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人原还以为是谁在整恶作剧,不停的逗骂着,郑运富终于先找着鞋了,提拉着去把门开开了,临了还不忘再骂上一句,“晚上不睡觉,尼妈出来装鬼吓人呢?”
一个电把的光束照了进来,同时,一只脚很不客气地踹在郑运富肚子上面,没有任何防备的郑运富向后倒退了两三步后直接摔坐在了地上,然后门外就传来一个男生审贼的声音:“刚才是你骂的人?”
这一下变故,出乎屋里所有人的意料,现场安静了一瞬。
门开着,楼道没有灯光,只靠电把的昏光勉强可以看见,门口站着四个人,三个看不清面容的学生分别拿着电筒,后面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女人,这个女人姬一吉倒认了出来,是学生处的副主任,长着肥胖的身体和一张丑脸却偏偏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作田心爱,这个田副主任一直都在做学生工作,又兼职管理学生男女宿舍,前不久才给各大一新生的班长开过会。
不过姬一吉对这个田副主任并没有什么好感,主要是这叫田心爱的老妇女别看岁数大了,五十多岁的人脾气却坏得实在厉害,整天板着那张柿饼子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他们这群学生个个都像阶级敌人,给学生开会的时候更是一副趾高气扬德行,活像个下来视察的中央领导。
相由心生,这田心爱绝对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至于和她在一起的那三个看不清容貌却同是一身校服打扮的学生,姬一吉猜着应该是学生处里的学生干事,这些人主要是由各个系的系学生会成员担当,平时帮着学生处里的老师们管理一些学生工作…
这个时候,上铺的段峰、张一太已经下来把郑运富从地上拉了起来,虽是一脸气愤,却还没有说话,毕竟班长已经迎上去了,至于王昌绪,在跳下来之后很快发现了门口那个老女人,又急急忙忙爬回上铺钻进被窝里面穿起了衣服,他那总是喜欢光屁股睡觉的爱好一时不好改…
“田主任,有啥事么?”姬一吉到了门前,并没有因为寝室长被人踹了一脚而显出不满,人家可以为祖国教育事业奉献了一生的人,做学生应该尊师重道,就算你不满,那也要忍着,何况动手打人的又不是她。
“刚才到底是谁在骂人?”老女人脸黑如铁,她虽然给大一新生的班长们开过会,却没有记住眼前这个学生。
“啊,你说这个啊,”姬一吉摸摸鼻子略带歉意又如讨好的笑了一下,“刚刚你们敲门的声音有点大,我们还以为是谁在闹着玩,再说,我们都在听小说呢,你敲门的时候我们也只是开了几句玩笑,没有骂人啊,哦,对了,你听到的骂声可能是小说里读白…”
“你糊弄谁呢!我说的就不是敲门时候的事儿,刚才我在下面巡视,是谁在骂‘拿灯照窗户的’!别以为我没听见,就是你们这几个寝室里传出来的!”老女人脸色依然一幅铁青,平日里阿谀奉承的话听多了,今天竟被学生娃子给骂了,她决定要把那个在母老虎头上瘙痒的家伙找出来,让他知道,她这个为祖国教育事业奉献了半生的副主任可不是谁想骂就能骂的,最主要的是,那个学生蛋[子]在骂她的时候竟然顺带问候了她那个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老妈。
“…”姬一吉又摸摸鼻子,拉住从身后上来想要冲出去顶撞的段峰,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都能开口,唯独段峰不行!他再次带上一脸讨好的笑,“那个,田主任,你也听到了,我们一直都在听收音机,至于你说的骂人声,会不会是从别的寝室传下去的?”
此时,收音机里那个很有磁性的声音还在念白着“…你…你…到底是谁?我…我不信有鬼…”,声音有点慎人…
“…?”老女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三个学生干事,三个学生干事收起同仇敌忾、任劳任怨的表情摇摇头,他们也没听真到底是哪个寝室骂的人,甚至都没有听见到底有没有人骂人,而且还很怀疑领导这么大岁数,耳朵怎还这么好使!至于刚刚一上来就动手,那就是做给领导看的。
“真不是你们骂的?”田副主任也疑惑了,又黑着柿饼子脸向姬一吉问了一句,她确实听到了骂人的话,只是不确定具体位置,反正不是这里的207就是上边的307,又或者是两边206和208,再不然就是上面的306和308。
“不是!绝对不是!我向毛[主席]保证,我们一直在听小说!”说着,姬一吉学着电视里红卫兵保卫毛[主席]的样子拍了拍胸脯。
“把收音机关了早点睡吧。”
“哎,田主任您也早点睡,别太操劳了。”
田副主任转身带着那三个学生干事起身就想要去再砸206的房门,山东大汉已经忍不住冲了出来,在他眼里,班长姬一吉就是个软蛋,除了说好话竟然连个不满的屁都不敢放一个,难道他们就任由寝室长被人白踹了一脚不成,就算是段峰骂了一句“拿灯照窗户”又怎么了,谁让这个老女人没事拿灯乱照的?
