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澹他不安安份份地救死扶伤,差遣郁芒跑到占星塔去做什么?那里的星见早就是废人一个!”大王子夜淼甩甩银发,眼眸暗灰。
大臣艴影诚惶诚恐地回禀:“大殿下可能有所不知,星见每十八年有一次继承仪式,上一任的星见会将所有的法力传给下一任的星见。潋星公主虽然因为触犯禁忌而无法再进行占卜,但是她的力量还没消失,眼下正是即将十八年期满之时,三殿下这个时候接近占星塔,恐怕是为了尽早找到下一任的星见……”
“夜澹又不是夜风,凭他的实力,不足以和我斗!”
“可三殿下和四殿下是孪生兄弟,他恐怕是想趁着四殿下不在王宫我们放松警惕而帮四殿下铺路……”
“夜风!”夜淼猛地一拳砸在桌上,“总有一天我要让夜风死在我手上!”
艴影连忙跪下:“其实我们不必出面,只要稍稍给王透露一些消息……”
“卑鄙!”
一旁的二公主夜炎愤愤骂了一句,站起身,红色长发顺着她的轮廓狂野地披散下来,艳红如她罂粟般的赤眼,套上红色术袍后她整个人一如熊熊燃烧的火焰。“我不听你们这些卑鄙伎俩,你若想要王位,就堂堂正正地打败夜风,父王自然会对你另眼相看!”
丢下一句,夜炎甩身离去。
夜淼不悦地蹙起眉头:“艴影,你说说看,该怎么办?”
“其实潋星公主早就是带罪之身,我们只需让王知道潋星公主有个儿子,她们母子就必死无疑……”
占星塔里,潋星听完寒星的叙述,颇有些意外。
“你说你遇上了三王子夜澹?”
寒星点点头。“夜澹?他的名字叫夜澹?他人很好,也相当有趣呢。”
一声浅浅叹息,潋星淡淡摇头:“夜澹成不了什么气候。倒是他的孪生弟弟夜风若有心护你,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夜风?”
“四王子夜风,不是长子偏偏有一头王位继承人才会有的银发,小小年纪就有惊世骇俗的御术能力,别说是大王子夜淼,恐怕连王本人也不是夜风的对手……和夜澹容貌相似,但性子完全不同,夜风无疑是王的儿子,留着王的血液,他从小就喜欢以最暴虐残忍的方式将那些个顶尖术师斗到满身疮痍,跪地求饶……”
潋星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这一晚,潋星安置寒星睡下,握着星仗,登上塔顶观星象。
一阵奇异地晚风拂过占星塔,星仗上的饰物呤呤作响,一颗大得离奇的流星骤然夜空,它拖着长长的尾巴划破天幕,径直冲入,那颗原本就不甚明亮的命星遭遇这么大的冲击,光芒立刻黯淡了下去。
潋星面色惨淡地盯着那颗就快要熄灭的星,喃喃说:“星见只有在临终前才能看到自己的命运。”
潋星席地而坐,直至晨露沾衣……
忘不了,那双掩在和煦金发下清亮温柔的眼睛,牢牢占据她的心;忘不了,初遇时她低了头,讷讷地说不出半句。
无可奈何花零落。
手无力再握住纯银色的星仗,如同无力掌控稀薄的缘分;无尽的酸楚漫开去,湿了眼睛,模糊得辨不清东南西北。
星仗砸在地上,一声破音如裂帛之声……
“砰”的一声巨响,寒星被吓了一跳,连忙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沉重的塔门被踹得四分五裂,一个满脸霸气的男子大步迈进塔里。巨大沉重的黑色披风覆在他的身上,他威严高大,强悍挺拔。举手投足中,总透着一股血腥味。
“你是什么人?”还没等寒星想到躲藏起来,他鹰一样犀利的眼光已经扫过寒星。
“我……”话到了嘴边,寒星却像个哑巴一样张开嘴,仿佛除了一丝惊恐气息外还有某种东西在挣扎,可就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一刻,寒星被一把逮住。那人毫不留情地将寒星一路拖拽着走进塔里。
占星塔的塔顶,寒星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上,还在和满眼星光一起旋转,又猛地被掐住了脖子。“潋星她人呢?”近在眼前的目光狂暴迷乱,像最炽烈的火焰一样燃烧着,仿佛要将一切都烧为灰烬,恐惧感从寒星心中渐渐升起,连声音都忍不住颤抖了。
“救……救命……”
“快说!你是潋星什么人?”
