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拜我所赐,上次她们两未能和凌波仙子一分胜负,可是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她们不是凌波仙子的对手,为什么今日还要自取其辱呢?
雪衣女子水袖扬起,掌心射出密密麻麻的飞箭,我挥剑挡下,那些飞箭纷纷撞击落地。叮叮当当的声响刺破寂静的夜空。
地上硕大的蜘蛛邪恶的嘴角一张一合,孕育着可怕的力量,尖锐的獠牙渐渐伸出,觊觎着我身上每一片鲜嫩的肌肤。
我实在难以理解她们俩怎么想到这种愚蠢的办法,想要用蜘蛛阵困住我?我在云落山成天和它们打交道呢。
我一剑划过一道绚丽的流光,光焰下鲜血四溅,身前一片的蜘蛛都被斩于剑下,暗红色的血映着凄白的月光夺人心魄,而我已经不再害怕那种颜色了。
其它的蜘蛛们有些胆怯的后退,辛火眼中有些不可思议。
微微感觉到身后强大的杀气,我缓慢的转过头,那少年清俊的修姿身影笼罩在一层月影里,风拂起子墨色的长发,临风而立时,神仪清绝。
君瑜,几日前你才说过的,你的剑不会指向我。而我信了,可是今夜呢?
君瑜嗓音清清淡淡:“把东西交出来,我便放你走。”
我低头不语,我觉得我的命运大致就是如此了!
纯钧剑宛如一条清丽的白龙,朝我飞腾而来,我身躯微侧,欲转之时,君瑜的长剑一转,这一下动作逼得我根本无法躲避开来,只得硬碰硬,霎时剑气撕裂夜空,似有猛兽咆哮。
剑与剑的交锋,一股冰冷的剑气直逼得我节节后退,去年我便已经知道和君瑜比剑法,就是自寻死路,今日给撞上,怪也只能怪我的命运。
长剑交错,剑光纵横,一晃就是三十招,能和君瑜打上七十招,我对这个结果算是满意。
与眼神相比,君瑜手中的剑更加冰冷,彻骨的寒意一点一点的侵入我的肌肤,我深切的感觉到那些寒气似是片片利刃划过我的肌肤。
鲜艳的血迹涔了出来,衣裙之上已是血花点点,我望着眼前这个绝美的少年,泪水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为什么会觉得心里有些难过?
君瑜神色一怔,手中的剑有一刹那的松懈,在那个间隙我横剑一挡,从他的剑下逃生。
他一双眸子暗了暗,半晌,沉沉道:“你是谁?”
我剑锋斜转,剑尖震起,而君瑜同时也挺剑刺来,我们同时疾刺对方咽喉,出招迅疾无比。瞧剑迅疾的去势,谁都无法挽救,势必要同归于尽。
诚然以君瑜那么高强的武功,我难以和他同归于尽,也不曾想过要随他同归于尽。我实在没有办法,只有这一种方法,君瑜若躲,我就有机会逃脱。
君瑜手中的剑没有刺向我,我猜他是不是看出我了?突然一把折扇破空而来,像一只野兽撞向君瑜的剑,于此同时,我被人一把拎起,消失在苍茫的夜空里。
月光照射在钟离宸翩然衣袂上,漾射出一种剔透的光泽。
他静默,我亦静默。
风声在树叶间无拘穿过,漱漱入耳。
钟离宸面色上隐忍着怒火,语气里也强压着怒气:“你这又是在做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想要什么?你想要做什么?”
有时候我也在问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非得报仇不可吗?非得要搅入这乱世弄出一身伤吗?
有人说世上的路多得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走,世上的方法多得是,而我却没有方法!
我淡淡一笑:“楼主的救命之恩,来日必当报还。”
钟离宸目光渐渐沉了下去:“能告诉我你为何要假扮凌波仙子吗?”
血炀死前说,即便他们拉拢宸楼也于是无补,他们又怎么真的能拉拢宸楼,一个把《巫篆秘笈》卖给阴阳家的人,怎么值得相信呢?
我巧然一笑:“过惯了无波无澜,总想弄出点波浪来,没想到运气这么差。”
对于我这一句话,钟离宸根本不信,又或者是说他已猜到了我的意图,又或者猜到了我的身份和我身后的司泫,他只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我低头轻笑不语,我好似已经在渐渐丢失最初的自己。阿姐说只愿我单纯快乐的活着,可是我连好好活着都不可以。
有时候我倒还挺想当个无心的魔,为所欲为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不用有悲伤不用痴念,不用像如今不知所措,只能误打误撞。
良久,我问道:“钟离宸你很聪明,聪明得让人害怕,那你能想到我靠近你的目的吗?”
