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葬名花 第二章:江山孤寂

    我叫夏妍，我是郑国的公主……

    “听说夏妍公主与姬蛮殿下私通，姬蛮殿下日日夜夜陶醉在公主的温柔乡里，连魂都被公主勾没了……”

    谣言传起的时候，我正坐在母亲的身边，唱着她教给我的歌谣，母亲渐渐老去，头上也有了银丝，她不再美丽，却依旧多疑，“夏妍……她们在说什么？”

    我假装着什么都没听到，继续唱着歌谣，“偷得凤凰钗，窥见有情人，相思树下诉相思，似水流年不负卿……”

    谣言传得很快，父王也渐渐知道了什么，那一天，太阳的光芒炽烈，好像佛祖洒下的尘埃，为了超度一切有罪过的人，而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跪在殿堂上，那个郑国的国君，我的父亲，满脸悲切，他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充满了绝望和难过，他说，“夏妍……夏妍啊……我最爱的女儿，你私通亲兄，我该置你于何地？谁来庇护你的后半生？……夏妍……你该怎么办……”

    父亲的声音这样无奈，年华老去，父亲不再是从前那个英俊非凡、丰神俊朗的少年，他老了，总有一天，他就再也不能庇护我了……是啊，私通亲兄，谁来庇佑我破败的余生？

    我如同一丝游魂，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我走出他的宫殿，抬起头，即使是冬日，阳光也耀眼得让我睁不开双眼，我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耳畔是那个巫士的预言：这个女子，将来将是祸国的妖物……

    我坐在花架下的秋千上，轻轻摇荡，指尖穿过一丝凉风，我侧着头，昏沉地进入梦境。

    依旧是那个男子，他月白色的长袍在阳光下显得那么不真实，微风拂过，他衣袂飘飘，他哀伤而无助地望着我，这是第一次，他开口说话了，他说，“夏妍，你的命数才刚刚开始，诸侯纷争，你的使命就是祸国，城南的树林里，你的贵人在等着你，去吧，夏妍，这是你的命，你的命……夏妍……”

    我伸出双手想要触碰，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的身体挺拔如一棵高大的白杨树。就好像当初我的父亲……他高大威猛，让我感觉很踏实。

    我突然从梦中惊醒，秋千依旧轻轻地摇荡着，手指尖还尚存着他身体的余温，这是一场不真实的幻境……我记起他说，城南的树林，我的贵人在等我……

    十五岁那年，我独自一个人走去了城南的树林，我不知道路途有多么遥远，但心却坚定不移地走向那里，因为我知道，那就是命。

    那是一片桃林，初春的时候，桃花会满山地盛开，可惜，如今是寒冬腊月……

    我一个人站在那棵巨大的枯树下，眼中流转着泪光，耳畔一遍遍地响起父亲的话，“你私通亲兄，我该置你于何地？”整个下午，我也没有等到任何人，我一个人站在枯树下，想了很久，仿佛也有所悟。

    我听着山林鸟雀的叫声，如同离别的悲歌，我又想起母亲教给我的歌谣，我在那里，轻轻哼唱着，“偷得凤凰钗，窥见有情人，相思树下诉相思，似水流年不负卿……”

    “你是谁？”

    我闻声转过身去，他是一个猎人，手里拿着长刀，还有一只白色的小狐狸，真可爱的小狐狸，毛色雪白一点也没有杂色，如同冬日里的白雪一样纯洁，她毛茸茸的尾巴低垂着，两颗乌黑的眼珠骨碌碌地转着，可是眼睛里却夹杂着泪珠。

    这是一只可怜的猎物，就像我一样，在诸侯纷争、战火不歇的年代，我亦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猎物。

    “我是郑国的公主，我叫夏妍。”

    猎人的长刀在空中挥舞着，小狐狸受到了惊吓，立时哀嚎了起来，我心生怜惜，看着猎人冷峻的双眼，用手指了指他手里的小狐狸，道：“你可不可以把它送给我？”

    猎人摇了摇头，很久没有说话。太阳光明媚得刺眼，我从未见过如此眉清目秀的猎人，也不曾见过这样可怜可爱的小兽，我只是愣愣地看着他，还有那只无措的小狐狸。

    “罢了。如果你愿意用你头上的凤凰钗子来换这只狐狸，我就把它给你。”猎人看着我头上的金钗，长刀反射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疼。

    我缓缓从头上拿下那支金钗，微微笑着，“这是我母亲送给我的钗子。”我将那支凤凰钗递给了猎人，他将小狐狸放在我的怀里，他不会笑，却用温和的眼神看着我，这是我在郑国王宫里不曾看见过的眼神，温暖如三月的春风。

    我笑了。

    看着他转身离去，我挥着手，大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屈臣。”他的声音平静，如一潭死水一样，不起波澜。

    屈臣……我的母亲曾告诉我，我的凤凰钗子，只能送给我爱的人，那个人将注定是我的归宿。我笑了，抚摸着怀中的小狐狸，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又望向东方，那座王城……

    “夏妍……”

    我听见有人唤我的名字，四处寻找，却空无一人。

    “不要找了，我就是你怀中的小狐狸。”

    我惊讶地看着那只皮毛雪白的狐狸，刹那间，心生恐惧，一时说不出话来。

    “夏妍，我是上苍派来助你的狐仙，今日你救我一命，来日我定助你完成使命。”

    “我不懂……我为什么要做祸国的妖姬，我只是夏妍，是郑国的公主……”我一把将怀中的狐狸抛开，仓皇逃走。

    “夏妍，总有一天，我会替你而活……”

    我哭着逃开，离开城南的那片桃林，回到郑国的王宫，看着高大的城墙，深深的庭院，我面无表情……

    江山孤寂，两岸墨绿。

    有人说，祸国，就是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