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傍晚,红霞齐天,像是一条拖着残红的锦缎横亘在遥远的天边,就如斜挂在自家屋顶上一样。
严羽辰躺在后山山顶,双手枕着胳臂,仰望天空,心里很复杂、很茫然,来到异世已经一十三年,他却不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内心的困扰让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一个人到后山静静地思考、发呆。
他这副模样经常被狗熊他们嘲笑,一次?两次?不记得了,但每次他都有理,每当他被嘲笑的时候,他就会用他的逻辑为自己辩解,“嘿,你们懂什么,并不是只有女人才会每个月都有那么固定的几天,真男人也会有”。往往惹来众人一顿白眼。
“哎,顺其自然吧”,严羽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随后一个鹞子翻身,他打起精神走到石洞附近,扒了三只兔子撒上作料熟练地开始翻烤起来,静待苦老头。
不到太阳下山,苦老头拖着缓慢的步子走上山来,左手端着水烟斗,吧唧吧唧声后鼻子里喷出一股浓烟,呛得自个儿咳咳有声。
“辰儿,我来啦,咳咳,哟,烧烤糊了呀!”
“苦爷爷,这烧烤平平淡淡的多没滋没味,糊了才显得有滋有味,吃起来才特别,您说是吧。”严羽辰强词夺理道。
“暂且不揍你,等我吃过就知道滋味如何啦,”说完这句话,苦老头顿了一下回头看着严羽辰,接着道“那什么十三香、黑胡椒、花生酱、色拉、香辣粉,这些调料放了没,没放我可不吃,赶紧的来一串兔子耳朵。”苦老头一屁股坐下来就闭着眼睛叫嚷个不停,他可是尝过严羽辰的手艺,这些调料真是要勾了他的魂了。
“嗯,苦爷爷尽管吃吧,都是上好的。”严羽辰讪讪笑道。
“嗯,不错,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味道啊”,苦老头一直不停地吃,严羽辰看着也不说话,把酒递了过去,“苦爷爷,来点酒吧,这可是我从大块头那里顺来的十八年份的女儿红,好喝,嘿嘿…”。
“嗯,快拿来”,苦老头轻啜了一口,一手抓着油光讪讪的兔子腿,嘴里哼唧哼唧也不知道说啥。
眼看着今天的烧烤都快进了苦老头的肚子里,苦老头突然停下了,他歪着脑袋使劲咬了一口兔肉,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往左边一甩,右手往嘴边一拉,嘴里咀嚼着一大块兔肉,吃毕坐着了身子,扶起袍袖横着擦干净嘴角的油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眯眼对着严羽辰正色道,“辰儿,你今年正好一十又三岁,按照五行国的规矩已经能够出门闯荡,今天我打算将你的身世告诉你,希望你能够坦然面对,决定去留,走你该走的路。”
严羽辰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按照前世的规矩,男子十八岁成年才算是能够独自脱离家庭的监管,他还没做好准备。
只不过这些年他跟着苦老头学习了不少野外生存的技巧和医术,可以说以他现在的本事独自一人在外也可以活得下去。在严羽辰的心里,他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思绝对不少,就拿前两天的遭遇来说,就是对他有着很大的震撼。
所以,当听到苦老头的这么一番说辞,他一点都不感到震惊,他很是淡定地与苦老头对视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苦爷爷从我襁褓时将我养育至今,待我恩重如山,小子无以为报,身世之谜还请苦爷爷直言相告”。
严羽辰如此淡定,苦老头也不意外,因为严羽辰平时表现地就是一个成熟年轻人的作为,他很欣慰地说,“辰儿,你看看这两样东西”,说着便将一方殷红的手帕和一块玉佩递到严羽辰手上。
严羽辰郑重接过,仔细打量一番,只见手帕上字迹模糊,但血书依然历历在目,“我儿姓严,名羽辰,生于永德十八年春二月十五。因遭仇家追杀,我夫妇二人重伤之下未能远行,遂将膝下独子弃于梧桐山脉落霞谷,仓促间不能述说详细,他日我儿若能踏足万人敌领域,当可上云蒙山寻大长老严舸认祖归宗,求得真相,境界不到勿生此念,切记、切记。我二人时间无多,天可怜见,护佑我儿能够得脱此难。严雄绝笔”。
严羽辰看完后深吸一口气,“这就是我的出身来历吗?”
