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明是他全错,为什么各打五百?”唐家碧说出不服气的理由。
“贤弟为人大哥很清楚,乃是侠义之人,决不干偷鸡摸狗,危害江湖的事,这从救了你大嫂可以看出。只是使用的手段有些粗暴引起了你的反感,我可理解。但反感归反感,家碧你为这一点点反感而仇恨贤弟的义举是不对的。你要知道,天无王法,天下会大乱。人人像你一样撞了人就想走,万一哪天你被人撞,那人像你一样逃掉了,你会怎么想。”唐家伟耐心教导这位傲慢的堂妹。
须知唐家碧生于官宦之家,不知民间疾苦,根本不懂人情世故。谁惹了她不高兴,小姐脾气一发,连当官的父亲也不放在眼中。唐家伟深知堂妹在家养尊处优,受不了一点委屈,倘若有一点不合她的心意,一定会大嚷大叫,弄得唐府鸡犬不宁。
他沉思之中,想到一个好办法,便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家握手言和。我有一个建议,咱们兄弟姐妹欢聚一堂的玩耍实在不很多,难得这次人齐。明日咱们一起去游玄武湖,快活快活。可以在船上钓鱼、喝酒、吟诗作对、打牌、做针线都行,只要是你们想做的娱乐活动都行,你们看好不好?”
唐家莹极爱凑热闹,首先举手赞同。其余之人也不反对,尤其是各人的丫鬟个个眉飞色舞,喜形于色。
“他不去我才去,他去我决不去。”唐家碧一指阳朝宗,左足轻轻一跺,双手绞着手帕径直去了内堂。
唐家伟连向唐家莹使个眼色,她机灵过人,忙拉着唐家珍去追唐家碧。
唐家玉一握唐家珠笑道:“快去把你相公找来,免得明天舟上之游孑影孤单。”
唐家珠笑道:“你还好意思笑我,明日不知是谁孑然一身,还不赶快托大哥找一个好丈夫哟!”
“呀!你这死丫头,敢笑你二姐,看我不捶死你。”唐家玉扬起手佯打。唐家珠哈哈一笑往内堂跑去,唐家玉追过去,口中大嚷:“看你往哪跑。”
曹婉南看没有故事要听了,向唐家伟告乏,扶着小柳往内堂而去。
大厅里又只有唐家伟夫妇和阳朝宗及几个下人而已。
“贤弟,我堂妹不懂事,望你谅解。”唐家伟深明大义,知道曲在阳朝宗,唐家碧不过是恶人先告状,无理取闹罢了。
阳朝宗慌忙道:“是我的不是,吓了大哥的堂妹。大哥的妹子也是在下的妹子,说来惭愧之至。”
“贤弟何罪之有,有了贤弟的教训,家碧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一定不会胡闹。这么一说,还有感谢贤弟。”
“哪里,哪里!小弟还是感到愧疚。”
“啊哟!你俩别推来推去了。相公,朝宗长途跋涉,一定乏了,不如先安排厢房让他歇息一下,很快要用午膳了。”朴艳娇一句话提醒唐家伟,他忙吩咐唐固带阳朝宗去厢房休息。
阳朝宗几天路程,又加上说了半天,又被人指责半天,确有点累,忙告乏跟唐固去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相公,你觉得他俩配吗?”朴艳娇笑盈盈的。
唐家伟先一怔,马上已领悟妻子的意思,点头说:“姻缘是前世注定的。就看他们有没有夫妻情缘。”
“可惜家碧对他嫌隙太深,恐难成事。”唐家伟认为他俩姻缘不大可能。
“未必,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家碧不过一时之忿,过段日子就会没事。女人心,大海针。你们男人不会懂的。”朴艳娇似乎很有把握。
“艳娇,你不是真的想撮合他俩吧?”唐家伟半信半疑。
“你不想么?”朴艳娇眨眨眼。“我看他俩倒是天生一对,不成夫妇太可惜了。”
“你是不是为了报恩才玉成其事。”唐家伟笑着说。
“这是其一,其二他是你结拜兄弟,娶了唐家的女人,你们关系更亲密。我看他出身绿林,有些功夫和手段,有了这个硬手,咱们唐家办起事来也容易多了。”朴艳娇一语惊醒梦中人。
唐家伟以手加额道:“我怎么没想到呢!”“想想看,护院唐武年老体衰,难当大任了,是时候需要一个好手护住唐府。阳朝宗不是最佳人选么。就算他不愿意,也可推荐他山寨的兄弟。正愁找不到可靠武艺高超的武师。”
激动之余,唐家伟握住妻子的手,叹道:“艳娇,你真是我的左右手啊!”