他沉默不语,我低垂下眼帘:“你们宸楼的东西都好贵,我没有钱买,只得想办法偷,可是我没有做过贼,所以行事未免高调了点。”
钟离宸神色僵了僵:“你想要什么?”
我撑着额头叹了一声:“师父一直都想要《本草纲目》,我...”
是什么时候起,我开始谎话连篇了呢?
有时候谎撒多了,撒起慌来竟脸不红心也不跳,连一点愧疚也无。
钟离宸闻言轻笑不语,他这算是相信了么?
第二日,无痕带着《本草纲目》来蜀山,师父见到了半天笑得合不拢嘴。
无痕还顺便捎来一句话,说是钟离宸有事外出一趟,等回来的时候,若是我没有好好地待在蜀山,就把《本草纲目》收回。
当夜我奋笔疾书,熬了一夜,只换得师父一个冷冷的讥讽,只因我那赝品四不像。
几日后,司泫来教我觅梦术,我谈起此事。我的言外之意是想要放弃,我怕在这样下去,我真的会入魔,说不定哪天司泫给我开个极具有诱惑里的价,我就真的下手把钟离宸给杀了。
司泫笑问:“心软了?”
我没有开口,她沉默许久,淡淡道:“你听过混元诀没?”
我警惕的望着司泫,她怎么会知道上古巫诀?
混元诀是阿姐所修炼的九玄神功其中一部分,启天时用来敲响暮鼓晨钟。
“不知道它千年前的名字叫做什么,只知道现今它的名字叫做混元诀,传闻在上古巫族里只有侍奉天神的女子才能修炼此巫诀。”顿了顿又道:“据闻那是唯一一本上古巫诀,它之前在宸楼,如今在幽姬大人手中。”
为什么钟离宸总是要把上古巫族的东西卖给阴阳家,为什么?
我之前还觉得他人好,觉得他对我好,我还一直心存着愧疚,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偏偏干出这些事?
司泫沉吟片刻:“我说这么多,就是想要告诉你,宸楼拥有太多上古巫族的资料书简,能寻到你们上古巫族避世之地,钟离宸怕是帮了许多忙吧!”
我茫然了半晌,望向司泫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她低头笑了笑:“那件事我也曾参与过,甚至还出过力。不过只是还个人情罢了,后来的事我不了解。这是我最近打探到的,我说过我会助你的,就不会失言。”
我是信任司泫的,从前在云落山我们也算得上是忘年之交,当年她察觉到我的噩梦却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后来她对我的好并不存着什么目的性。
直到后来我心中生起复仇的念头,才告诉司泫我的身份,她说那样的经历在这乱世太普遍,那样的仇恨也太多,而没有几个人可以放下,也没有几个人可以在这乱世里平淡过一生。
遇上司泫是我生命的转折,后来也因为她改变了许多,是变好了还是坏了?不是很容易就可以说清楚,毕竟好坏都是相对而言。
我突然想到了幽姬在修炼混元决。她们倒是考虑周全的很,灭了整个巫族又如何,有混元决,她们照旧可以唤醒沉睡几千年的虎魄神兵。
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幽姬走火入魔,吐血身亡!
司泫说天下是盘大棋局,而每个人手中有各有一盘棋,每个人即是棋子也都是操棋者,活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赢家,而我早已步入这场棋局里。我没有阿姐的睿智和大义,但是我知道这个天下,这万里山河若是落在幽姬的手中,只会让万千百姓陷入水深火热,苦不堪言。
若是换做阿姐,她定然会觅得一代明君,将虎魄神兵和暮鼓晨钟交付与他。
那些东西本就是我们上古巫族的,他们凭什么掠夺,又有什么资格掠夺去?
这一次我不想再做一个普通人,既然已经走进这场天下棋局,我也要努力做一个博弈人,才不辜负四年前我次次的死里逃生。
我沉默许久,问道:“他去哪儿了?”
司泫迟疑片刻道:“宸楼的老巢在兰陵,你要去吗?”
兰陵,有相公的地方!
我迫不及待的想去,却又不敢去。
师父把《本草纲目》成天当个宝贝,诚然我就成了多余品,我时不时表达我想要离开的强烈的愿望。
几日后,师父给我收拾好包袱,不怀好意的笑道:“别再哭肿鼻子回来,要是没闯出什么声望,不要回来见我。”
我对着师父“哼哼”两声,您老简直世俗的无与伦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