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半个月前我们都不是谈好了,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呢,我们可是认识这么多年,难道我杨永宁的人品,你信不过吗?”
杨永宁青筋暴绽,额头满是汗珠,眼眶布满血丝,蜡黄病态的脸上竟回光返照似的,气得面色通红。
“杨兄啊,不是我信不过你,是你的公司现在是一块烫手的山芋,没有人愿意接啊。之前原以为你能借这波形势逆流而上,这才拉拢几个朋友跟你谈融资,但说实话,钧天如今的前景,就像昨天开盘的股价一样,已经一泻千里了,你啊,就不要为难我了。”
话一刚落,杨永宁的耳边就听到电话“嘟嘟”的盲音。
“狗生的,都是赚钱是朋友,赔钱是仇人!”
杨永宁愤怒地将电话扔在桌上,啪的一声,塑料壳的听筒包装摔开一个口子。
离三站在门外,听得真真切切。
“完了,完了,小玲,你说我们公司会不会倒啊,是不是会裁员,或者会不会干脆我们就失业了啊!”
如韩姐这般惊慌失措的,公司上下不再少数。从虞柔若诉讼申请到业主集体维权,人心越来越慌,而外头的消息却一件接着一件对公司不利。
“韩姐,嘘,你可别乱说。”小玲摆摆手,连劝道。
“怎么会是乱说呢?”
韩姐放低了声音,摊开杂志挡住她与小玲,嘀咕道:“万一失业了,咱们岂不成喝西北风,得想好出路在哪?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才毕业没多久,钱攒的又不多,在沪市生活多辛苦,千万得多想想,想仔细喽。”
“怎么会这样,明明一个多月前还好好的。”小玲郁闷不解,眨着迷惑的眼睛。
“做生意嘛,当然是有赚有赔。谁会想到虞柔若买了公司建的房子真的出了问题,这真是想不到,明明都想借人家的东风,怎么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给堂堂大明星配主体质量有问题的新房,亏售楼部的人干得出来!”
“韩姐,只是甲醛超标,地面空鼓,没有你说得那么厉害!”
“这样就已经是大问题了,虞柔若可是大腕,大腕的房子能有闪失吗,哪怕是墙皮脱落一丢丢,那都是大新闻。你看复核结果一出来,公司门口挤满了人,他们不都会想脸给虞柔若的房子都这水平,给一般人的得什么样!”
“韩姐说的有道理。”离三突然开口道。
“呵呵,李秘书。”
韩姐全身一抖,摊开的杂志慢慢地放下,一点一点露出脸,尴尬而笑道:“董事长还是不肯开门吗?”
离三摇摇头,将订好的烧鹅外卖搁在办公桌上。
韩姐也算是公司里的老人,即便嘴上说失业如何,裁员如何,却始终留在公司里共患难,连近来公司的午饭餐补标准变动,都不像其他人发牢骚。
她满怀忧心道:“呀,董事长不吃饭怎么行,他两三天都少一顿,总关在办公室里不出来,李秘书,董事长这样会不会出事啊,你看公司里本来就乱,如果董事长在……”
“李大哥,公司能度过这次危机对吧?”小玲用期冀的目光望着离三。
自救者,人恒救之。
但是自救谈何容易?
离三经手过最近这段时间公司的财务,资金的严重不足已经是这场危机最大的内因,单单是两个月兴冲冲拍下的一块新地的土地出让金,近期就要补缴剩余的缺口,否则原先的订金将视作违约白白打水漂,而且公司在官府、银行的信誉会降级。
其次,别人都艳羡的空置土地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按照出台的,陆陆续续以防因闲置土地被收回就要付出一笔笔的钱,无疑是在已经不肥的资金链上一刀一刀地剐。
而后是明年4月份即将到期的开发贷偿付日期,以及所欠银行的贷款接二连三如雪花飘来,寒冬已至,就算是亿万富翁的家底都顶不住这样添柴烧火的抗冷御寒。
何况留有一个赌债的尾巴,1800万何去何从?
离三眉头紧锁,坦然道:“成事在人。”
“成事在人?”小玲张张嘴,听不懂话外音。
昨天约见了花红衣,两个人简简单单地碰了面,他最终明白了萧独夫不但是要置杨永宁于死地,更是要把垂涎已久的钧天收入囊中。
眼下大肆收购钧天股票的幕后黑手不难发觉,可杨永宁一点儿不怕,他算上杨骏的,以及赵瑞泽,基本上可以做到控股,就算是散户把持有的股票都卖光,在网络线上把钧天骂了个遍,股价持续走绿走低,只要钧天不倒,能撑过这一劫,迟早能东山再起。
可是,既然萧独夫能干出指使虞柔若的毒计,又为什么干不出更恶毒的把戏手段。
比如杨骏所谓的嗜赌吸毒,也许就是萧独夫计划里的一环。
为此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淘米良,没准在某个危急关头他会当作一把刀子,一股奇兵从侧面背面捅进杨永宁的心肝背后。
到底萧独夫又会出什么招呢?他不可能会给人喘息的机会。
……
“杨永宁,你个混蛋,都他么因为你,有好几封举报信送到信访局,说我滥用职权,利用职权之便收受你的贿赂,对你打马虎眼放通关,才有了质量不合格都能验收发放许可证,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给害死了!”
开着扬声器的电话无法承载住建局局长赵惠明的滔天怒火,声音缭绕在杨永宁的整个办公室,杨永宁才被一个个不肯借钱的好友击溃得心如死灰,想不到赵惠明的这通电话更是往他的血淋淋刚皮开肉绽的伤口上撒盐。
“怎么会这样,不是,赵局长,你我都清楚,我不过是请你吃了几顿饭而已,你我之间纯粹是好朋友,没有外人所说的金钱往来。你不要急,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你不怕,可他么我怕!”
赵惠明愤怒得无可复加,在他将自己的怒火宣泄在一味道歉的杨永宁身上时,按萧独夫吩咐,秘密伪装成平民老百姓的几个人,越过市信访局,越级到省信访局告“御状”,竟然以实名举报的形式检举揭发赵惠明,以及杨永宁。
他们双膝跪在省厅门口高举横幅的照片,此时此刻就摆在曾经与离三聊天的林哲欣面前。
他细细地翻看举报信跟照片,随后拿起派克笔,在文件开篇的空白处缓缓地写下批示,核心只有一个字:
“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