夫妻欢谈之际,小玲过来传饭。
唐家伟笑道:“看看,不知不觉又要吃饭了。怎么总感觉时时刻刻在吃饭。”
“人活着就靠这张嘴进食,不然早就位列仙班哟!”朴艳娇调皮的一笑,惹得唐家伟等人开心一笑。
“小玲,去请阳朝宗吃饭。”朴艳娇放吩咐着。小玲应声而去。
来到后厅,唐瑨端坐饭桌旁。朴艳娇向其请安,他微笑的点点头。
“爹,二娘呢?”唐家伟问。
“她呀,一大清早就约人去打马吊,至今未归,也不知回不回来吃饭,又不派个人来告之一声。这段日子总是如此的忙,今日忙得未归。算了,不用等了,咱们先吃。你那朋友呢?”唐瑨没见到阳朝宗,故相问。
“公公,您看不是来了么?”朴艳娇一指,果见阳朝宗风姿端雅的走来,而此时正好与唐家碧一道而行。唐家碧“哼”了一声,马上与他分开而行。
“阳兄弟,请坐!”唐瑨开口让坐令阳朝宗受宠若惊,连称不敢。
“阳兄弟既是我儿的结拜兄弟就是咱唐家的人,不必讲客气,就当在家里一般。”唐瑨夹一块肉放入阳朝宗碗里,“这是唐府秘制的东坡肉,尝尝,很好吃。”
阳朝宗连忙咬了一口,大赞好吃。
“好吃就多吃一点。家伟,多夹点给阳兄弟。”
阳朝宗忙道:“伯父太客气了,称小子兄弟实在愧不敢当,还是叫不才朝宗为妙。”
唐瑨扶了扶老花镜,笑吟吟道:“朝宗,你会不会下棋呀。”
阳朝宗没料到他会冒出这句话来,谦虚道:“略懂一点。”
“妙极,吃完饭咱们对弈一下。”唐瑨来了兴致。
阳朝宗不忍拂其意,脱口道:“棋艺不精,还望海涵。”
“不要紧,会下好说。”
他俩只顾谈下棋一事,也没放多少心在饮食,刚一放下碗,唐瑨就邀阳朝宗去他棋室去。
唐家伟顺便去吩咐雇一艘大一点的船,免得明天仓促而雇不到理想的船。
朴艳娇借机和唐家碧在后花园散散步。
“家碧,还在恼阳朝宗么?”朴艳娇试探性的问了一下。
“大嫂,请别提此人,会影响我的心情。”唐家碧似乎对阳朝宗恨之入骨。
“家碧,我看你对他有点误会。其实他在大厅里说的故事还没说完,后面还有一段他没说,你想不想听。”唐家碧还未开口,有人大声说“我想听!”原来是唐家莹携着唐家珍走来。
“我不听!”唐家碧要离开。
朴艳娇忙向唐家莹递眼色,她姐妹俩一左一右拉住她,不许她走。
“家碧,刚才在大厅他说的是他的故事,我说的是我的故事,为什么不听呢。”朴艳娇解释一下,免得唐家碧产生更大的情绪。
唐家碧被两人拖住,又听得朴艳娇说的是她自己的故事,遂不再走。便道:“拉着我干什么,听故事也要坐下听呀!”于是众人坐在石亭里。
“你们晓得我是一个高丽人,为了生活所迫只能远渡重洋来到中原。身为一个女子有家不能回真是很悲惨。”朴艳娇想着自己噩运,眼圈微红。
“大嫂,别伤心。你嫁到咱唐府就是苦尽甘来。大哥一定会疼爱你的,我们也会尊敬和照顾你的。”唐家莹温语相劝。唐家碧和唐家珍一齐点头赞同唐家莹的话。
“有了你们这群好姐妹我还能要求什么。”朴艳娇用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后来钱公子得知我才色俱佳,同情我的遭遇,托人情花重金把我从**中赎出来。”
说到“**”,朴艳娇本能的低下头,显得极为卑贱。似乎和富家的小姐们坐在一起玷污了对方的身份。
“大嫂,无论你是什么出身,咱们决不嫌弃你。你永远是我们的好大嫂。”唐家莹发自内心的声音,真挚绝无虚假。
朴艳娇听到这种真善的话,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滚落下来,她用手帕捂住酸酸的鼻子,道:“我晓得我的遭遇,你们迟早会知道的。这种事与其别人传给你们听,不如我说给你们听。想不到你们还真诚相待,令我无地自容。”
