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朝宗继续道:“我带了三四个手下,于是朝救命之声奔去。见有几个土匪模样的人死死按住大嫂似乎要对她无礼。我心头一热,觉得这批人太无耻,欺侮妇女,无法无天。大叱叫他们放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贤弟一腔热血,实在令人佩服。”唐家伟大声赞扬,完全是发自内心的。
朴艳娇回忆往事,不由一颤,这种事回忆起来不免心有余悸。
唐家伟伸手轻握妻子的手以示安慰,朴艳娇微微一笑。
“那几个土匪一瞧见我有几个手下,不敢太放肆,连说‘兄弟,咱井水不犯河水’,你不必趟这浑水,小心吃不了兜着走。我看其打扮举止,应该是哪个山寨的人,下山干一些无耻的勾当。大哥,这山寨虽然大部分是劫富济贫,但也有宵小无耻之徒。就像朝廷也有清官贪官一样。”唐家伟点头表示同意。
“我就问‘你是哪个寨子的?’大哥你知道他们竟然回答‘龙虎寨’。这一下把我激怒了。”
“贤弟,他们一定是冒充的。”
“可不是,我就立刻表明身份,并质问根本没见过他们,为什么要冒充龙虎寨,居心何在。”
“还不是要败坏你们山寨的名誉。”唐家伟对这种敢做不敢当,败坏他人名誉的行为深恶痛绝。
“那几名土匪见假李逵遇上真李逵,一时恼羞成怒,抽刀扑向我们。那几个土匪哪是我们的对手,三两下就撂倒了。”
“打得好,就该痛扁这些人渣。”唐家伟义愤填膺。
“我手下在他们尸身上搜查一下,哪知令我们大吃一惊。原来这些不是土匪,更不是寨子兄弟而是清兵。”
此言一出,唐家伟也吃了一惊,但很快平静下来。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清兵在苗寨为所欲为的行为,也许他不会相信扮土匪强抢妇女的是官兵。
倒是在一旁听的下人惊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不是朴艳娇说一句“我也想不到是官兵,当时更加害怕了。”下人才相信了。
“我当时想这也许是一些偷逃出来寻乐的清兵,不然不会这般打扮,趁四下无人,赶紧溜之大吉。我问大嫂能不能走,大嫂点头说行。”
阳朝宗喝了口茶,继续道:“我想大嫂孤身一个女子丢在城外就是让她去死。须知这城外一到天黑,豺狼横行。一般没有兵丁保护根本不要在城外行走。大嫂不会骑马,我也只好与她共乘。大哥,当时为了救人,没顾及男女授受不亲,请你谅解。”
唐家伟微微一笑,道:“贤弟多心了。你是正人君子,我还信不过你吗!”
阳朝宗道:“走了一段,天色已晚。忽然,后面传来马蹄声,来到近处,竟然是清兵。我们以为他们发现杀死他们的兄弟来报仇的。一接战,我们人少,他们人多。我手下几人全部阵亡。而我要照顾大嫂,投鼠忌器,眼见危急关头。清兵中有人高喊‘狗强盗,快把人放了,不然死路一条。’”
“也许是我武功还行,清兵一时半天伤不了我,还伤了他们几人。大嫂真是冰雪聪明,不想我遭毒手,低声说‘让她下来,来喊话之人是护送她的护院。’我就问确定吗,她点头。我看已是寡不敌众,再战生怕误伤了她,就放她下来。我没有顾忌,一马当先,冲出重围。清兵似乎也不想纠缠,也没有追赶。”
众人听到这,吁了一口气,为阳朝宗能脱险而如释重负,尽管他活生生说着话。
“后来我发现官兵已没有追来,才没有策马狂奔。想到为救大嫂而丢了几个兄弟的性命回去不好交待。又一细想,不知大嫂真的安全否,还是为了让我脱险而故意说的。如果是这样,我会悔恨一辈子。救人救彻底,我总要见到大嫂安全才能离开,否则兄弟们的血白流了。”
