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无舟道:“奇怪了,只有掌柜的向客人要钱,哪有给客人送钱的。”
梁上游道:“既然都送来了,岂有不收之理?”
梁上游向金妙灵瞟了一眼,见她在在桌边坐着,道:“妙灵,你说这钱收还是不收呢?”
金妙灵心想,难道是桃源帮那些人送来的,道:“三叔既然都收了,那还用问吗?既收之,则安之。”
三人收拾好包袱,在客栈又歇了一晚,便驱马出城,向南而行。下午时,已到保定,入城而去,寻了家客栈,前脚刚踏进门槛,那掌柜的便跑过来,一脸笑容,道:“上房已备好,几位客官请。”
三人上楼,只见三间客房收拾的整整齐齐,三人舟车劳顿,吃了些饭菜,这便各自休息。次日清晨梁上游找掌柜的结算房钱,那掌柜道:“三位客官折煞小人也。几位乃是小店的上宾,怎么敢收几位房钱。”梁上游伸手给了几次都被掌柜拦了回来,这才作罢。
一路上行了好多天,每天都是这般待遇,那些掌柜只是笑脸相迎,又备了好酒好菜,只是不肯收房钱。
这日三人已到河南南阳,梁上游道:“一路上这些客栈掌柜都好生奇怪,见了我们毕恭毕敬,却只是不收房钱。”金妙灵道:“这些天来我心里一直在想,是不是桃源帮那兄弟十人。”当下把帮助桃源帮之事说出来,梁无舟道:“原来如此,想必是他们感谢灵妹,才有此一举。”
三人入得南阳城中,寻了家客栈,栓了马,那掌柜的各种好话相迎自不在话下,三人把客房订好,梁无舟道:“我听闻河南南阳独山玉,乃是中原名玉,不如去买几块来,送金大伯。”
梁上游道:“小子想得周到。”
金妙灵道:“也好。我们出门多时,也不知大伯怎么样了。”
三人上街寻了家玉器店,那玉器店掌柜却是十分热情,给三人这般介绍,那般介绍。原来中国有四大名玉,分别为西域和田玉,南阳独山玉,湖北绿松石和辽东的岫岩玉。西域的和田玉色泽艳丽,色调丰富,古来已被人视为珍宝,自不用说。湖北的绿松石,料质纯净,灿烂夺目,便是人们常常说的绿宝石。辽东的岫岩玉,坚实温润,细腻圆融,多呈绿色,其中又以纯白和金黄两种颜色为罕世珍品。南阳独山玉质坚韧微密,光泽透明。是玉雕中的上等原料,常用作打造玉佩、手镯。
金妙灵听那老板说了一席话,拿出身上那两块白玉,道:“掌柜的,劳烦你帮我看一看,我这两块玉,却是哪里的玉?”
那掌柜的拿起那两块白玉,翻来覆去看了一阵,道:“客官这两块玉便是南阳独山玉,却是玉中上品,珍贵得很。美中不足之处,便是玉背面后来被胡乱刻上几个字,又有几道划痕。”
那掌柜恭恭敬敬地把玉还给金妙灵,金妙灵心想,先前只见几个浅浅的字,哪有划痕,便翻过那两块玉来一看,果然见两块玉背后,各出现了几道划痕,金妙灵仔细看时,那几道划痕弯弯曲曲,也没有什么稀奇的,想必是翻墙上屋时划出的,便放回怀中。
三人挑了一块红色的,一块绿色的,一块紫色的,都叫掌柜包好,梁上游道:“掌柜的,多少钱?”
