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默快跑,小默快跑……”余曼的喊叫声惊醒了趴在她病床边的童默,童默俯下身抚平她奏起的眉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做噩梦了吗?”见她醒来,怔怔地望着自己,童默轻声问着,“只有在梦里你才会叫我的小名吗?”
余曼心有余悸,另一只手回握住童默的手,“我梦见你被一群男孩子追着欺负,担心你跑得不快,想伸手帮你,却怎么也够不着你的手。”
“那只是梦,如果你愿意回头看看,会发现我的手始终伸向你的方向。”
“小默,我只愿你一生平安,一生平安。”余曼眼中泛着晶莹的光彩。
“小的时候都是你牵着我的手往前跑,现在,让我牵着你的手好不好?回到我身边,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余曼迟疑了片刻,还是抽回了手,低头道:“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两夜了,李三胖被警察带走了。”
“李三胖是个很危险的人,不知道他有什么后台,我担心万一……”
“警察说了他手上有几条命案,过几天就会提审,别担心了,交给警察好了。”
余曼仍然心有忧虑,但看到童默的微笑,倍感安全,“你救得我?”
“不是,是贺轩哥,他救得你,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在医院了。”
“我有事要告诉你,关于你妈妈的事情。你爸爸抛弃她的时候,她心灰意冷,后来遇到了李三胖,以为终于找到真心待她的人,却没想到李三胖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她伤了心,又被他羞辱,才会想不开的。不是你的责任。”
童默凄然一笑,“我以为你要帮你们会长开脱。”
“我不需要帮他开脱,他做的事情自有他的道理,我从来不会怀疑。无论他在你心中有多么不堪,可他却是我长久以来最敬佩的人。”
童默沉吟片刻,微笑道:“小时候老师介绍世界名著给我们看,我总觉得徒有虚名,后来等我长到一定年龄,再去看那些名著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的价值。所以我想,无论人还是物,他们之所以被称赞,一定有他的闪光点。既然你这么多年都心甘情愿为他做事情,那他不应该只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你愿意原谅他?”余曼有些惊讶。
“我想了解他,看看他到底是否值得我原谅,再来决定是否要原谅他。”
“为什么?”为什么愿意给他机会?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你昏迷的时候,贺轩哥问我是放弃你痛苦还是放弃仇恨痛苦,我无法回答,他又问我是拥有你快乐还是拥有仇恨快乐,我就知道答案了。”童默笑的释然。
“谢谢你小默,贺轩人呢?”
“他先走了,不用担心,你不过去他进不了那座岛,会在那边等我们的。”
*
一个满头刀疤的男人跪在地上,除了一双凸出的眼睛清晰可辨之外,浑身上下都染成了污泥的颜色,湿漉漉的泥水滴在咖啡色的地毯上,引得坐在椅子上浏览文件的钟离玉皱了皱眉头。他平生最讨厌污浊的东西,这会儿见到自己脚下的地毯染上了污泥,总觉得整个屋子都泛着污泥的气味,浑身不自在。
“玉哥玉哥,求求你让我见见会长吧。”这刀疤男正是前几日绑了余曼的李三胖。
钟离玉看到这满地污泥,哪里还有心情浏览文件,只希望尽快打发掉面前这个肮脏的家伙。冷冷道:“会长不在,你有事就跟我说吧。”
“如果不是会长,我这次恐怕真的要死在监狱里了。我千辛万苦来到岛上一是为了当面感谢他,二呢,是希望会长能让我留在这岛上,做牛做马报答他。”
“会长是做了不少善事,收留了不少人,但是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收留的。你若真心感激会长,就不该来岛上,给会长添麻烦。”
李三胖哀求着:“如果会长不收留我,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是你的事情,当初是会长见你可怜,才会用你,把你派到童雅丽身边保护她,却没想到,你不但勾引了她,还害死她。会长没跟你算账,反而给了一笔钱财,谁知你为所欲为,连续害了几条性命。会长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已经给了你新的身份,让你重新做人,是你自己太蠢,暴露了身份,你怪谁?”钟离玉的语气越发鄙夷。
李三胖咬牙切齿,咒骂道:“该死的,都怪那个死丫头坏了我的计划。”
“如果不是你自己色心不改,非要去招惹她,也不会被人识破身份,被警察带走。这会儿再怪谁都没用了,已经把你救出来了,以后的事情你就看着办吧。”钟离玉说话间起身要走。
“玉哥,你不能走啊,我回去就是死路一条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李三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钟离玉原本已经够心烦了,再听到他的哭声心情更是烦躁,头也不回,“那你就去死好了。”对着跟在身边的人呵斥道:“书房重新打扫,地毯换掉!”
一想起浑浊的泥水滴在地毯上的场景,钟离玉就不禁皱着眉头,连用晚餐的心情都没有,往常飘香的饭菜这会儿仿佛都有污泥的恶臭。洁癖成瘾,也是病啊。
站在钟离玉身边的人接了电话,正不知如何回答。此人名叫秦木西,人如其名,木讷本分,话又很少,正因为如此,钟离玉才会让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跟钟离玉同岁,体型却高大威武,每每跟在钟离玉身边,引得其他人开玩笑说是“玉哥的护花使者”。
钟离玉抬起衣袖,轻轻嗅着,“怎么?”仿佛那个浑身恶臭的人不离开,他身上的味道就消散不去似的。
“是李三胖。”秦木西低头答道。
“他还没走吗?”
“没有。”
钟离玉大怒:“不是让你们把他送走的吗?”