“恩公后来跟踪我们,而我总觉得恩公决非半途而废之人,感觉恩公在我附近,后来到了客栈用餐,恩公跟来。我向你点点头,然后你似乎很放心的走了,连东西也没吃。”朴艳娇左一句“恩公”,右一句“恩公”,说得阳朝宗不好意思。
他笑了笑,道:“大嫂,别恩公的叫,既然我认了大哥,你就是大嫂,叫我朝宗吧。”
“艳娇,贤弟乃性情中人,大恩不言谢,就依他。”唐家伟深知阳朝宗的为人,不喜做作,说一就是一,从不拖泥带水。
朴艳娇见丈夫已开口,叫了一声“朝宗”。
阳朝宗大喜,道:“在客栈一见大嫂安然无恙,我就放下一块大石头。须知我在城外杀了数名官兵,一旦封城严查,我躲无可躲,岂不成了瓮中之鳖。所以连东西也不吃,赶快离开是非之地。后来听说发现了尸体,在城中大搜三天,冤枉了一些无辜的人,想想都是我惹的祸,不然怎好祸及无辜。”
阳朝宗这句“祸及无辜”刚刚落口,有人接着说:“的确是祸及无辜。”
众人一怔,朝说话之人一瞧,竟然是唐家碧。
原来唐家伟招待阳朝宗,而且阳朝宗还与大少奶奶有旧,说起了故事。下人们便纷纷相告,传到内堂。唐氏姐妹正闲无聊之际,怎会错过这个热闹,遂来到大厅。
可巧阳朝宗说得绘声绘色,丝毫没觉察来了人。其他人还尤可,这唐家碧一见他,立刻火冒三丈,大声叱责。
阳朝宗先是一愣,看清楚是唐家碧,心里说,原来是她!
唐家伟一见这气势,一定来者不善,笑道:“家碧,你认识朝宗?”
“何止认识,简直恨之入骨。”唐家碧咬牙切齿的说。
唐家伟忙道:“家碧,朝宗是一个正人君子,或许有些误会。来,说与大哥听听。我不屑斗,却屑解斗。”
唐家碧道:“大哥,这人也配称正人君子,真是笑掉大牙。简直是无耻之徒。”
“慢慢说,别急!”唐家伟安抚她一颗怒火之心,免得口不择言,说一些令人尴尬的话。
“大哥,你说气恼不气恼。我雇辆马车在路上跑,突然斜刺里冲出一老头,车夫紧急拉缰停车,害得我和小冰差点没从车上滚下来,你看,这手臂淤青还没消呢。”唐家碧捋起袖子,果见手臂上有一块青的。
“我惊魂之际,小冰把我扶下马车。我本要质问车夫,会不会驾车,但见一老头‘啊哟,啊哟’叫痛。车夫忙向我解释了,我看这车夫老老实实,决不是鲁莽之人,也就没责怪他。但见那老头装模作样在地上‘哼哼’的哀叫,不由恼恨。都怪他好好的怎像野兽一样窜出来,还好我没大碍,不然非得送去衙门打板子。”
唐家伟听到这,也猜出一些端倪来,但不便打断堂妹诉苦。
“我看那老头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想诈几个钱。为了赶路,我丢了两三个铜板给他,吩咐车夫离开。哪知,就是他。”唐家碧一指阳朝宗,道:“一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出现了。”
阳朝宗耸耸肩,苦苦的一笑。
“他一出现,也不问青红皂白就叱喝着,撞了一个老人家还想走,简直无法无天。我分辨说,是那老头自己撞来的与我们无关,没找他麻烦已是很仁慈了,还给了他两三个铜板,你还想怎么样。他不示弱,先扶起躺在地上**的老头,几乎是用骂的口吻说我是个富贵寄生虫,视穷人的命如草芥,不是看我是女子早就出手了。”
唐家碧狠狠地瞪了阳朝宗一眼,显然她至今还梗梗于怀,认为阳朝宗对一个女孩子太粗鲁,太无礼,简直是人间的恶魔。
阳朝宗一见这怨恨的眼神,连忙别过头去看别处。
