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梁氏提到姑妈崔杨氏可能会来这里兴师问罪,杨月晗不得不承认:绝对有这个可能。毕竟她和杨月昇名下,还有亡父杨文瑞留下的财产,钱帛动人心,崔杨氏之前能狠下心来折磨她们姐弟,甚至还要送到深山老林里自生自灭,不就是为了谋算那份财产?
“那怎么办?”杨月晗瞪大眼睛看着娘亲梁氏,一方面她确实还没想出什么主意来;另一方面,她也很好奇梁氏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借此来判断一下梁氏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究竟是一见面时的软弱娇柔?还是此时此刻的聪慧?
梁氏默然坐了一会儿,似乎没理出什么头绪,见杨月晗还是看着自己,就勉强一笑:“晗儿不用担心,这谢府毕竟是官宦人家,你姑妈一个人,应该不敢擅自过来吵闹,我只怕她……”
梁氏咬了咬嘴唇:“晗儿,你听准了你姑妈是要把你们送到宝光庵路师太那里?”
杨月晗心思一转,就明白了梁氏在担心什么:梁氏是怕姑妈崔杨氏一个人不敢上门,但是极有可能会带着那位路师太一起闹上门来,要是那样的话,谢府可就难看了……
“路师太……很有名吗?”杨月晗迟疑的问。
梁氏点点头,苦笑一声:“我来这颜山城不到两个月,出门做客仅仅三次,耳朵里就灌满这位师太的名气了。她是颜山城官宦女眷最信奉的师太,据说是莲花圣母转世,有法力的……”
说到这里,梁氏看看躺在床上的杨月昇,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但看那神情,分明也觉得崔杨氏让高烧的杨月昇去路师太那里求医,未尝不是好事。
看到梁氏的态度,杨月晗那个郁闷啊:感情自己这次不是和崔杨氏这个市井妇人杠上了,而是和一个众人信奉的神棍杠上了!
她倒是想过要揭穿路师太所谓“油锅取钱”、“凭空出火”的把戏,可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怎么会懂得这些?只怕路师太没被戳穿,她自己倒有可能被人当成邪灵给放到火堆上烤了……
这边杨月晗胡思乱想,旁边梁氏也正心乱如麻:月晗姐弟来到谢府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崔杨氏如果要来大闹的话,这时间足够她跑过来了;但等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分明是崔杨氏有了其他打算,这打算可能就是要请那位路师太助阵了。算算路程,崔杨氏差人去宝光庵报信,路师太接到信息再赶到城里来,差不多就得一天工夫……
“晗儿你在这里看着弟弟,我去求求老爷,看看他有什么办法……”梁氏说着就要起身出门。
杨月晗一声“娘”,让梁氏停住了脚步,疑惑的回身看着她。
杨月晗眼神清清凉凉的:“要是谢……老爷……也没有办法呢?”她声音中有一丝凉意:“娘会让我们回去吗?”
梁氏感觉到了杨月晗突然划出的距离感,她急忙摇头:“不会的!”她冲口而出:“要是没有好办法,那娘就陪你们一起去宝光庵!”
杨月晗和梁氏就那么站着:毕竟她和梁氏之间,其实什么关系都没有,所以刚才那一刻,她潜意识里觉得梁氏肯定会放弃自己,这会儿没想到梁氏竟然宁肯离开谢府也要陪着她们,不禁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梁氏也稍稍镇定了一下情绪,看杨月晗有些愣愣的,心里不由软成一团:女儿毕竟才八岁,已经遭遇了父亲去世、母亲改嫁的打击,这会儿难免缺乏安全感。
想到这里,梁氏只觉得眼睛涩涩的,声音更柔和了几分:“晗儿你先躺下休息一会儿吧,娘去去就来……娘让品秋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杨月晗默默点点头:据说真正的杨月晗和品秋之间关系不错,她们小姐弟从蹒跚学步起,很多时候就是品秋带着她们玩。
眼见梁氏转身掀帘子出了门,杨月晗在杨月昇床边坐下,伸手摸摸杨月昇额头,温度似乎退下去一些,杨月晗收回手,试图厘清自己的思绪,找出应对危机最合适的途径。
品秋一进门,看到的就是杨月晗守在月昇身边的情形,她脚步轻盈的走到旁边茶几上,选了一碟金丝枣糕,端到杨月晗面前,半笑半哄的开口:“小姐,这是今天早晨厨房才做的金丝枣糕,又软又甜,要不要尝一块?”
杨月晗微微偏了偏头,之前品秋在谢建文面前的表现,让她对品秋的印象不算太好,这会儿也不想和品秋说什么。
没想到品秋非但没退下,反而叹了一口气,蹲在杨月晗面前,看着她的脸认真的开口:“小姐,就当赏品秋一点脸面,吃一块好不好?从早晨进府到现在,你可还什么都没吃呢!”
月晗心里一动:品秋语气诚挚,显然是真的担心自己的身体。
想给谢建文做通房丫头甚至做妾,和关心月晗姐弟,在她看来,似乎不是什么矛盾的事情。
见月晗还不说话,品秋想了想,又用商量的语气问道:“要么奴婢让厨房去下一碗鸡丝面好不好?小姐以前最爱吃这个的,奴婢保准嘱咐小厨房的人,把面做的又劲道又顺滑!”
越说到后面,品秋越是摆出一副“特别诱惑、好吃”的夸张表情,想逗月晗展颜一笑。
被她这么一说,月晗还真觉得肚子有些饿起来,毕竟在姑妈家的几天,她们都没什么可口饭菜吃,为了能带着杨月昇逃出崔府,她更是从一大早都现在都水米未进。这会儿那碟子金丝枣糕摆在眼前,似乎特别香甜诱人。
看月晗伸出手指拈了一块金丝枣糕慢慢咀嚼,品秋满脸都是欢喜,索性拖了一个小杌子摆到杨月晗脚下,她坐上去,就这么举着糕点,让月晗拿起来吃的时候更方便。
月晗虽然肚子饿,但顾及现在的身份,只能小口小口的咬着金丝枣糕,品秋笑眯眯的看着,忽然开口道:“小姐,您今天站在这府里大小姐面前的时候,气势真足,奴婢以前从没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