虽然严羽辰从一来到这个世界便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次元世界,但也一直很好奇自己到底穿越到了什么样的环境中。今天看到这封信,给了他奋斗目标,尽管自己与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并无感情,但好歹、起码也要为父母报仇雪恨那,自己夺了这具身体那么就有义务做些该做的事情。
“你再看看这玉佩”,苦老头看着严羽辰终于露出震惊的神色,用满是油腻的手爪摇了摇严羽辰的胳膊,轻声提醒道。
“嗯”,严羽辰不假思索地答道。
他连忙抓起玉佩,轻轻地托在手掌上,瞪大眼睛上下左右查看玉佩,只见玉佩一副琉璃色透明清亮,只不过玉佩中流动着一些苍白的细丝,偶尔还给人一种断裂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已经干涸在玉佩中,让人看了之后凭空生出一种心肝寸断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好。
“苦爷爷,我心里有种感觉,这玉佩好像本不该是这样子的。”严羽辰蹙着眉头看向苦老头,问道。
苦老头也在打量这玉佩,闻言不由得用手擦了擦光洁溜溜、毫无半点汗液的额头,满脸苦色地答道“辰儿,你说得对,当年我捡到这玉佩的时候,它确实不是这个样子。当初这玉佩时刻散发着红光,而且正中间偶尔会闪现一条血色生物游过的踪影,只是不知道它为何现在会变成这样,我也纳闷啊”。
严羽辰一听苦老头这番话,便抓起玉佩左摇摇、右摆摆,这玉佩愣是万万年不变,一个样。
苦老头看他愁眉不展的样子,也不打扰他,拿了一大块兔肉径自起身,走到石山顶上,一边眺望远方山谷一边大快朵颐,独自欣赏夕阳的美好去了。
严羽辰苦思冥想起来,但还是没有办法让玉佩恢复到苦老头所说的那种模样。
严羽辰思索良久依然没有头绪,便将玉佩贴身携带,悬挂在胸口。他撕了一片兔肉,走到苦老头身边。
“苦爷爷,我已经看过我的身世来历了,不过对于具体的缘由到现在都一头雾水,您可知道云蒙山在何处?离我们这里远不远呢?”严羽辰惆怅地问道。
苦老头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辰儿,当年我捡你回来的时候就思索过这个问题,这些年我只要有机会就打听云蒙山,只是一直没有收获。老头子我没本事,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方圆千里,这云蒙山我实在不了解”。
“哦,我知道了”,严羽辰颇感失落,垂头丧气地回答。
苦老头看他这样子,不忍心继续这个话题,便转口说道,“辰儿,现在你的身世已经明了,我也告诉你关于我的一些事情,因为我也有重要的事要交代于你。”
“我真名叫做苦海竹,是在落霞山脉土生土长的,年轻时也曾小有名气,道行最高时也有百人敌。我最让别人忌惮的并非我的道行,而是我的人脉,因为我是药师一脉传人,嘿嘿,也有人对我毫不忌惮,因为我本身并没有什么本事值得自傲。”
苦海竹顿了一顿,接着说,“但是药师一脉深受江湖中人爱戴,我老师将药师一脉传授给我,可惜我资质驽钝,不足以将本门发扬光大,正值当年仇人当道,欲灭本门,恩师外出游历至今未归、不知所踪,大师兄、二师兄都被奸人所杀,唯独留下了我,只是我却未能将本门发扬光大。”
“苦爷爷,你…”,严羽辰心有戚戚,想要安慰苦海竹一番。
苦海竹断然打断严羽辰,道:“辰儿,你听我说完。我的能力不足以胜任本门中兴的重担,所以我要找一个能够胜任的传人接替我,中兴本门。当年我选择在梧桐村落脚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我捡到你之后就对你进行了摸骨测试,我看你骨骼清奇、印堂发亮、心中正气浩然充沛,绝对是个医道好苗子。随后,根据我多年的观察,你在医道上的天赋和悟性比我强了太多,所以你能够做我无回谷的传人。”
苦海竹往前走近一步,逼视着严羽辰,郑重地问他“辰儿,你愿意吗?”
严羽辰心里发毛,暗道一声,这貌似是很熟悉的狗血场景啊?!比如“你愿意嫁给这个人作为妻子,并一生一世爱他吗?”,“我愿意”。
严羽辰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在这一刻,严羽辰想到了很多,作为一个穿越分子他很希望自己能够一马当先、一骑绝尘,在异世混出个名堂来,但又不想背负太重的胆子,刚才突然冒出来的父母血海深仇就已经是一副千金重担,如今又要重振宗门,“哎…”。
但想到苦爷爷对自己的再造之恩和对自己的种种关爱,严羽辰决定挺起胸膛、咬紧牙关,他回过头,双手作揖,向苦老头拜了下去,重重地叹息了一声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泛其身也。苦爷爷,我决定加入无回谷,成为无回谷的弟子”。
苦海竹一副苦瓜脸终于破涕为笑,“嗯,辰儿,我也不收你作为弟子,我的资质太差,当你师傅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来个代师收徒。”
苦海竹眼珠子一转,接着道:“额,以后你还是叫我苦爷爷好啦,嘿嘿、嘿嘿…”。
严羽辰一听这个,顿时满脸的黑线,翻了一个白眼,心里嘀咕道,“这死老头,哼,竟然连祖师的便宜都占,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