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梁尘 第11章鸳鸯瓦寒入玉枕
梁上游听到金妙灵说要去紫禁城一探，当即道：“不可，这紫禁城是皇家禁地，城墙如此高，又怎能徒手翻过，再说紫禁城中侍卫众多，若不是夜燕那样的高手，又怎能避得开。贸然前去，只怕白白丢了性命。”
梁无舟道：“是啊，灵妹，京城如今加强警戒，此处都有巡逻的，紫禁城中更不必说。”
金妙灵怏怏地道：“要是师傅在就好了，他老人家定会带我去。”
三人回到客栈，自回房休息。
金妙灵躺在床上，心想：“不行啊，既然都来了，怎么也得去看一下。说不定以后便没有机会到京城来了。”又想：“紫禁城城墙这么高，我又不是师父，没有他老人家的本事，又怎么能翻得过去。”她辗转反侧，忽然想起桃源帮兄弟来，心中一喜，穿好衣裳，打开窗户，翻到街上，赶到刚才众人分手的路口，几步跃上那路口围墙，见是一个四合院，便跳到院中。
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道：“是谁！”只见两边屋中冲出好多人，正是桃源帮十人。
金妙灵道：“各位大哥，是我！”
那兄弟十人这才放下心来，久不全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妙灵小姑娘，我还道是空手派那几人。”
金妙灵道：“空手派？”
久不全道：“空手派和我们约好半夜时在此比试，我等初来乍到，他们是地头蛇，哪里容得下我们，要让我们回南方去，我等不服，便约在此处比试。我还以为他们提前来了。对了，小姑娘，你找我们所为何事？”
金妙灵道：“十位大哥在道上行走多年，自然有绳索工具，我想借来一用。”
站在久不全旁边的石不美道：“妙灵小姑娘，你借绳索有何用处？我听闻夜燕门翻墙上屋不靠工具，夜燕门中有一位高人叫夜燕，还能出入皇宫，也没听说过他用了什么绳索之类的。”
金妙灵道：“我正是想去皇宫看看。”
那十人听她如此一说，都议论开来，也分不清是谁在说话，道：
“不妥不妥，小姑娘又不是夜燕，怎能去得？”
“怎么不妥，那皇帝小儿的东西，这么值钱，拿出来一件，那就发财了。”
“紫禁城里如今守卫森严，巡逻侍卫如此多，要是被抓到，说不定会掉脑袋，不成，不成。”
“怎么不成，小姑娘也是夜燕门的，怎么去不得？不过也是，那城墙如此高，确实不好翻过。”
“对啊，就连我们兄弟也不敢去皇宫城下，何况一个小姑娘。”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像是炸开了锅，全都忘了金妙灵的存在，忽然听到墙上传来一个声音：“呦，兄弟几个大半夜的在开会呢！”
众人往墙上一看，只见四个人伏在墙上，望着众人。
金妙灵见那四人跳入院中。桃源帮中走出一人，正是老大伊不做，伊不做拱手道：“几位深夜赴约，果然守信。”
那四人中也走出一人拱手道：“空手派万氏兄弟，哪一个不守信？既然约好在此比试，自然赴约。”
伊不做道：“好，既然如此，闲话少说，我们这便开始。万天河，你说，怎么比试吧。”
原来那人叫万天河，只听他道：“这你们尚且没有想好，我们怎么知道，我们这便商议一番。”
说罢桃源帮十人又你一句我一句说了起来，有人道：“干脆比试翻高墙。”又有人道：“干脆比试挖地道。”“不行不行，他们人少我们人多，他们会说我们以多欺少，输了也不会服气。”
姓万的这几人也在商议：“我看就比试爬树，看谁爬得快。”“还是比试游水比较好，这个我拿手。”“游什么水？半夜三更的，拌水鬼吗？还是比试空手探物比较好，这可是我兄弟几人的绝活。”
他们议论开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结果。万天河看一眼金妙灵，对伊不做道：“伊不做，我们再这么商量下去，恐怕都要天亮了。你们出的主意，我们不一定同意，我们出的主意，你们也不一定同意。刚才听你们对话，这小姑娘也不是你们一伙，我看呐，我们叫这小姑娘出一题，如何？”