“他非赖着不走,说要见会长。”
钟离玉忍耐着满腔怒气,化作眼底的肃杀,平静地示意他把手机拿过来,接在手里,对着话筒冷冷道:“他不走,就把他丢到海里去。”说完,就把手机随意丢在了餐桌上。这下终于可以安心的吃饭了。
钟离玉用过餐后来到监视器大屏幕面前,见康明哲和老太太没有什么异常,依旧是一个看书,一个练瑜伽,放下心来。
想到一连两日没有见到康琪,问起她的状况,“康琪那边有什么情况?”
秦木西答道:“她嚷着要守在门口的保镖和照顾她的保姆离开。”
“那就把他们撤掉好了,只留一个年轻一些的保姆陪着她就好。”
“可是万一……”
“放心,她很清楚逃不了的。她每天都做些什么?”钟离玉饶有兴致。
“白天走到果园里散散步,摘些果子吃,累了就回房休息。”
“就这些?”钟离玉不相信康琪会老老实实地呆着。
秦木西想了一下,补充道:“哦,对了,她还让人送了一些厨具过去。”
“厨具?不是安排了人送饭过去吗?”
“不是用来做饭的,好像是要做糕点。”
钟离玉灿然失笑。
秦木西见钟离玉心情好些,上前试探着问道:“会长走之前不是安排你寸步不离守着她吗?为什么……”
钟离玉哑然,并不回答。静默片刻,秦木西的电话响起,接过电话的秦木西神情紧张。
“发生什么事?”
秦木西战战兢兢,支支吾吾道:“李三胖逃掉了……”
*
大厅里站着紧张的六个人,这几个人清一色的西服装扮,身上肌肉发达,一看就是孔武有力的军人出身。钟离玉一身白色西服,正襟危坐,优雅而富有威严。
“你们六个人却连一个人都看不住,怎么对得起会长的栽培?”秦木西厉声呵斥。
“是我们办事不力,你处罚我们吧。”带头的男子抬起头看着钟离玉,面色惭愧。
钟离玉哈哈一笑,朗声道:“这件事不能全怪你们,李三胖本身就是流氓出身,狡猾的很。”
听得钟离玉宽宏大量不处罚他们,反倒很体谅地为他们辩解,众人感激涕零,觉得面前这个钟离玉很是和颜悦色,完全不像是人们传闻的“冷面玉哥”一般可怕。
带头男子解释道:“他是很狡猾,说就是死也要把脸洗干净了再死,一时大意,就让他去洗脸了。谁知道他转身抢了枪,一下就钻到海水里去了。”
秦木西接道:“已经派人潜到海里去找了。”
“让他们回来吧,找不到的。你们不知道他可是从海岸上游到岛上的吗?他一挨着水,你们就不可能找到他了。”钟离玉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会长对李三胖一而再的容忍和帮助,每次问起,只听得会长说他也算个人才,就是走错路了,这里指的就是他的水性。钟离玉一直不信,就在今天当有人报告说从海对岸游来一个人的时候,钟离玉就猜到是李三胖了,当即也是佩服他的水性。
“难道要放他走吗?”秦木西不解地问道。
钟离玉笑道:“他要肯走那就好了,可惜啊,他明白一旦上了岸,就会有警察抓他。他拼死逃走,无非就是想留在岛上去见会长,求他收留而已。”
钟离玉心底有了盘算,嘴角牵扯出笑意。望向站着的几个人,突然收敛了笑意,一改严肃的语气,冷冷道:“虽说李三胖逃走不全是你们的责任,不过,一个人从你们六个人手里逃走确实挺丢人的。”
他这一句话落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刚松散的神经再次紧张起来,这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羞愧,一个个低下红到耳根的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们也不用觉得窝囊,我给你们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你们守在会长的门外,如果李三胖出现,你们一定把他抓住,不要给他机会接近会长。”
钟离玉一番话说的六人个个握起拳头,势必要扬眉吐气不负重托。带头男子激情慷慨:“谢谢玉哥给我们将功赎罪的机会,你放心,这次我们一定完成任务。”再失手的话,就从这个岛上滚蛋!
钟离玉满意地看着他们的状态,叮嘱道:“记住了,躲在暗处,不要让他发现了你们。”
“是!”
钟离玉示意秦木西给他们带路。
*
见秦木西回来,钟离玉问道:“安排好了吗?”
“是,已经安排他们躲在了康明哲和老太太住处外面了。”秦木西见钟离玉面带微笑,似乎胸有成竹在等着看一场好戏一样。
“现在你去安排保镖守在我门外,会不会打不重要,关键是人一定要多。记得,不要躲暗处,越显眼越好。”钟离玉见秦木西抓着头不解,知道他心有困惑,边问道:“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秦木西停下抓头的手,上前问道:“李三胖真的在岛上吗?”
“你说呢?”
“我不知道。”
“他不想死,唯一的希望就是留在岛上。会长很少离岛,李三胖也知道,所以他一定以为我在骗他,或者以为会长故意躲着他。好在会长不在岛上,不然真不知道他被逼急了会做出什么事情。既然他不相信,那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让他来找会长。”
“哦!我明白了,是说让康明哲和老太太假扮是会长。一旦李三胖出现,就把他抓起来。”
“开窍了。”
秦木西再次抓头,困惑道:“那为什么不多派些人去守着呢?只有他们六个人,不是太危险了吗?”
钟离玉摇头道:“所以说才让他们躲起来啊,门口连一个保镖都没有,李三胖不会往那里去的。如果我不跟他们说要保护的人是会长,他们怎么可能拼尽全力保里面的人周全呢。万一康明哲和老太太有个闪失,会长回来了,我都交不了差。让他们去,是以防万一。”
秦木西恍然大悟,仰慕地看着钟离玉:“真正会长的住处是你这里!”
钟离玉嘴角含笑,“快去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