那掌柜的道:“客官折煞我也,客官能来小铺,便是看得起小铺,就算是把小铺东西全都看上了,我们也是恭恭敬敬地送到客官府上,怎敢谈钱。”
三人一路上走来,已经见怪不惊,这才谢过那掌柜的,出店而来。梁上游道:“想不到客栈不收钱,就连玉器铺也不收钱。我梁三爷走南闯北好几十年,也没遇到过。”
梁无舟道:“既是如此,我心中却隐隐不安。毕竟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是不是桃源帮,那也说不定。那客栈掌柜如此热情,我却不忍心叨扰,不如我们便在城中寻一家酒楼吃饭。”
金妙灵道:“只怕到时酒楼也不肯收钱。”
梁上游道:“怕什么,我们只管吃喝便是。”
三人看街头拐角处有一家酒楼,便进楼去。那酒保将三人引到二楼坐下,不一会儿只见眼前一桌子菜肴。梁上游道:“店小二,这是何意?我们只点了三四个菜,为何满桌都是?”
那店小二道:“我等只管上菜,却也不知,三位慢用。”
三人望着一桌子菜,金妙灵道:“怎么样,说中了吧。”三人腹中饥饿,也没多想,便吃了起来。待得杯盘狼藉时,梁上游道:“这顿饭吃得舒适,只是心中隐隐不安。糊涂了一路,这次我却要问个明白,我去找掌柜的问清楚!”
他这话刚说完,突然三人听到一声:“且慢!”三人往那声音处看去,只见一雅间帘子被掀开,走出三个人来,当头那人便是京城酒楼中那白面公子。只见他一身云锦,华贵不凡,腰间一块青玉,上面用小篆刻着个“步”字,又见他身边左右各站一人,都是三十多岁模样,恭恭敬敬地候在那里。
梁上游道:“呦,这位公子怎么在这里,难不成又是来凑热闹的。”
那白面公子道:“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说明我与几位有缘。”
梁上游道:“刚才你道‘且慢’,又是为何?”
那白面公子道:“几位去问那掌柜时,他也不会说。实不相瞒,几位要问之人,便是在下。”
三人听这才明白,一路上便是这个白面公子安排的,梁上游站起身来,道:“原来是你!”
那白面公子拱手道:“失敬,失敬。”
梁上游道:“一路上承蒙公子安排,我等感激不尽。却不知公子为何如此照顾我等?”
那白面公子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梁上游看一眼他腰间青玉,道:“想必公子也是有头有脸之人,却不知如何称呼?”
那白面公子道:“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庐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
金妙灵道:“原来叫做步辞远。步大公子,我且问你,你不辞辛苦大老远的跟着我们,却是为何?”
步辞远道:“呦,妙灵姑娘。瞧你这话说的,家母住在南阳城中,我自回家看望家母,又怎么是跟着你们。你若偏要说是我跟着你们,那便是跟着你们了。”
三人听他叫出金妙灵名字,心中砰的一惊。金妙灵道:“你怎么知道我姓名?我看你是心中有鬼,才鬼鬼祟祟地跟来。”
步辞远道:“有鬼也是魍,没鬼还是罔。去了罔边鬼,有心便是惘。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梁上游听罢双目一睁,道:“步公子请自重!”
金妙灵哼了一声,道:“有米便为粮,无米也念良。去米添个女,添女便是娘。亲娘心中疼儿子,儿子却不敬亲娘。”
只见步辞远哈哈一笑,道:“妙灵姑娘果然聪慧,小生自愧不如。”他对梁上游拱手道:“梁三叔,玩笑而已,不可当真,还望恕罪。几位夜燕门高手来到南阳,我空手派自当尽地主之谊。”
三人又是一惊,梁上游道:“什么,你是空手派的!”
