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剑旅 第四章 风雪中生活的人们

    大乾历267年冬，大雪骤降，连绵不绝已两月有余，大乾帝国西部胶灵与西莲二郡从雪花初降之时对来年瑞雪兆丰年的期望被大片大片的雪花压成了灾难般的绝望。

    一连七十余日的降雪，将田地间的粮食瓜果蔬菜冻成一片狼藉。百姓们饲养的牲畜在这不间断的大雪下，先是蹄足受冻，行动不便，接着身上厚实的皮毛也阻挡不住刺骨的寒意向身体中侵袭，接连冻死。

    然后又是大雪封山堵路，厚达接近两米的雪层将山间道路盖得严严实实，接踵而来的西北风锁住了湍流的天罗江，又一路吹向胶灵与西莲二郡，缺少了食物的两郡百姓被迫迎来了更加残酷的考验。

    缺少饮水还可以挖点积雪应付一下，但在这天寒地冻的寒冬，纵然关上门窗堵上门缝，又如何能保留多少暖意？外面道路全被大雪覆盖，寸步难行，储藏的食物吃完之后，寒冷和饥饿就变成了催魂夺命的死神使者。

    为了活下去，隐藏在人类内心深处的求生欲望开始催促着人们离开青砖灰瓦的遮蔽，走向了隔断两郡与外界交流通道的绵山。在死亡的威胁下，人类开始展现出深埋于心底深处的冷酷残忍。为了能多一丝温暖，于是挥柴刀砍头颅抢夺对方身上的衣物。为了填饱肚子，不惜杀死能看到的任何同类，夺其食物，纵然那人仅仅是未成年的孩童。

    冷意将山间土木冻成钢铁一般的坚硬，别说找不到猎物，纵然可以在林间找到山鹿白兔，却又哪里有力气去猎捕？于是到最后只好杀人取肉而食，若是双方觉得实力想差不多，为避免最后同归于尽，争斗之后双双冻死，只好痛下心来易子而食，只为家中其他人能够偷生续命活着离开这茫茫大山。

    活着是每一个生物的本能追求。

    绵山靠近东边山脚大约三里的一个山洞中，一个青袍道人默然站立其间，那青衣被洞口山风吹得不断起伏，显然并不厚实。然而这道人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山间的寒意，只是平静看着洞中依偎躺着的两具狼尸。靠里面的一条狼尸腹下略微起伏，似有生机。

    那道人走过去将上面的狼尸掀开，才发现那起伏原来是一条尚且幼小的狼崽，全身雪白，没有一根杂色，与那天山山顶的雪狼极为相似，却不知怎会出现在这绵山普通狼群之中？道人心中想到：那几只饿狼悍不畏死的攻击我，想来也是为了给这幼狼寻找食物，可惜挑错了对象，猎物不成反而丢了性命。既然老天让我发现了这洞，想必也是希望我能救你一命，罢了，也算是你的机缘。

    既已作出决定，道人便不再犹豫，一手抓起幼狼拢在袖内，便飘身出了这狼窟，向东而去。

    .......

    上京城内,皇城之中，大乾帝国皇帝夏寒天刚刚在御书房与众位大臣商量完胶灵与西莲二郡的救灾事宜，此时正缓缓喝着莲子姜汤，扫除身体在寒冬下带来的僵硬冷意。

    “陛下。”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在御书房房外响起。

    “进来。”随着皇帝威严的声音响起，房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一个身着黑衣黑披风的男子走了进来，却也不下跪，只是躬身向皇帝行礼。

    “说吧，什么事。”夏寒天仍然缓慢喝着姜汤，也不在意。

    “禀皇上，前日玄武大帅李闪的亲兵校尉莫剑离京去往北部玄武军大营，之后玄武军便分为两路南下百里驻扎于红河南岸，大约有十万兵力，军部发报质问，营里回答说是陛下命令。”

    夏寒天眼中寒光一闪，道：“朕虽让李闪调些兵马南下协助救援胶灵，西莲二郡雪灾，却也不需要十万之众。李闪想干什么？”

    黑衣男子沉默片刻，说了一句似乎与此事并无关联的话：“昨日听说李闪夫人闹着想回娘家探亲，说是雪重寒深怕家中老父身体受不住，想带些天山雪参与上好雪熊皮毛回去给老人。”

    “探亲？雪下了这么长时日现在才想起来回家探亲送礼？又是在京里抽调了五万御林军前往西部协助赈灾之时？恐怕另有图谋才是真！23年前月国被我大乾纳入版图，时隔这么久李闪对月国还是念念不忘吗！？平日里对东三州多加照拂也便罢了，毕竟是旧国故土，如今是想造反了吗！？”夏寒天越说越怒，不知是真的对李闪此等行为的纯粹震怒，还是参杂了李闪对荷妃某些念想的不满。

    只见他眼中厉光连闪，重重的将手中汤碗搁在桌上，寒声道：“陈小夜，你立刻发令城门即刻起禁止出入，同时调集暗司兵马前往李闪府邸，以谋逆罪就地格杀，一个不留！朕当初能给他机会建功立业，如今也能将他捏成碎片！”

    “是，臣领命！”

    随着如雷的马蹄声，原本静谧的唐子巷瞬间被打破安宁，一身银甲的皇城近卫军团与一身黑衣的暗司兵马包围了玄武军大帅李闪的府邸，“噼啪”燃烧着的火把将这一片照得通亮，连野狗跑过墙角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戎马兵涯二十几年的李闪瞬间在马嘶声中惊醒，喝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亲兵月延推开李闪房门，幽幽走了进来，说道：“暗司兵马包围了大帅府，至于为什么...莫校尉奉您军令前往玄武营，调集十万大军越过红河，明日您又要陪夫人回娘家探亲，您说陛下会怎么想？”

    李闪浑身一震，寒声道：“我让莫剑调一万兵马去援助赈灾，何时变成十万？且温玉回娘家探亲一事不是你在幽儿面前提起让夫人听到的吗？莫剑是月荷从青龙军举荐而来，她疯了吗！？竟敢私自命令莫剑做出这等事情！？”

    月延双眼盯着李闪，冷声道：“大帅您近几年陷于儿女之乐当中，恐怕早已忘了当初月国灭国之痛，可月公主没忘！既然您狠不下心来，只好由月公主来保证计划顺利进行，您放心，用来代替少爷小姐的孩童我们已经安置在少爷房中，只是您恐怕得随我们一起去了！”

    说完，月延的脸上便泛起一阵不自然的潮红，嘴角流下一丝黑血，顿时倒了下去。

    “你！戮心散！月荷！！你好毒的手段！”李闪看着月延手中被捏碎的蜡丸，又看了看桌上袅袅的香炉，顿时想到这混合香味引起的阴晦剧毒，只是却来不及了。缓缓坐倒在床边，看着南院的方向，喃喃道：“幽儿，父亲今后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是夜，玄武军大帅李闪意图造反，被暗司察觉，皇帝震怒，下令满门抄斩，李闪纵火烧死全家满门，后服毒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