“大嫂,这事我们早知道了。大哥都不介意,我们还介意什么。何况你心地善良,温顺淑德,这是有目共睹。希望大嫂以后别放在心里和我们一起开开心心生活下去。”
唐家碧也想起自己的身世,虽然说父亲在京为官,但她无亲兄弟姐妹,茕茕孑立,形影孤单,也没有一个知心朋友。至今也未嫁人,种种袭来,令她也有些伤感。
“谢谢大家!”朴艳娇擦干眼泪,说:“我说到哪里了。”
“你说到钱公子赎你出来了。”唐家莹赶紧接口说,生怕朴艳娇忘了一些情节。
“我不知前途如何,只好硬着头皮跟着钱家的人走。哪知将要入城休息,就碰上一群官兵打扮的土匪。起先他们打劫钱财,后来见了我,动了色心,扬言要先奸后杀。我害怕极了,但在一群大汉前真的是被宰的羔羊。钱家的家丁早已逃走,我以为他们只顾逃命,没想到他们还有点义气,去城里搬救兵。”
“哼,他们懂什么义气。有义气就不会逃,誓死保护大嫂你。无非是回去没有交待,要不是阳朝宗,大嫂你早不在人世,还搬什么救兵,真是扯谈。”唐家莹一脸不以为然,痛斥所谓的义士。
“后来朝宗来了,救了我。说实话,那次我已绝望,只当自己死了。想不到居然绝处逢生。”“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唐家莹笑吟吟的说。
“朝宗救了我,正好碰上钱家的家丁带领官兵前来,双方无法解释就打了起来。我看到有钱家的家丁,就断定他们是来救我的。眼看朝宗危险,我怎能害了恩公的性命,于是悄悄告诉他对方是来救我的。见他迟疑,我自己跳了下去。幸好朝宗停住马,不然我的腿会被摔断。朝宗见我下去了,只好扬鞭杀出重围。”
“大嫂,阳朝宗武功了得么?”唐家莹忽然一问。
“武功我实在不懂,但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还能逃出来也算不错。”
“那他为什么不带你冲出重围呢?”唐家莹继续问。
“他要照顾我呀。一个人一分心做事就没有那么好。”唐家莹点头道:“说的也是!”
“我随家丁到了客栈休息。第二天清早没料到朝宗也在那。我生怕他被人抓住,向他使眼色,示意我安全无恙。他这才离开了。我以为他就这么走了,想不到他一路跟着。有天晚上还趁众家丁不注意,特意找我,并说一直护送至南京。我说我有家丁护卫,他说那些家丁毫无用处,一碰稍微凶狠的强盗土匪还不屁滚尿流。他还说救人要彻底,送佛送西天,决不半途而废。”
“嘿!莫非这阳朝宗对大嫂有意思,这么积极?”唐家莹嘻嘻一笑。
朴艳娇正色道:“决计不会!朝宗为人以侠义为先,决不会干苟且之事。如果他对我有非分之想,救我的时候就可以,何必等到后面。”
“说不定他有企图,来个放长线钓大鱼呢!”唐家碧不信阳朝宗的为人。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在近一年中再也未找我呢?其实他眼见我进了钱府才离开。这份侠义之情我将铭记于心。天下男子虽多,但配得上侠骨仁风的却不多,遇上是你们的福气。”
“那大哥呢,他可没有侠气,只是个商人,满身铜臭味哟!”唐家莹调皮的一笑。
朴艳娇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道:“相公是个好人,我俩是前世注定的,没有人能改变的一段姻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