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皮尼战记 第一章大风起兮

    四月的华夏国首都太平城，正是漫天飞“雪”的季节，杨絮、柳絮，以及各种雾霾粉尘，在空气中尽情地肆虐，行色匆匆的人群里，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戴着口罩，更夸张者，还有些惜命如金的人戴起类似防毒面具的装置，令人侧目。

    街边书报亭里的老板正在把一捆捆报纸摆放整齐，众多报纸的头版头条，内容都基本一致：大风警报。从19号起，气象台就已经不停地预告要刮风了，说起来，华夏国处在大陆北方一隅，在这个季节刮大风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虽然刮风会带来扬尘，但是适当的风能够净化空气，吹走雾霾，因此人们也都喜闻乐见，自从欢喜节（华夏国每年岁尾最为盛大隆重的节日，类似春节）过后直到今天，还没有正经刮过风，正当人们庆幸着终于盼到风来，能吹出一个蔚蓝色的天空时，天气情况突然有了巨大的变化，强冷空气南下带来的大风在进入内陆并不断南移的过程中，风力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持续增强！不久前气象台还在用“雾霾救星”这样的字眼儿对大风赞誉有加，20号傍晚，却一反常态地将蓝色预警升级为了橙色，仅仅三个小时后，气象台将即将到来的大风正式由橙色预警升级为了红色——这就意味着，在一个时间段内，首都将会前所未有地出现12级以上的大风，这可是能够将大树连根拔起，将建筑物瞬间摧毁的级别啊！在晚间新闻里，女主持人一脸严肃地播发了市政府的告全体市民书，宣布自21日、22日两天，全市工厂停工，学生停课，呼吁广大市民起风时尽量不要外出，以防不测，甚至通知群众“政府已经开始将居住在老旧平房的市民转移到了更为安全的地点，请协助配合”这样罕见的动作。奇怪的是，对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风暴，通告里却只字未提，原因很简单：这场风暴完全不合逻辑，众多权威的气象专家没有一个人能给出明确的解释，他们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风暴正在由北向南逼近首都，并且风力每个小时都在加强，今天晚间，将会到达这座繁华的都市，届时风力等级将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恐怖级别。

    望着报纸上鲜红的警告语，书报亭老板皱着眉头嘟嘟囔囔道：“过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听说过因为刮风疏散群众的，这儿又不是沿海地区，有台风飓风啥的，无非就是沙尘暴呗，用得着这么夸张？”这老板叫向光明，今年六十有五，二十年前就开始卖书卖报了，经过这些年的打拼，已经是个拥有三家连锁书店的名副其实的老板。随着年龄的增大，老向已经不再亲自打理书店的生意，而是雇人开店，自己落得个清闲，但是常年的繁忙已经形成惯性，反正也闲不住，索性在自家小区门口搞了一个小书报亭，与老伴儿平日里买点报纸杂志，跟邻居们聊聊天，消磨时光，过得倒也滋润。老向有一个独生子，今年17岁，名叫向皮尼，是首都商学院附属中学的一名高二学生，老两口儿年近五十才得了这么个儿子，简直就是把他当成了掌上明珠，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将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至。他家里又不缺钱，也不指望着孩子能龙腾四海，扬名天下，所以平日里对儿子的学业也不太管束。这向皮尼倒也不是个纨绔子弟，他本性善良，脑袋瓜好使，从小博闻强记，识文断字，由于家里以卖书为生，他从一生下来就泡在书堆里长大，因此也没什么别的嗜好，就是爱看书，家里卖什么书，他就看什么书，三教九流，天南海北，科普科教，传奇故事，更有那漫画图册，文史哲学，甚至养生保健，园林种植，工艺美术，兵器知识，甭管是大人看的，小孩儿看的，该看的，不该看的，一向是来者不拒，这样长到17岁，小向的脑子里已经装下了无数知识，俨然成为一个小小“杂学家”了。当然，由于书读杂了，那正经的学问反而偏科严重，语文历史这些文科完全难不住他，但是数理化和外语就差的一塌糊涂——没办法，外文书籍和理工科类的书籍一向没什么销路，所以家里很少卖，他这方面的知识自然也就缺乏了。所以尽管小向拿过不少文史类知识竞赛的大奖，又是连续几届全市青少年作文大赛的冠军，但是一算总成绩，却一直排不上号，尤其是外语，简直是屡战屡败，别说及格，就连30分都极少拿过，考试完全是两眼一闭瞎蒙，觉得哪个答案顺眼就填哪个而已。

    书报亭旁边，一位正在啃油条的中年男子拿着一份晨报，仔仔细细地看着，突然搭腔道：“我看这个事儿，有些邪门啊！”“哦？怎么个邪门？”老向疑惑地问。“你想啊，如果是一般的大风大雨，也就新闻里报几句，提醒大家注意而已，断不会让全市停工学生停课放假”，这大叔又咬了一口油条，继续道：“这停工一天，全市的gdp得下来多少啊？这么大的事儿，得几个大头儿坐在一块儿全体通过，还得有气象专家反复论证，我琢磨着，今儿晚上这风，搞不好还真有点猛。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老向，你还是尽早收摊儿，回去准备准备吧！”