金妙灵道:“我只道空手派是四个姓万的弟兄,却没见过你这号人。”
步辞远道:“实不相瞒,万氏四兄弟是小生手下。”
金妙灵心想,此人不过二十出头,那万氏四兄弟看起来也是四十左右,怎会甘愿做他手下。
梁上游道:“既是如此,原来是同道中人。只是一路上步公子多番照顾,我等受之有愧。”
步辞远道:“梁三叔何出此言,在下敬佩夜燕门诸位身怀绝技,这才出此下策,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莫怪。”
梁上游道:“好说,好说。还望步公子不要再做安排,我等心里才自在。”
步辞远道:“这样也好,在下自当遵从。三位既然来了,不妨多住几天,过两天便是家母生辰,到时还望几位赏脸,能到敝舍一坐。”
梁上游道:“我等赶路回乡,不宜久留在外,还望步公子海涵。”
步辞远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必强留。只是在下有一事相求。”
梁上游道:“步公子请讲。”
步辞远将三人请到雅间中,道:“此去不远,有一条巷子叫卧龙巷,巷中有一座宅子叫崔府。我听闻崔府中有件宝贝,便是个翡翠西瓜,我空手派擅长探囊取物,却不擅翻墙上屋,若是几位前去,那便好办了。”
三人心想,果然没有白吃的饭菜。但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也不好回拒。梁上游道:“既然如此,我三人商议一番,今晚便去一探,如何?”
步辞远道:“梁三叔果然爽快!如此在下便在此等候三位好消息。”
三人告辞出了酒楼,回到客栈。金妙灵道:“我曾听师父说过,那翡翠西瓜可是稀世珍宝,这西瓜原本是一对儿,有一只已被师父拿走,原来另一只却在这里。”
梁上游道:“去那宅子时,也无需人多,我自己去试探便可,你们在客栈中等候。”二人点头。
到得外面漆黑一片时,梁上游出客栈而去。金妙灵和梁无舟坐在桌前,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也不见梁上游回来,二人心道不好,均想难道出了什么意外。当下翻出客栈,往卧龙巷奔去。
二人奔到卧龙巷,远远地瞧见一个偌大的宅子,透过围墙,只见几座楼屋立在那里,二人翻身而上,伏在墙边,原来这宅子中另有好几十间屋子,果然是大户人家,二人往那院中瞧去,只见不远处有几人分为几处,守在一面墙边,却是过去不得。
梁无舟低声道:“灵妹,我去引开那几人,你去寻三叔。”说罢跳入院中。
金妙灵见梁无舟沿着一片小花园潜过去,绕到一人面前。只听见那人道:“什么人!”墙边几人听到后都飞奔过去。
金妙灵见那几人跑开,沿着围墙绕到另一头,只见也是一个院子,院中无人,便跳下去,伏在一个水池边,躲在假山岩石下,只见面前一座阁楼中灯光点点。突然那阁楼中奔出一人,金妙灵看那人时,却是梁上游,只见他手中拿着一个盒子,往围墙处奔去,阁楼中冲出四个人来,紧紧追赶着他。梁上游奔到墙边,正要跃上,却见墙头上出现两人,挡出去路,便转身往假山奔来,他奔到金妙灵跟前时,金妙灵小声道:“三叔,我在这里。”
梁上游将那盒子轻轻一扔,正好扔到金妙灵手中,往院子拱门奔去。金妙灵拿住盒子,只见盒子上套有锦绳,见那几人绕过假山去追梁上游,又伏了一会儿,见四周无人,把那盒子锦绳穿在手臂上,起身便跑,跃上一堵墙,正要跳出,只听身后有人喊道:“这里还有一个!盒子在她手上,快追!”
金妙灵跳下墙头,已到一条小巷中,只见小巷两头各奔来两人,心道:“不好。”望着小巷对面那堵墙,几步跃上,跳入另一个宅子中。耳中听到墙外脚步声四起,心想:“他们要来堵我,这可不是办法,我且躲回那阁楼中。”
金妙灵转身爬上墙头,只见那小巷中已经无人,便跳下,又翻过一堵墙,进到先前那院中,只见眼前阁楼大门敞开,灯光点点,便慢慢潜过去,倚在门口往里一看,却是无人,便迈步走进去,躲在一根大柱子后面。金妙灵此时心中好奇,便打开那盒子,只见一层软垫中,躺着一只绿莹莹的西瓜,那西瓜皮上有墨绿的条纹,透过瓜皮,隐约能看见其中红色的西瓜瓤,黑色的西瓜籽儿,心想果然是件珍宝。突然听到头上个声音道:“怎么样,好看吧。”
金妙灵抬头一看,只见梁上一人正看着自己,那人却是步辞远,当下盖好盒子,又见步辞远跳下来,金妙灵道:“你怎么在这里?”