“我一听他的凶狠的话,也怒气冲天,扬起脸走到他面前,大声说,你打呀,有种就打,不打不是男子汉。他猛地扬起手要打下来,不知为何停住,严肃的脸居然还笑了笑,不知羞耻。”
阳朝宗一听到“不知羞耻”,面上涨得紫色,众人却捂嘴而笑。
“他说,好男不与女斗。我说你不敢动手,除非不怕坐牢。他说,他怕坐牢,笑话。他天不怕地不怕,还会怕坐牢。我就激他,不怕坐牢,为什么不动手,分明是怕。他终究没动手。但是说孔老二说得好,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不和我一般见识,免得看轻自己。”
“姐妹们,你们说说,他这种歧视咱女人的大男子主义要不要批判。”唐家碧猛地冒出这句话,令众人一怔。
“要批判!”唐家莹振臂高呼。接着众女包括丫鬟也附和,只有朴艳娇没有呼喊了。
阳朝宗傻了眼,没料到自己一句话遭到如此无情的抵制。就如同一叶孤舟在无边的波涛中被无情的拍打,直至被击碎为止。
唐家伟向他无奈一笑,藉此安慰他。
“我懒得在这儿和这种没教养的人耗,就说你不打就让路,好狗不挡路。你不是没听说过吧。他并不让,说我要走可以,必须做三件事。我说你这人真很无聊,与你无关的事硬要揽在身上。是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呀。他说这是路见不平,不管是谁,做错事就要负起责任。”
“我说你以为是谁呀,比官还官些。你知道我爹是谁吗,说出来把你吓得尿裤子。他居然说管我爹是谁,就是当今皇上也没得商量。你们说可气不可气呀。”
众人默然。
“他伸出三根手指说,首先要我先向那老头道歉,其次送那老头去看医生,最后给医药费和营养费。否则别怪他不客气。要我向那糟老头认错道歉,门都没有。我为了要赶路,实在不想再与他耗下去,就叫小冰丢一两银子给那老头,并说,算我倒霉,快让开。”
众人听得很仔细,整个大厅除了唐家碧的声音就只有轻轻地呼吸声。
“他冷冷地笑,面色阴沉下来,说我心如蛇蝎,无情无义,就是多了我这种权贵之人,才使天下苍生民不聊生。他亮起了刀,还说得很恐怖,说要替天行道,杀了我们,以儆效尤。”
一说到阳朝宗亮兵器,还放出狠话,众人“啊”了一声。
“我当时吓坏了,抱着小冰流泪。他说先杀车夫,再杀我俩。那车夫吓怕了,咕咚一声下跪求饶,说他也是穷人,只不过是个赶车的,求他饶了他一条命。他立刀说,只要我肯完成三件事就既往不咎,饶我们一条狗命。我知道他可不是善良之辈,只怕是绿林大盗。在这种压迫下,只好依他完成了三件事。”
很明显,阳朝宗在唐家碧完成三件事没有再为难她,放她一条生路,不然,她又如何能在这儿说着话儿。
“大哥,你评评,是不是他不对。”唐家碧气鼓鼓的看着阳朝宗,似乎越说越恨,恨不得像拍苍蝇一样将他拍死。
“唔!”唐家伟咳了一下,说:“家碧撞了老人赔钱道歉是应该的,肇事逃逸可不对。而贤弟处理方式方法有欠周到。不应该向对待敌人一样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应该摆事实说道理,令其折服。须知攻心为上才是完胜之道。两人都有不对的地方,各打五百。”
“大哥,你偏向他。”唐家碧有些不服气。
“做大哥谁都不偏向,无论是谁的对与错都分得清清楚楚,决不含糊。”唐家伟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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