    老向听罢，看了看四周，一切如常，没有任何风雨欲来的感觉，偶有一丝微风吹过，将他摊子上的报纸吹起边角，随后又缓缓落下。抬头望去，灰蒙蒙的天空，太阳被雾霾遮蔽，似乎比往常更阴暗了些，他的心口忽然有一些压抑，冲着那油条男子说道：“你说的有理，我也不差这两天的钱，这报纸卖不出去我也能退，反正今儿大街上的人比以往少多了，我赶紧收吧，免得下午手忙脚乱。”说着，他开始将还没有摆出来的杂志重新放回柜中，又把摆好的易拉罐矿泉水等饮料收起来，他正在忙活，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连忙扭头向油条男子问道：“你说今天工厂停工学校停课？这是啥时候通知的？”“昨天下午吧，教委是昨天给各学校下的通知，学生们放学前已经知道信儿了，我儿子到现在还躺在床上没起呢，倒是便宜了他们。”油条男子答道。“昨天就通知了……”老向喃喃道：“皮皮昨晚没跟我说啊，他说一切照常，今儿一早就去上课了啊……”忽然间，老向仿佛明白了什么，脸色刷地沉了下来，不由自主地骂道：“这小兔崽子，敢耍我！甭问，肯定是借机逃跑，溜到哪个鬼地方玩儿去了！小兔崽子，等回来看我不收拾他！”老向站在那儿骂骂咧咧，油条男子在旁边忍不住窃笑，心想你骂他小兔崽子，他是你儿子，那你岂不是成了兔子！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他只好强忍着笑，随声附和道：“没错！这臭小子是得好好管管，你平时总惯着他，早晚得捅娄子……”

    “阿嚏！阿嚏！”隔着书报亭几条街远的一家大型超市里，一位正在推着购物车瞎逛的小伙子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响亮的声音惹得旁边几个挑菜的老太太纷纷侧目。这小伙子身高接近1米8，一头自来卷儿的黑发，由于没有认真梳理，活像个鸡窝顶在头上。他脸盘不大，面色白净，略显稚嫩，一对月牙般眯眯的笑眼，虽然不大却让人觉得舒服亲切，他上身穿一件蓝色运动型校服，背后写着“sxyfz”几个大字母，这是商学院附中的缩写，下配牛仔裤和蓝色网眼休闲鞋，大概由于超市里较热，他把外套卷起袖子，露出两条白净而略显纤细的小臂，其中左臂的腕子上戴着一块做工精细的机械表。“谁在念叨我？”这小伙子揉着鼻子嘟囔了一句，似乎觉得刚刚打喷嚏有些失礼，他红着脸向周围低了低头，做出“实在不好意思”的表情，小笑眼发挥出巨大威力，让周围几位大妈不禁莞尔。不用说，这位就是瞒着爹妈以上课为幌子满大街闲逛的向皮尼同学了。他昨天放学时接到学校通知，说今明两天可以不用到校上课，心里就打起了小算盘，想到老爸肯定会把他圈在屋里背单词，他就一脑袋的不自在，于是索性封锁消息，装作正常上课的样子，大摇大摆跑到街上，想先在超市里储备一些瓜子、巧克力、薯片、可乐之类的“弹药”，然后逍遥快活地躲在“秘密基地”看小说看到天黑，再若无其事地回家吃晚饭。

    那所谓的“秘密基地”，坐落在一个老旧的胡同中，原本是他爸爸早年在城里某个大杂院盘下的几间平房作为堆放书籍的仓库，由于这些年书店开始走向正规化和连锁化，图书的物流已经改由便利快捷、管理成熟、发货量巨大的专业公司进行代理，这仓库也就闲了下来，但是这些房子的位置很好，闹中取静，升值空间也大，房子里煤水电汽一应俱全，老向舍不得卖掉，索性留了下来，隔三差五打理一番，若有亲戚朋友来访，也能住人。其实一般人不知道，老向之所以留下这院子，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是向皮尼出生之地，对他夫妇二人都有很重大的人生意义。当年他老婆怀孕，日子满了却没动静，把老两口吓得够呛，去医院查过数次，都说一切正常，但不知怎么回事就是不生。想要做剖腹产，医生说她年纪太大，体质又不适合动刀，怕有危险，让再等等。结果偏偏赶上这天二人在这院子里折腾图书时他老婆感觉来了，腹内一阵剧痛，刚叫了救护车还没赶上去医院，向夫人便破了水，躺倒在屋中沙发床上手足无措地大叫不止。