步辞远道:“家母姓崔,这崔府便是我在南阳城中居所,我如何不能在这里?”
金妙灵心中一惊,道:“步大公子,这你可要说清楚了,你把我们骗到这里,究竟何意?”
步辞远道:“实不相瞒,妙灵姑娘帮了我个大忙。这翡翠西瓜本是我家中物件,不想被小刀会那些人探听到消息,想要夺去。刚才那些追赶姑娘的,便是小刀会之人。”
金妙灵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说,偏要把我们骗来。”
步辞远道:“姑娘莫怪,那小刀会中人,大多却都是技艺平平,只是几个领头的,却好生厉害,在下才出此下策,赚几位过来。”
金妙灵道:“刚才那几人追赶我时,其中却也不见有厉害之人。”
步辞远道:“那几个领头的已被我两个手下和梁三叔引开。这次多亏了姑娘,才能保住这翡翠西瓜。在下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金妙灵把盒子交给他,道:“好说,好说,今后你不来烦我们便是了。”
步辞远道:“难道妙灵姑娘就这么讨厌我,不想见到我?”
金妙灵道:“有些人长了一副好嘴脸,却偏偏不惹人喜欢,不见也罢。”
步辞远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惭愧,想不到我在妙灵姑娘心中,竟是此等人。”
金妙灵见他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像是在想什么,便道了一声告辞,跑到院中,翻墙而出,穿过两条巷子,只见墙角跃出两人,正是梁上游和梁无舟,三人便一同回到客栈。
梁无舟道:“原来这姓步的小子骗我们去,便是要我们帮忙对付小刀会。”
梁上游道:“追赶我那几人中,有两人身手好生了得,我饶了一大圈,才甩开他们。”
金妙灵道:“既然我们也帮了他一个大忙,便互不相欠,这样也好,只要他不再来烦我们。”
梁上游道:“这姓步的小子倒也不像是什么恶人,也就是说话不怎么分轻重,行事有些诡异,倒也无妨。”
梁无舟道:“出来这么些时日,也不知爹在家里怎么样了,还是快些回江离吧。”
次日三人出客栈时,却见两人在客栈门口站着,正是步辞远身边那两人。其中一人手捧着一个盒子,恭恭敬敬地道:“几位慢走。在下钟鸣山,风鸣叶二人,受步公子差遣,特来送行。公子命在下备了一份薄礼,希望妙灵姑娘能收下。又说先前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几位海涵。”
梁上游和梁无舟都看着金妙灵,金妙灵道:“我若是不收呢。”
钟鸣山道:“公子说,妙灵姑娘若收下时,便是原谅了公子,公子也不再提桃源帮和空手派比试之事。”
金妙灵心想:“原来这小子已知道。若不收下这东西,恐怕空手派回去找桃源帮的麻烦。”又听梁上游道:“既然如此,妙灵,收了也无妨。”
金妙灵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只见是一把□□。梁上游道:“呦,这倒是好玩意儿,我兄弟二人和金大哥在美利坚时,就用过这种□□。”
钟鸣山道:“如今贼军四起,路上也不太平,妙灵姑娘可做防身之用。”
金妙灵把那□□放入包袱中,钟鸣山和风鸣叶拱手道:“恭送三位出城。”
三人同他们道别,驱马出城而来,梁上游骑马走在前面,只见他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兜马向右而行,在那条岔路上走了一会儿,便停下来等着二人。金妙灵和梁上游赶上去,只见梁上游往西望去。梁无舟道:“三叔,回江离的路不是应该往南走吗,为何三叔却向西行?”
梁上游道:“舟儿,往西去,是为了打探二哥的消息。”
梁无舟和金妙灵听罢一惊,梁无舟道:“什么?打探我爹的消息?他不是在江离吗?”
梁上游道:“此事本来早就应该让你得知,只是临走时二哥有嘱咐,让我也好生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