“你们打了人就白打了!”张一太把姬一吉推到了一边,眼睛盯着那学生处的副主任,问的却是她身边那三个学生处的干事,因为刚才踹出那一脚的肯定不是那个老女人。
山东人两手紧握,没穿上衣的干巴胸口竟也挤出了两个类似胸肌的鼓包。
“那个张一太,”姬一吉不由分说把山东汉子拉了回来,又挡着段峰、郑运富不让出去,看看转了回来的田心爱和那三个学生干事,一本正经向张一太教训道,“田主任是学生处的主任,为人刚直不阿,你没瞧见连学生骂人这种小事都能亲身亲为,严查不贻,那么学生打人的事情自然更会一查到底!田主任您说对吧?”姬一吉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田心爱问的,脸上挤着能滴出水来的笑,笑容里依然满是讨好。
“房辉,给他们道个歉。”田心爱看看姬一吉那讨好的笑容,回身交待了一句,刚才这个学生干事做事确实莽撞了。
三个学生干事中身材最为壮硕的男生向着姬一吉几人看了一眼,黑暗里也看不见脸,只是轻描淡写说了句:“对不住,刚才下脚重了。”
“然后呢?”姬一吉脸上依然满是讨好般的笑,甚至略显羞囡的摸了摸鼻子,带着满是疑惑的眼神抬脸先是看看房辉那一米九多的身高,然后又用寻问的目光看向那张依然铁青的柿饼脸,再次笑笑,“总不会打了人只需要道个歉就算完事儿了吧?”
“行了,他已经倒过歉了,你们关门睡吧。”田心爱以副主任的身份板起柿饼脸打起了官腔,学生打人是不对,可这个学生是因为她挨骂才出的手,她总不好因为这个就对他处分,一群学生娃子,吓唬两声也就过去了,难道他们还敢在她面前呲牙,“以后晚上熄了灯就别再听收音机了,学生就要有个学生的样儿,熄了灯就该休息了,下回再听收音机就给你们没收了。”
姬一吉确实没有呲牙,想呲牙的张一太和段峰也都被他挡在了后面,即使是无端挨了一脚的郑运富也被姬一吉当着主任和三名学生干事的面苦口婆心地劝住了:“我说运富同学,你就自认倒霉吧,这个学院的校规有点怪,动手打了人只需要倒声歉就完了,忍忍吧,你没看那家伙驴高马大的,若是再打你一顿,然后再倒声歉,有个三回五回的也就把你这小身板揍扁了。”,姬一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回头再看那张柿饼子脸,嘻嘻一笑,“田副主任,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田副主任原就铁青的柿饼子脸显出一丝不善,变得难看起来,很少有学生敢用这种语气对她顶撞,姬一吉那满是笑容的脸也变得可恶起来。
“我靠!你啥意思?”那驴高马大的学生处干事房辉不等柿饼子开口直接到了姬一吉的向前,丈着高出半头的身材,肚子向前一顶把姬一吉撞了一个趔趄,“你那意思还想让我跪下给你们磕个头?”
“哎哟,您客气,”姬一吉先是看了一眼没有打算阻止的田心爱,用手摸了摸房辉的肚子,“你说这不年不节的,你就是磕了,我们也没有红包送你,况且,你还比我们大着两岁,我们也收不了你这么大的干儿子,再者,这年月如今也只流行收个女儿做干爹,干儿子已经没人稀罕了不是…”
姬一吉笑得很有些像葛优扮出的小丑,只是说出的话着实的气人,这让田心爱皱起了眉头,房辉已然握起了拳头…
“咦?你这面相看着可不怎么好啊!”姬一吉说着干儿子没人稀罕,对田心爱的眉头和房辉的拳头视而不见,借电筒光亮不经意向着房辉脸上看了一眼,忽然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惊奇过后满脸都是担忧,表情化作一本正经道,“常言说,马脸长、驴脸青,你这张脸又长又青,正应一句相批,叫作…”
姬一吉挠挠头,而后恍然:“哦,对了,流年走背字,今日有血灾。”
“呼!血你大爷!”房辉不再管身后是不是还站着学生处的田副主任,一拳已经向姬一吉脸上砸了过去,姬一吉条件反射般向侧一躲又向上一蹦,好巧不巧额头正碰在对方鼻梁上面,那房辉顿时感到鼻子奇酸奇痛,用手一捂,两行鼻血竟然已经顺着两个鼻孔流了下来。
“我靠!”姬一吉如被吓到了向后一退,抱着郑运富的肩头笑了起来,“原来看错了,咱们这干儿子不是‘流年走背字,今日有血灾’,而是‘流年日风下,半夜来例假’,你瞅那血流的,哗哗的,哈哈哈哈…”
“想作死!”房辉怒了,先不说他是学生处的学生干事、体育系篮球队队长、校跆拳道协会副会长的三重身份,就说他本身一米九三的身高又有谁敢这么扫过他的面子,吃了暗亏的他这个时候已经完全不管不顾,冲上两步急怒而出一个顶压,至少一米二的长腿向着姬一吉顶门压下。
姬一吉身高只有一米七八,还不知道他面对的是跆拳道“高” 手,看着那高起的一字长腿,笑了一句:“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劈腿’?”,随即又赞,“这腿劈的可真长!”,口里笑着,身后却如安了一个弹簧般疾疾弹出,斜肩一靠,撞在对方还不及劈下的“一”字长腿上。房辉整个人至少飞出七八米远,摔在走廊里双手掩裆,身体缩成了一下大大的躬背龙虾。
刚刚姬一吉出手时使了点坏,他欺身把对方撞出之前,眼见对方两条腿劈成了个“一”字,便顺势出手轻轻弹了一下对方一字长腿中间裆里那两个小小的“o”字,天黑灯暗,谁也没看见,只是听到房辉强忍的痛吟叫的有点惨,姬一吉也感觉有点蛋疼…
黑暗里,田副主任那个原就不白的脸此时变得更黑了,姬一吉没有看到柿饼脸上两道寒茫微闪,他同样没有看到的是,自己胸前自幼贴身佩戴的那块硬币大小的铁八卦同样闪出一道弱光,正是这道弱光,让那田副主任退后了一步…
老柿饼子脸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