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国士之中原书 第四十四章镇陵公爵

    商鸣岐是个很聪明的孩子，甚至可以被称为天纵之才。尽管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抛下他们父子，但商鸣岐对那个女人还是保有印象的。

    父亲从不会在他面前提起母亲，他以为商鸣岐不会记得，商鸣岐也不戳破，但他暗地里也会想念自己的母亲吧……哪有孩子不希望母亲能陪伴自己身边呢？

    商鸣岐一直觉得自己和父亲就是在自欺欺人。

    商冯荪有着山间隐士般的性情，不汲名利。可隐士并非只有不汲名利这一种性情，隐士之所以成为了隐士，是因为他们对这个世间过于失望，又苦于没有改变天下的力量，迫于无奈才去当隐士的……换句话说，隐士若是得了野心家的力量，只会比野心家更可怕，那可是会……天下大乱的啊！

    商鸣岐知道在他父亲心里曾经藏着野兽一样的东西，只是被时间消磨得垂垂老矣。本应该成为一代神医的人，却一直窝在湘陵那个小城里，求医的病人都是些贩夫走卒星斗市民。其实他知道这根本不是父亲的意愿，更不是母亲的，母亲的愿望是陪在父亲身边，亲眼看着父亲名满天下。

    所以商鸣岐心中早就有这样的决心，都说子承父业，父亲没有心力去实现的志愿，他一定要用自己的肩膀撑起来。

    可是他能拿得出的筹码能有什么呢？不过是父亲传他的医术。现实也如父亲所说那样，他的医术不过是些皮毛，超出《医经》和《毒经》之外的东西，商鸣岐根本也解决不了。

    乱世要比盛世更容易出英雄，有成名之志的人总能在乱世里抓到机会。商鸣岐看出了这一点，他觉得自己一直等待的机会就在眼前，只要踮起脚来就能够到，总有什么时候会有人用到他，那个人必非池中之物，会带着他名满天下!

    姚烈劝慰了半天，商冯荪的怒气才消减了一些，他坐在那里，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像是经冬的老树。

    “呵呵呵呵……”被捆在一旁的应龙刺客忽然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嘲讽与狂意。此刻他脸色纸一样惨白，身体半蜷缩着，像是被盐渍过的鲑鱼。

    李封琊没打算弄死他，还用火灼了他的双腕，给他的断手做了止血。这会儿他既然笑得出来，想必是最初断腕的疼痛已经过去了。

    “你笑什么?”姚烈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刺客的身体再次剧烈抽搐了一下，他用力咳嗽起来，吐出一丝血。

    刺客喘了几下，笑声低了一些，但嘲讽之意未减，“商冯荪……你这一生真是失败啊……连你苦心栽培的儿子都瞧不起你，真是……没用啊。姬凌川怎么会把宝压在你身上呢？真是蠢蛋……”

    “姬凌川?!”姚烈一惊，“你把话说清楚，姬凌川和商先生有什么关系?!”

    李封琊目光闪烁了一下，但他掩饰得很好，完全没有人注意到。

    “什么关系?哈哈……商冯荪，他们居然还不知道你和姬凌川的关系啊！”刺客的眼神在姚烈和李封琊身上扫过，带着更深的嘲讽，仇恨，以及……悲哀……如果李封琊没有看错的话。

    “真可怜，凭你们那可怜的智慧，恐怕还想不到你们被卷进了什么麻烦里吧？姬凌川以为他能阻挡真正的君王，那是因为他曾经距离王座一步之遥!可你们有什么?你们不过是一群败狗!也妄图在这场战争里分一杯羹吗？!真是笑死人了！”刺客狂妄地笑着。

    姚烈脸色铁青，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一脚踩在刺客的断腕上，刺客疼得发出扭曲的吸气声。

    他们当然知道姬凌川是谁，那是皇室最闪亮的一颗星，天降雄才，姬族宗室里唯一的大公爵，他封爵凭借的完全是赫赫战功，因为他并不是当朝的皇子。

    周悌宗登基为皇的那一年，姬凌川十二岁。从那一年开始，姬凌川为周朝领兵，期间与西域羽族有过数次战争，未尝一败，牢牢地扼住周朝面向西方的大门，连李封琊都要承认他是战场的天才!

    姬凌川简直是为战场而生的，他的不败之名像是活着的传说一样，越传越真，天下的士人甚至猜测姬族自立朝以来几百年的气运都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倘若有一天他倒下了，姬族便也就灭了。

    这二十年来，姬凌川积累战功无数，封号镇陵公爵，王京以西数千里的大地都是镇陵公的封地。

    千里的封荫绝对是帝王能赐予的大手笔，但诸侯们没有一个对他眼红的，因为他这片封地大部分都在云瀚大漠以内，既不丰腴，也无战略价值。封给他这么大的土地一方面是为了安抚他，以免他恃功自重，另一方面更是对西域各族的震慑，告知天下，姬族仍有一战之力。

    周悌宗死后，王京一直无法选出一位新的天子登基，因为周悌宗并无嫡子，而本应继承大统的皇长子姬冲因为龙燹铁旅的叛国，混乱中头部受伤，变成了一个智力停留在孩童般的废人。

    而余下的皇子里，只有周悌宗十岁的次子姬植，以及尚不足年的幼子姬弘。

    前往王京勤王的诸侯们可能乐于见到这个场景也说不定，毕竟推选一个只能像孩子般思考的皇长子上位，要比一个接近成年的孩子好控制得多，这样更利于他们中别有用心的人称霸天下。

    但只有一个人坚持要立皇次子姬植为天子，那就是公爵之中第一人，镇陵公子，姬凌川!

    诸侯们一度觉得姬凌川疯了，他们不相信姬凌川堂堂公爵拥兵无数，竟然会死忠皇室毫无野心!在他们心里若说谁最有实力登上帝位，姬凌川必然首屈一指，无论从出身，实力，还是名望，姬凌川若是有夺位之心，谁也拦不住他。

    而且当龙燹铁旅谋逆的时候，天下诸侯皆参与了对抗燕国扫灭武神殿一役，唯有姬凌川没派一兵一卒，在诸侯眼中这显然是坐实了他的不臣之心。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在拱立新天子的事情上，姬凌川竟然要把唾手可得的皇位让给一个十岁的孩子!

    尽管是个孩子，但孩子迟早会长大，慢慢的他也会握住玉玺，握住刀剑，握住天下诸侯的性命!

    诸侯们虽然有心反对，但他们不敢与镇陵公爵作对。他们的年纪几乎是年轻的镇陵公的两倍，但那位镇陵公甚至比他们还要老练。他不仅是战场上的传说，也是政治上的行家，他那种人是要在任何事情上都走先别人一步，狡猾如狐，却偏偏有着狮子般的力量，没有任何人敢与他逆行!

    况且他选立皇次子，朝臣们都知道其中深意。于公，是为国家遴选明君，于私，这是人家姬族自己的家事，何须身为外人的天下诸侯插手?

    最后姬凌川力排天下诸侯的腹诽，在王京的皇城里立皇次子姬植为新帝，史称周成王。

    同年，御书廷大臣们联名举荐，由一等镇陵公爵姬凌川担任摄政王，在姬植成年之前，代君监国六年，御殿上下，竟然无一人反对。

    本该朝野震动的大事，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发生了，若非要说有什么骚动，竟有王京的饱学之士醉后狂言“未见镇陵公为帝，平生一大憾事也”。当然事后这位饱学之士被御殿虎贲军带入了王京刑法司，据说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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