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九州重生记 第十九章世纪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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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空大师与上泉信纲已经激战了一个时辰，仍然没有人能够看清楚他们的一招一式。

    武功至为高深之处，乃是明心见性。《老子》一书曾言：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便是对已臻大道之人的最好诠释。他们二人师承不同，渊源不同，唯一相同的便是对“武道”的领悟。他们的招数倘若放慢细看，皆是平淡无奇，任何一名武者都可以随意使出，但是这些平淡无奇的招数在他们二人手中，却具有了毁天灭地之威。

    高手参禅，寂寞难耐，落叶飞花，皆成武功。

    与奥妙难测的“武道”相比，武功招式只不过是涓细末流。

    另一边，一百多人在混战。

    明朝一方是三十一名少林武僧与十名戚家将士，日本一方是一百一十个训练有素的武士。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惨烈的搏杀，震撼了山川大地。

    三十一名少林武僧承担了倭寇绝大部分的攻击，待到后来，杨紫嘉他们适应了东瀛武士的打法，熟练的运用“变鸳鸯阵”与之周旋，再加上不时击发三眼火铳轰击倭寇，替少林武僧分担了不少压力。

    打了不知道有多久，双方汗水浸透衣襟，血肉漫天溅射，狂风暴雪掩盖不了遍地尸体，数九寒冬凝结不了满腔热血，所有人心里都剩下一个字——杀！

    少林武僧已经战死过半，活着的人无不带伤。倭寇死得更多，因为他们不团结。他们以往的交战都是单打独斗，习惯了独自闯天下，仓促之间遭遇群战，既不懂得互相支援，又不懂得互相协同，各自为战的结局必然是被各个击破。

    杨紫嘉他们则不然，依仗亲密无间的协作，利用“变鸳鸯阵”一次又一次击退了倭寇的攻势。其实“变鸳鸯阵”并没有太大的玄机，对付虾兵蟹将还凑合，对付上泉信纲座下的弟子们就破绽百出了。他们其实只需要集中十个武士同时攻击，就可以击溃这个“变鸳鸯阵”。

    但他们不懂什么叫“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在杨紫嘉的组织下，“变鸳鸯阵”成功击杀了一个又一个倭寇。此时他们的战果已经扩大到了三十人，平均每人手刃三人。死在他们手下的倭寇，每一人的武功都高过了这十名戚家将士里的任何一人，在一对一的单挑中，这些倭寇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任何一个想杀的戚家将士。

    然而死的不是别人，正是倭寇自己。

    倭寇的脑子里似乎缺根弦，总是千方百计的自寻死路，还认为战死是武士的最大荣耀。殊不知史书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任何人的生命对于史官而言都是无关痛痒，史官说这武士死得荣耀，那他就荣耀；史官说这武士死得愚蠢，那他就白死了。倭寇的可恶之处在于，不仅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还不把别人的生命当回事。

    一个时辰过去了，站着的人越来越少，躺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躺在地上呻吟的人越来越少，躺在地上永不开口的人越来越多。

    月空大师终于支撑不住了，他的内劲已经全部耗尽，再也提不起一丝一毫的气力来抵挡上泉信纲水泻银河般的进攻。那柄天丛云剑已经晃花了他的眼睛，他只能凭借卓越的耳功来辨别方位，一次又一次躲过杀身之祸。突然，上泉信纲停止了攻击，退后一步，对月空大师道：“我敬你是一代宗师，你自裁吧！”

    月空大师只觉浑身压力一轻，立刻向后踉跄数步，然后软绵绵瘫倒在地上。他不会讲倭语，却听懂了上泉信纲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望向自己的师弟与袍泽。

    来时的三十一名师弟，现在只剩下八人了，他们浑身是血，如同地狱魔王出世一般。十名戚家将士倒是一个没少，但看上去脸色极差，显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们见厮杀稍停，忙飞奔到月空大师身旁，众星拱月般将其围在圈内。

    上泉信纲也在审视着他的弟子们，不看还好，一看，怒火燃起了他的心魔。

    一百一十二个优秀的武士啊！现在能站立的，仅仅剩下了二十二个人。

    仅仅一个时辰的功夫，他就失去了九十个千辛万苦调教出来的嫡传弟子！

    上泉信纲愤怒的望向月空大师，他的胸膛猛烈起伏，呼哧呼哧的喘息着，脸上渐渐泛起了潮红之色。

    月空大师见状心头一喜，因为眼下上泉信纲的举止，正是他气力衰竭的前兆。

    再坚持一下，只需要坚持一下，他就有可能击败上泉信纲！

    月空大师伸出手，颤颤巍巍摸向他的兵器。当他勉强抓起这根熟铁棍时，听得“哐当”一声，熟铁棍断成数截，重重摔倒地上。

    仅凭一根不起眼的熟铁棍与天丛云剑相持了一个时辰，已经是惊世骇俗的成就了。

    一名师弟将他的铁棍递给月空大师。月空大师缓缓接过，用棍子拄着地，缓缓站起身。

    他想再坚持一下。

    月空大师眼中突然爆发出明亮的光芒，他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子力气，提棍上前，又与上泉信纲斗做一团！

