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人说了一通,将帝都哪户人家会愿意与简家结亲都筛选了一遍,华恬这才若有所失地回过神来。
她目光扫了一眼笑眯眯地说话的赵秀初,心想她铁定知道了什么,才转开了话题,帮失态的自己解围。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暖,心想总归还有真心的朋友的。
四人闲话一阵,眼见天色将晚,赵秀初三人便都告辞离去了。
将人送出了府门口,华恬心里想着钟离彻,一路往自己的园子走去。
她心中失望和恼怒交加,还有些愧疚,一时倒是痴了,幸得丁香在旁搀着引路,才让她不至于迷路。
昨日她表现那般明显,钟离彻竟然还要连夜北上,难不成是当真难以原谅自己?可是,听他对自己说的话,又似乎不是。
莫不是,西北打起来了?所以圣人才让钟离彻连夜出京?所以钟离彻才没有来与自己告别?
简流朱真心喜欢钟离彻,可是自己却暗地里与钟离彻交好,说起来着实是对不住她的。可是又有什么法子?钟离彻本身也不愿意……
一路想着,华恬心里乱成一团麻,回到屋中坐了好一会子,才反应过来,让洛云去查,西北是不是打起来了。
可是,他说什么,将蛮夷赶走才回来,那得多少年?昨晚那些好话,难道都是骗自己的?
心乱如麻,华恬只好找丁香喂招。
她没学武功招式,但轻功了得,丁香又放水,打起来倒是出了不少气。
等到洛云回来回话,说是西北并无战事,华恬心中又恼怒起来,心想竟然连一个告别也没有便离开帝都,想必那些好话都是为了哄自己的。
这般几日下来,华恬心里总是不舒畅,看什么心中都不舒服,瞧见鸟兽虫鱼心里不快,瞧见荼蘼花开心中不快。横着坐、竖着坐,心中总不得舒坦。
她仿佛独自入了盛夏,被暑气弄得恹恹的。
将原先说要扔掉的翡翠雕像拿出来看,想着钟离彻的不告而别,心中又被扭起来,着人将翡翠雕像收起来。可是才收起来,她心中又想得不得了。
平日里她晚上睡觉,午膳后休息一个时辰,日子过得很是规律。可是近些日子以来,她夜里睡不着,起了还重睡,白日里再三躺床上,却又了无睡意。
不过三五日,她生生地竟清减了不少。
八大丫鬟心中担忧,报到华恒、华恪那里,华恒、华恪知道了,却无良策,只有苦叹。
这日,程云竟然送来了帖子,说是邀请以前一起玩的姐妹到太师府一叙。
无神地拿着帖子,等到丁香读完帖子上的内容,华恬吓了一跳。
程云疯了么?她才小产过,只怕还未恢复过来,怎地又要出来蹦跶的?
因为帖子上写明了,希望大家都给面子前去,让她澄清一下谣言,所以华恬倒不好拒绝。
到了去太师府这日,华恬打扮好,便带着来仪和丁香出发了。
见了程云,华恬心中有些吃惊。
程云不过十七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可是她的脸蛋看起来,憔悴得不得了。即便脸上敷了许多粉,也遮不住满脸的倦容和疲惫,眼中那种倦意,让人看了忍不住想怜悯她。
帝都第二美人,才出嫁不足两个月,便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华恬心中想着,面上却笑意吟吟,上前打了招呼,便坐在一旁发呆。
做了不知多久,一道声音在身旁响起,“恬儿,你在想什么?”
“翡翠雕像。”华恬下意识地答道,她如今正想着的,便是钟离彻雕刻出来的那翡翠雕像。
“什么翡翠雕像?”林新晴吃惊问道。
华恬瞬间回过神来,见林新晴和赵秀初都疑惑地看着自己,顿时脸上发烧,尴尬道,“咳,是这样的,我那翡翠铺子,正打算做些雕像卖呢。”
林新晴不疑有他,坐下来问道,“是人的雕像么?”
华恬避开赵秀初若有所思的目光,讪讪道,“额,只是初步有打算,未曾定下来。”
心知赵秀初已经怀疑,华恬便打起精神,和两人攀谈起来。
可是她终究有心思,不时走神一下,惹得林新晴一直在旁嚷嚷,“你可是魔怔了,问你话却也不知回答,有时又像在想着什么事情。”
“没事……”华恬连忙摇摇头。
林新晴摇摇头,低声叹息道,“哎,当初都说杨二郎爱极程云,为了她种了满园子的碧落草,如今看来,却也不过如此呢?”