“你以为呢?”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潋星用挑衅的眼光对着那个男子。
他一怔,静静地审视着潋星,眼中有种难以琢磨的神色,揪住寒星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你要我怎样呢?!”潋星针锋相对地瞪着他,高贵不凡,神圣凛然。
眼见他们争执不下,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了,寒星夺门而出,飞也似地逃走。
寒星想到了他,能救她的只有他了。
他是三殿下,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子。
寒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赶到那个园子时,暮色才刚刚开始降临。平静的幽蓝天空,犹如蓝色鸿鹄滑行天际一般祥和美丽。寒星的到来无疑打破了那份平静。
“怎么了,寒星?”他诧异地看着不请自来的寒星。
寒星拉着三王子夜澹赶到占星塔时,潋星已经仰面朝天躺下,一种极幽婉凄美的姿势。她的脸,是安详的,熟睡了一般,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脖颈处一道深重的血痕,握着匕首地手微微松开摊着。
愤怒、惊恐、焦急、悲伤……种种情绪纠缠着膨胀着,几乎要将寒星的心撑爆了!
“澹儿,你来这里做什么?”那个暴戾的男人竟然还没走,奇怪地看向三王子夜澹。
寒星的救世主,想也没想就对着他跪了下来:“父王。”
寒星红了眼,面上泛出异样的血色,倾身抄起潋星手中的匕首,奋力扑了出去,要找那凶手拼命。夜澹连忙在身后死死地抱住寒星,
“放开我!”寒星用尽全身力气地呐喊着,质问着,挣扎着,越来越气愤,匕首凌空撕裂,划破了夜澹俊美绝伦的脸。
“我没有杀她,她是自尽……”王的表情残酷地没起一点波澜,冷冷地说着,“她临死前指定了你作下一任的星见。”
夜澹使劲握住寒星逞凶的手,可寒星依旧抖得厉害。寒星的咆哮,寒星的愤怒,全部集中在充血的眼睛中愤愤瞪着。
“澹儿,既然你认得他,就带他去梳洗一下,等一下的仪式他最好不要再出什么差子。”
夜澹抱起寒星退下,然后用只有寒星才能听见的声音在寒星耳边喃喃着:“她是为了保护你……”他一再叮嘱寒星,“可你千万千万要撑住,绝不能出错,否则她做的牺牲就没有意义了。”
可是寒星听不清,也不愿意听。娘亲死了,那个唯一和自己相依偎的亲人死了,还是为自己而死的!为什么会是这样?我再也不跑出塔玩了,娘亲你醒过来好不好?寒星很累,全身如同噩梦初醒般的汗水,冰冷的,让他不由自主的颤抖。
三王子夜澹的手上,幻出紫色的光环,寒星有些讶异地看着他把光环推入体内。
“这样应该多少能帮到你。”夜澹疲倦地对寒星笑笑,这个法术于应该是费了他不少灵力,好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他虚汗淋漓。
没多久,很多人来了,他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熙熙攘攘拥满了手持武器神情严肃的护卫士兵。
寒星木然地任由他们在自己身上戴上象征星见身份的饰物,任由他们把寒星带到娘亲占星的塔顶,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把娘亲的头颅从她的尸体上割了下来,摆在眼前一个造型奇怪的器皿里,四周燃起五芒星形状的蜡烛。然后他们看向王冷酷的眼睛,王一言不发,他们便齐齐退后,垂手不语……
四肢有些麻木了,站了多长时间?隐隐听到一阵歌声,由四周的墙壁传来,明明是女妖之嚎,然而它又是那么的动听,寒星闭上双眼,认真聆听。但声音缥缈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睁开眼看着那个头颅,死了,只剩一堆肉块……寒星有些怨恨的看着对面的头颅,你可知承担他人的希望是件何等痛苦的事么?为什么要任性地为我而死?