    倭寇们气得哇哇大叫，扬起倭刀，再次扑向对面的敌人。

    戚家军众人相顾惨然一笑，义无反顾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战吧！战吧！刀锋入骨不得不战，背水争雄不胜则亡！

    杀吧！杀吧！杀人乱如麻，驰骋走天下！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君不见，世间从来强食弱，纵使有理也枉然！宁教他人切齿恨，英雄美名后世传！屠一人为罪，屠万人为雄，屠得九百九十万，即为雄中雄！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血液深处都隐藏着破坏的欲望和疯狂的兽性，当遇到合适的环境时，将会彻底释放出身体里的恶魔。

    所有人都陷入了嗜血的屠杀之中，疯狂不能自抑。由于彻夜苦战，杨紫嘉他们疲惫之下一时疏忽，“变鸳鸯阵”瞬间被倭寇冲散。龙阳乙首当其冲，被蜂拥而上的倭寇乱刀分尸，当下命丧黄泉。龙阳甲见状顿时红了眼，他永远想不到他俩之间的结局会这样收场。

    在绝大部分人的心中，龙阳甲与龙阳乙是两个异类，是不应该存在于他们身边的。即使少数同情他们的人，也不能理解他们的行为。不管在任何地方，望向他们两个的眼神中，除了鄙夷与侮辱，便是无边的嘲笑。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当他不能接受一件事物时，便要千方百计摧毁掉它。

    龙阳甲与龙阳乙没有做过任何坏事，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但是他们被大家深深地伤害到了。

    纵然如此，他们依然是如此的善良。他们只希望赚到足够的钱，然后解甲归田，厮守终生。

    现在，梦想破灭了。阳世夫妻做不成，那么就做阴间夫妻吧！

    但是在做鬼丈夫之前，我要先报鬼娘子之仇。

    龙阳甲的双眼爆发出恶魔般的红光。

    上阵夫妻兵会是什么样子？当你看到你的妻子（也许是丈夫）倒在你的面前时，你要么是彻底崩溃丧失斗志，要么是彻底发疯成为死士！天底下，有哪个稍具血性的丈夫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被人当面杀死而不拼死命的？有哪个有情有义的妻子看到自己的丈夫被人当面杀死而不拼死命的？

    倭寇们吃惊的望向眼前这个不起眼的戚家兵，他的身上突然腾起浓浓的杀气，这种杀气竟然盖过了在场的所有人，令他们打心底里产生出无边的恐惧。

    那一刻，他仿佛是天神在世。

    当龙阳甲的身子重重摔在地上时，他欣慰的闭上了眼睛。他心中默念：我为你报仇了，我又杀了五个倭寇来陪你上路……

    兵戈厮杀声渐渐离龙阳甲远去，他只觉得浑身一颤，随后身轻如燕飘飘欲仙，渐渐飞向遥远的天边……

    又倒下了三名少林武僧，他们的死得无怨无悔，因为他们在临死之前，拼死了三倍于己的敌人……

    月空大师此时已气若游丝，他的魂魄正蠢蠢欲动，不断想逃离他的躯壳。他仍在与上泉信纲游斗着，与之前不同的是，他既要与上泉信纲斗，还要与自身的魂魄斗。两方面的重压齐聚在他的身上，压得他快喘不过气了。

    上泉信纲的情形也不容乐观，他几近油尽灯枯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对面这个和尚为什么还不倒下？他的血已经流干，他的肉像一只破口袋，但是他还死缠着自己，硬是不肯放手！

    是什么令他如此执著？

    “道义”二字，倭寇永远不会懂，也永远不会拥有。之前他们没有，之后他们更不会有。

    他们只懂得屈服于铁腕之下。

    当别人比倭寇强大，他们俯首称臣，上门取经；当别人实力与倭寇相当，他们处心积虑，寻机取利；当别人比倭寇弱小，他们悍然启衅，百般勒索。

    这是一个服力不服理的民族，将永远无法屹立于世界强族之林。

    月空大师是含笑死去的，因为在他被利剑穿心的一刹那，他听到了戚家军轰轰隆隆震天动地的马蹄声。

    他坚持到了那一刻，但是他永远看不到了。

    月空大师只觉得自己的身躯飘飘摇摇飞升，渐渐飞上天，自上而下鸟瞰苍茫大地。他看到了远方，一望无际的生机盎然。

    他越飞越高，慢慢和天空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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