桃源帮听罢，都道：“好，好，便叫这小姑娘出一题。”说罢众人都看着金妙灵。伊不做道：“妙灵小姑娘，你意下如何？”
金妙灵道：“好，既然各位看得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从怀里拿出一枚墓道中得来的半两钱，道：“我这题目倒是简单得很，我把这枚半两钱藏起来，你们若能找到，便算是赢了，如何？”
众人听罢都叫好，道：“这主意简单又可行，便就这样。”
万天河道：“不过话可说在前头，愿赌服输，谁若是输了，就得立马离开京城，不再回来。”
伊不做道：“那是自然。你空手派守信，我桃源帮也守信，若是输了，立马便走，头也不回一下。”
万天河又想了想，道：“此法似乎也有不妥，此地你们比我们熟悉，人又比我们多，岂不是占了好大优势。”
金妙灵又掏出一枚半两钱，道：“如此，我在屋里藏一枚，空手派的大哥去找，在屋外藏一枚，桃源帮的大哥去找，屋外地方大，屋里地方小，这样可以吧。”
万天河道：“如此还好。这就开始吧。”
金妙灵这才往屋里走去藏东西，桃源帮十人面对围墙站着，万天河道：“不许回头偷看啊。”
金妙灵出来时，众人又走到院外，桃源帮自然监督着四人，金妙灵跨出门来，道：“好，藏好了，这就开始找。”众人争先恐后地抢进去，空手派四人奔进屋中翻箱倒柜，找了好久，桃源帮十人也在院中挖土刨沙，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
金妙灵心想，看来是去不了紫禁城了，便坐在一个角落，不知不觉地竟睡过去。梦中只见一人在战场上，骑马冲入人群中搏杀，那人回过头时，却是石西岩。又梦见几人在麦田中大喊：“清妖头子在这里，找到了！找到了！”忽然醒了过来，耳中听到几声：“找到了！找到了！”金妙灵揉揉眼睛，站起身来，只见万天河在屋门口，手中举着一枚半两钱，又见伊不做站在院中，手里也举着一枚半两钱。
金妙灵笑一笑，道：“这可如何是好？你们几乎同时找到，可算是不分胜负啊。”
那十几人也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金妙灵道：“既然如此，说明是天意。天意要你们都留下，你们可要顺应天命。”
万天河听罢，叹了一口气，道：“小姑娘说的是，既是这样，伊不做，以后我等几人便不来城西，你等也不来城东，如何？”
伊不做道：“好！就依你！”
万天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等这便告辞！”说罢四人翻上围墙跳出去。众人听他几人已经走远，久不全走出来，拱手道：“妙灵小姑娘，你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万分感谢啊。”
金妙灵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原来金妙灵知道桃源帮只想在京城站住脚跟，也无意赶空手派走，便趁那四人进屋时，把那半两钱塞到久不全手中。桃源帮兄弟会意，待那四人找到之时，也拿出手中半两钱。
兄弟十人连声道谢，此时天色已明，金妙灵辞别桃源帮，奔客栈而去，路过紫禁城时，见那城墙四周都围着河沟，心想：“这条河沟尚且越不过去，又何谈翻上这么高的城墙，也不知师父是如何做到的。”回到客栈时，见两人尚未起来，这才回到房中。
这天三人又去城东逛了一圈，金妙灵掏出身上财物，已所剩无多，梁上游道：“既然只剩这些，索性一把用光，图个痛快！”金妙灵道：“好！我们这便去寻一家好酒楼。用完再说！”几人寻到一家酒楼去，坐到二楼，点了好些个菜，开始吃起来，几人吃得高兴，梁上游又叫酒保端来好酒，道：“光吃着也没什么意思，我来出题，你们若答不上时，便饮一杯酒，如何？”
金妙灵和梁无舟都拍手叫好。梁上游道：“舟儿，古往今来最瘦的人是谁？”梁无舟想了片刻，道：“我却不知。”便饮一杯。