听到这些话,华恬的思绪不由得转到钟离彻身上。
他并没有种什么碧落草啊桃花啊,不过他倒是送来了翡翠雕像和一大包亲手在西北打下来的珍贵皮子,这些比那碧落草要珍贵得多罢?
想着嘴角扬起来,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说道,“或许送皮子能够显得真心一些?”
“你这傻子,”林新晴拍了华恬一把,低声笑道,“皮子不过是贵重二字,若有银子,便能得到。可是满园子的碧落草,却得人亲手所种,自是碧落草贵重。”
华恬被这般一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又不由自主想到钟离彻身上去了,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她自小遇着沈金玉这等人,习惯了脸上带上保护色的。平日里参加宴会,必定会带上保护色,赵秀初和林新晴都见惯了。
此刻她竟一反常态,赵秀初看得真切,暗暗皱眉,到底华恬遇着什么事了,竟这般不由自主露出羞涩甜蜜之色,接着又如此尴尬。
这般想着,就要说些什么提点一下,却见华恬那青白交加的脸色已经变了,变成了满脸气愤。
看着这快速的变脸技术,赵秀初愣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林新晴伸手去捏华恬,“你在想什么,脸上表情如此多变?”
华恬摇摇头,眸中怒火闪现,咬牙道,“没什么。”
不过是翡翠雕像和皮子,都是死物,人却不辞而别远走西北,自己这般思来想去,又有什么意思。
如此想着,心中勉励自己,决不能再走神了。
正当此时,简流朱和叶瑶宁手牵着手走过来。
华恬见了,又是一惊。
要知道,简流朱的流言,一直未曾下去,在街上走一遭,五拨人在说话,有四拨是在说她的,还剩一拨是在说程云的。
这两人,一人大宴宾客,一人光明正大出席宴会,倒真是女中豪杰。
“流朱怎地也来了?”赵秀初和林新晴见了简流朱,也是吃了一惊。
两人和华恬心中想的是一样的,更加希望她能够避开风头,暂时莫要出现。
华恬知道,勇于面对流言是一件很勇敢的事,也是最快平息流言的做法。因为本人不在意,那些闲话说事的人说起来,便不再觉得有趣味了。
但是,那是上一辈子的事。在大周朝这样的礼教大国,这种行为未必行得通。
因为这个时候,不止男子在为难女子,就连女子也在为难女子。更不要说,当初钟离彻说的话有多难听,而这里又有多少小娘子心中思慕钟离彻的了。
果不其然,许多小娘子见了简流朱,都忍不住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起来。
简流朱低垂着头,白着脸,被叶瑶宁拉着走过来。
华恬忙让两人坐下来,又和赵秀初快速说来话题,让简流朱、林新晴和叶瑶宁都搭得上话,企图让简流朱不那么尴尬。
在华恬和赵秀初一唱一和之间,林新晴和叶瑶宁很快上道,拉着简流朱一起说话。
四人的开解很是自然,没有丝毫刻意,简流朱接上话题,脸上的苍白之色这才没有那般唬人。
又说了数句,简流朱虽然脸色仍旧白着,可是已经没了才来那种惨白了。她目中泪光盈盈,看向华恬四人,说不尽的感激。
帝都是大周朝的权力圈子,太师府则是权力圈子中的重量级府邸,来这里的小娘子都出身高贵,礼仪十足,很快便都来齐了人。
程云端坐主位,柔声细语地和大家拉家常,又说些笑话活络气氛。
不过她总归是其中一波流言的主角,虽然众人极力掩饰,但总有疑问的视线投向她,让她微微地有些尴尬。
“近年来,帝都诸人越发喜欢四处胡乱传播流言,想必四海之内,许多人都认为帝都多泼妇了。”程云喝了些汤,放下手中的碗缓缓说道。
几个平日里与她交好的小娘子听了,忙点头应和。
“唉,本来帝都乃大周朝最高贵的地方,可是偏生因那些长舌泼妇而拉低了层次,真是可惜了。”
“有长舌泼妇也就罢了,可是尽说些不实的流言。若是有法典对之施加刑罚,那才是好事呢。”
几个小娘子牵了头,越来越多的小娘子符合起来。
原本程云是右丞相之女,出身便高人一等了。如今她又嫁入太师府,为太师府的二夫人,身份更加高贵了。谁敢胡乱忤逆她?更何况,程云说的话,一点错都没有。
华恬和赵秀初相视一眼,心道难不成程云忍着小产后不适的身体举办宴会,就是为了摆脱自己的流言?这也太拼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