一直被她束缚着,却从未注意到她的眼中也会有忧郁……渐渐地,忽然起了怜悯,除了寒星,她还有什么?
寒星走上前,捧起她的头颅,未干的血液沾湿了双手,寒星尽量不去看她的容颜。提起摆在一旁的刀子,使尽全身的力气对准她的头顶插了下去。这时她紧阖的眼睛忽然睁开,眼中发亮,一股强大的灵力徐徐透过寒星抱着她的双手传了过来……
谁来让这一切结束啊?
当一切结束,那颗美丽的头颅在手上化为灰烬,寒星抱住手臂开始呻吟,脸上尽显出痛苦的表情。
“从今以后,你就是正统的星见,乖乖地呆在占星塔里读取星星的轨迹,协助我治理天下。”
王离去时的语气,是那样坚定又不容违抗。
落日在寒星身后张开了它霞彩缤纷的双翅,发出了一阵又一阵尖锐的笑声。
人群渐渐散去。
“嘭!”一声利落的关门声截断了所有恍惚。
寒星独自被推入占星塔内。
占星塔里一片黑暗空洞。寒星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泪水决堤,汹涌的眼泪,仿佛能把生命也冲走,却怎么也冲不淡心中的悲伤。寒星将手扶着冰凉的石壁,头斜倚靠在手背上,哭得肝肠寸断泪眼朦胧。
不知过了多久,塔门轻轻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寒星忽然感觉什么东西在脸上抹过,带走一抹滂沱的泪水。一个怀抱轻柔地覆了上来,寒星瑟缩了身子,只听得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说道:“抱歉,我帮不了你,寒星。”三王子夜澹温柔地搂住寒星,好似搂着易碎的宝物,声音里满是愧疚。
寒星目光涣散而呆滞,脑海中仿佛有个声音,在极微弱地否认。“你……是王子……是很厉害的术师……应该无所不能……”
“我对术的修炼只踯躅于疗伤……如果夜风在就好了……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他死死抱紧怀中不停颤抖的寒星,压低声音,嘴唇在寒星耳边轻轻地动着,“没事了,过去了,没事了……”
他伸手擦拭寒星的泪痕,带着一丝淡淡的怜爱的神情,悲伤地望着寒星,随即左手施出了催眠术。
夜澹的臂膀温暖而有力,寒星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不记得昏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寒星听到郁芒冷冷的声音:“你说……潋星公主已经死了?”
是啊,她死了,那不是梦。娘亲当真是死了。
寒星一怔,渐渐意识到自己正躺在羽絮般柔软的床上。床头紧紧靠着三王子夜澹忧心忡忡的容颜,他脸上被抓伤的痕迹尤在。
“潋星公主是为了救他,王族公主的私生子原是要被处以极刑的。只有潋星公主死了,作为继任的星见,他才能活下去……”夜澹低低说着,神情黯淡。
郁芒不应,只重复问了一句:“潋星公主死了?”神色依旧平静,眼中却多了一丝杀气。
“她因你而死!”话音刚落,郁芒毫不容情的剑已刺向寒星的咽喉。出手之快简直难以想像,夜澹下意识地出手阻拦,剑锋依然在寒星脖子上留下一道殷红的血痕。
郁芒还要挥剑再出招,夜澹生生挡在了剑尖之前。
“郁芒,你疯了!”
“潋星公主因他而死,他凭什么独活?!”面对夜澹的阻拦和诧异,郁芒只是冷冷地说,眼中收敛着难以名状的哀伤。
“郁芒,潋星公主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也不愿见到潋星公主死。”
“死也不够洗清他的罪。”
“郁芒!你放肆!”
郁芒蓦地睁大眼睛,持剑单膝跪下。“不让我杀他,是殿下的命令吗?”
“郁芒,你想抗命?”
“这是殿下头一次命令我。”
说完这一句,郁芒望向寒星,那目光让寒星遍体生寒。
夜澹低眉,缓下语气,淡淡地说:“郁芒,你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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