    说来也巧，就在这万分紧要的关头，院子里忽然走进一名老尼姑，原来她路过此地，听见院中有女人声嘶力竭地喊叫声，以为有歹人行凶，出家人慈悲为怀，又仗着她会些拳脚，赶忙闯进来就想救人，结果没见到歹徒，却看到满脸煞白的向夫人以及满头大汗急得直跺脚的老向，这老尼见状也不多说，挽起袖子便当起了接生婆，经过一番折腾，又有好心的街坊邻居七手八脚地帮忙，小家伙终于呱呱坠地，诞生在了这小院里。虽有波折，万幸母子平安，没出什么**烦，老尼姑是母子二人的救命恩人，两口子感激不尽，又拿出重金谢恩，她却拒不肯受，并抱着孩子细细观看，面露诧异之色，对夫妇二人说道：“此子面向颇异于常人，他此生必有奇遇，命途虽多波折，却能成就无上伟业，万望好自为之。”言罢来到院中，竟向着院里一棵大树合十行礼，随后飘然而去。

    每当回想起这事，老两口都是唏嘘不已，为了感念老尼的救命之恩，便给儿子起名带了个“尼”字，叫做向皮尼，小名叫做皮皮。说来也怪，皮皮出生后身体健壮，没病没灾，就是一节，只要在这院子里，小家伙就开心地咯咯笑，吃饭睡觉那叫一个老实，可只要一带出院子回到自己家或者到医院去，就呜呜哭个不停，也不好好吃奶，睡觉也不踏实，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这状况直到孩子满了周岁以后才有所好转。皮皮长大后，老两口还总拿这个事笑话他，说他天生没有住大楼房的命。但也因为如此，老向实在是不舍得把这院子出手，毕竟等自己老了，回忆起儿子出生这段往事，也是个念想。

    向皮尼上小学和初中时，学校离这里很近，因此基本都在这院子里吃饭睡觉，他的童年倒有大半的时间是在这院子里长起来的，从小就对这个小院爱不释手，尤其钟爱院里那颗巨大的老银杏树，也就是当年老尼姑合十行礼的那颗，这树不知道有几百年了，足足有30多米高，树干粗的要好几个成年人手牵手才能合抱，远远超出普通银杏能够长成的水平，在这附近的整片平房区，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高度”，就像一把巨伞，笼罩着这个小院。到了夏天，枝叶繁盛，清爽阴凉，简直是个天然遮阳伞，向皮尼小的时候，常常揪着坑坑洼洼的树皮和枝叶向上攀爬，久而久之，这棵老树身上的每个凸起或凹陷，哪里可以脚踩，哪里可以手抓，他都烂熟于胸，爬起树来得心应手。小时候的他，最爱站在树上，腰系小手枪，手持小宝剑，像将军指挥战役一样清楚地观察方圆数公里的一切，当然，这种行为是父母绝对禁止的，因为太危险了，一个不留神就会摔下去，那可是要出人命的！所以即使爬树，小向也只好偷偷背着父母爬，当然，他从没有摔下来过，周围其他的孩子也有贪玩的，淘气爬这老树，然而除了皮皮，其他人没有一个能顺利爬上去，总是没爬几下就跌落，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去爬了。至于长大后，皮皮当然很少再去干爬树这么幼稚的事情了，现在的他，最爱的是坐在树下，边喝汽水儿边看书，悠然自得，以为人生乐趣不过如此。

    向皮尼离开超市，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来到小院。此时天气尚冷，不适合在院里读书，他进屋中坐定，打开一罐可乐，从背包里取出一本描写华夏国古代群雄争霸的历史小说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没看多久，忽然听到院子外面隐约传来乱哄哄的声音，他连忙跑到院子大门前，透过门缝向外张望，原来是一群居委会的大妈，正在挨家挨户地敲门叫人，还有不少穿军装的士兵，也跟着一起忙活，有的抱着小孩子，有的搀扶着老人，正从胡同里往大街上疏散。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拿着扩音大喇叭一路喊着：“居民同志们！居民同志们！我市马上要迎来一场强大的风暴，这里的平房区非常危险，无法防风，请所有群众立刻锁好门窗，携带必要的随身物品跟我们一起撤离到安全地带！我们一定会保证大家的生命财产安全！行动不便的老人和孩子，可以上专车撤离，其他人请跟随我们一起撤离……”“看这架势，风暴似乎真的很严重啊！”向皮尼有点后悔偷偷跑来这里了，“不然干脆跟着大家疏散出去吧。”他刚想伸手开门，忽然又把手缩了回去。“不成，这会儿我要是走了，那些大妈肯定跟我爸联系，今天我撒谎外出的事可就暴露了，嗯，有了，还是等他们都走光了，我自己再偷偷跑回家，跟爸爸妈妈说学校因为风暴提前放学了，这样就不必挨骂啦！”

    他自以为得意，哪里知道老爹已经洞悉了他的计划，这会儿正在焦急地等儿子回家呢。此时的他更万万想不到，自己躲在小院中，错过了与疏散人群的汇合，却在无意间改变了他整个人生，就此书写下一系列不可思议而又波澜壮阔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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