。孙妙诗每说一句,清辞就揪着心看她一眼,生怕她下一刻就会疯掉。
袁成璧没有疯,她只是跌坐在地上,用尽全部力气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要相信、不要听!!
太过震惊的真相,令人久久不能置信。除了重伤的袁秋保粗重的喘息和痛呼声之外,满院寂静。
清辞安抚着濒临极限的袁成璧,凌霄望着血泪遍布的孙妙诗,亦是沉默良久。
“砰!!”
突如其来的破碎声响,凌霄顿觉胸口一痛。孙妙诗居然冒着被赤炎阵烧灼的危险强行破阵!阵盘被击碎,凌霄淬不及防间,她早已来到袁秋保的身边!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三夫人立刻哭叫着逃开。
袁秋保此刻早已失血过多,被这样一把提起,胸口的伤立刻血流如注。他本能地就要惨叫,但喉口被制的他,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呼吸不顺,也让脸色瞬间涨成紫黑色。
“老爷!!”三夫人吓得惊叫。
“老爷!!”
濒临死亡之际,一道金色的火焰自他二人之间蹿起!阴灵不受任何刀枪剑棒的伤害,唯独怕火和光。孙妙诗本能地一甩手,将手中之人扔了出去,自己也因躲避凌霄的地火而摔在地上。
地火焚煞阵如燎原之势一般,仅一瞬间就将孙妙诗团团围住。金色的火焰熊熊燃起,即便是阵外的人见了,也是脚下打颤,不敢轻举妄动。
透过火光,望着对面还剩最后一口气伏在地上的袁秋保,孙妙诗的眼中煞气骤起!她完全无视近在咫尺的猛烈地火,直如飞蛾扑火一般冲了过去!众人被她的气势吓得抱头鼠窜,生怕祸及自身。
“妙诗!”
“不要!!”
孙妙诗强行提起自身全部的阴煞之气无畏地冲上地火阵,两股如此强大的力道猛然相撞,一瞬间火星四溅!碰撞产生了强大的浊浪气团,自他二人之间爆出,迅速波及开去!许多人纷纷卷至半空后被重重地甩了出去。清辞也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推了开来,她身后的围墙跟焦屋更是立时倒塌!
月朗星稀的夜空,一时被阴霾弥漫。
片刻过后,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受伤□□的人。
“啊啊!”
“唔!”
凌霄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到了这个地步没想到它居然还不死心,用以死相拼的力道强行破阵!凌霄虽不落下风,但受伤却是难免。
孙妙诗虽成功破除地火焚煞阵的桎梏,但也因此被地火缠身,灰飞烟灭已是无可挽回。看到这样执着、凶狠的孙妙诗,二夫人心中震颤,知她不会放过自己。于是不顾受伤的身体,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就想逃!
“哼!”孙妙诗冷哼一声,抓起受尽折磨刚刚咽了气的袁秋保,带着满腔恨意和缠绕一身的地火,飞身而起,直直撞向那个害她至此的凶手!
“不要过来!不要……啊啊啊!!”耳边是二夫人凄厉的嚎叫:“饶了我、饶了我!啊啊啊!!”
“这样最好,反正到了明日我也逃不过黄泉鬼劫。今夜,就让所有恩怨一并了结!”话音刚落,阴灵伸手将二夫人拖入其中,只见熊熊烈火瞬间缠至三人全身!二夫人被火焰烧灼,痛得满地打滚,惨叫悲鸣声一片,听得人心中阵阵发憷。
袁成璧不忍直视这般惨状,捂着耳朵泣不成声地躲到清辞的怀中。凌霄抬起的右手顿了顿,终是收了回去。
地火的威力非一般火焰可比。前后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待火焰散尽时,心有余悸的众人大着胆子望过去,只见一片焦黑的砖石地上空无一物,尸骨无存。
将袁成璧和早已晕厥的三夫人送回房后,清辞重新走回这里。经过了今夜的两次大火和数次打斗,这个后院已是废墟一片。凌霄坐在损坏的台阶上,黯然地望着那一片焦黑地。
清辞走到他身边坐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凌霄却开了口:“其实刚才我是可以救她的。”他指的是二夫人,清辞知道。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那一刻,我很想成全孙妙诗。”
清辞沉默半晌,才道:“……虽然我也很同情妙诗,可我还是觉得……”
话到一半,凌霄突然“嚯”地起身:“糟了!”
清辞也赶紧跟着起来,看凌霄紧蹙着眉,一脸凝重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刚才孙妙诗说,明日就是黄泉鬼劫。”
“黄泉鬼劫?”清辞疑惑地重复一声,不明就里地望着凌霄。
“我记得重华真人传来的飘音符上说过,士庐道长就是在黄泉鬼劫那日后失踪的。”
清辞立刻如梦初醒:“那不就是明天?”
凌霄摇了摇头,抬头望向东边天空,喃喃道:“不,是今天……”
抬头,晨光熹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