梁上游道：“妙灵，你说呢？”金妙灵道：“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当然是易安居士李清照了。”
梁上游道：“好！”拿起酒杯也喝了一杯，喝完又道：“千年来架子最大的人是谁？”
梁无舟又喝一杯，金妙灵道：“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便是少陵野老杜子美。”
梁上游又喝一杯，道：“头发最长的人。”
梁无舟道：“这个我知道！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便是青莲居士李太白。”梁上游和金妙灵各饮一杯，梁上游道：“老得最快的人。”
梁无舟想了片刻，摇摇头，又饮一杯，金妙灵道：“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这老得最快的人，还是李太白。”梁上游一笑，道：“好！妙灵果然聪明。”又饮一杯。
突然旁边桌子传来一声：“各位好雅兴。”三人看过去时，却是一白面公子坐在那桌边，只见他二十来岁模样，锦罗玉衣，贵气逼人，正在拿着酒杯独自饮酒。那白面公子饮完一杯，道：“打扰几位雅兴，失敬。在下这里也有几句拙作，可陪诸位下酒。”
梁上游道：“这位公子请赐教。”
那白面公子道：“有人也是依，无人还是衣。去了依边人，添今便是衾，鸳鸯瓦冷霜华重，五更天寒入罗衾。”
三人听罢心想：“如今暖风正来，哪有冷霜。”沉思了片刻，金妙灵道：“有竹也是笺，无竹还是戋，去了笺上草，添金便是钱。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分货换一分钱。”
那白面公子叫了一声好，拿起酒杯喝了一杯，又道：“有草也是茉，无草也是末，去了茉上草，有手便是抹。赤贫女子衣衫破，富家千金脂粉抹。”
原来金妙灵来时不曾多带衣裳，除了两套男装，便是这身女装，此时已显得有些破旧。三人听罢，心想这人好生无礼，但又觉得他说的是事实。
金妙灵道：“有木也是梧，无木还是梧。去了梧前木，有言便是语。自饮身前杯中物，莫管他人桌上语。”
那白面公子哈哈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拱手道：“失敬，失敬。在下叨扰，三位千万莫怪。”说罢转身下楼。三人也吃得差不多了，经这白面公子一折腾，倒也不想再吃，便叫来酒保结账，回到客栈。
三人在梁上游屋中坐下，梁上游道：“如今该起身回江离了。只是盘缠用尽，只好去寻个大户人家，借点钱财来用。”
金妙灵道：“但是寻哪里动手呢？”
梁无舟道：“我们可去街上打探，京城中家财万贯的比比皆是，还怕打探不出来？”
他这话还没说完，三人忽然听到有人在敲门，梁上游喝道：“是谁！”
门外那人道：“客官，是我，店小二。”梁上游道：“你来做甚！”店小二道：“掌柜的有东西送于几位客官。”三人听罢一惊，梁上游打开房门，只见那店小二手捧一盘纹银，大概有好几十锭，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
梁上游道：“这是何意？掌柜的为何要送纹银于我几人。”
店小二道：“掌柜的没多说，只说不用劳烦几位给住店的钱。又说几位要是不收下这盘纹银，便扣我的工钱。”
梁上游眉毛一扬，道：“这么说不收的话，还对不起你了，是吧？”
店小二道：“几位若赏脸时，便收了去，我也好交差。”
梁上游心想好生奇怪，道：“你叫掌柜的来，不然我不收。”
店小二道：“掌柜的去城东头办事去了，几位行行好，这就收了吧，不然掌柜的回来怪罪于我，说不定把我逐出客栈。”
梁上游心想既是送来了，不要白不要，对那店小二道：“既然如此，我便手下。”他接过那盘纹银，又挑了一锭小的送给店小二，店小二连声道谢，下楼而去。
第11章鸳鸯瓦寒入玉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