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未明,月蝉尚在睡梦之中,天佑忽然推门而入,道:“月婵小姐,族长有事相请!”
月蝉惊醒过来,隔着床帘大怒道:“天佑,天仆城便如此没有规矩么?少女闺房也是随便进的?出去!”
天佑冷笑道:“事急从权,这可顾不了许多。再说了,房里也不只是小姐一人……”
月蝉又羞又怒道:“天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哼,月蝉今日虽遭人暗算,身在屋檐之下,可你也莫要逼人太甚,否则,拼却这条性命,我也要你天仆城好看!”
天佑倒也不敢真个逼急了月蝉,只淡淡道:“族长吩咐我过来请小姐看一出好戏,要是再晚片刻,可就看不上了!”
月蝉道:“什么好戏?”
天佑道:“小姐去了便知。”
月蝉道:“我不看!”
天佑冷笑道:“这可由不得你!我劝小姐还是乖一些的好,否则动起手来,须不好看!”
月蝉冷哼一声,摔开帘子,看也没看天佑,直接走出房外。米尨起身跟了上去。无意之间,天佑忽然察觉米尨身上气息有些熟悉,不由怔了一怔,疑惑道:“阴阳九转?——他身上怎么有阴阳九转的气息?”再凝神查探时,那气息却又杳然无踪了。摇了摇头,暗怪自己多想。
三人走出门外,远远看见天璆正站在房外,笑脸相迎。月蝉快步走过去,面色不善道:“天璆族长昧爽便即相招,究竟所为何事?”
天璆笑道:“有一出好戏要请月蝉小姐观赏。若因此而惊扰了月婵小姐,勿请宽宥则个。”
月蝉见天璆一脸诡异笑容,一时难以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心里暗暗提防:“此人喜怒无常,狡猾多端,忽而低声下气,忽而盛气凌人,然而任谁都明白,他全副心思皆在天魔图一事上!”当即道:“什么好戏?”
天璆笑道:“月蝉小姐请入房舍小坐,待会便知。”
月蝉满腹狐疑,气呼呼走入房舍之中,欲待坐下,天璆却在旁道:“坐这里可看不到好戏!”
月蝉道:“那坐那里?”
天璆胸有成竹,走到房舍后壁之前,左手将一副山水画轻轻打开,右手伸进去,只听吱吱声响,月蝉身后的墙壁忽然慢慢打开。
月蝉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身后竟然出现了一个隔间!隔间也是老木搭就,无门无窗,空间较为逼仄,当中勉强摆了一张八仙桌,四面各围了四张竹椅。
天璆道:“月蝉小姐,请!”示意月蝉进去。
月蝉迈步走了进去,坐在左手的竹椅上,米尨则坐在右手。天璆复向二人笑了一笑,重新扭动机关,合上了墙壁。隔间之内,顿时陷入昏暗之中。月蝉米尨二人相互看了看,摸不着半点头脑。
只听天璆在外喊道:“有请两位族长!”
月蝉心内突了一突,暗道:“两位族长?哪两位族长?”
过不多时,只听远处脚步声响,似是有人来到了院子之中。
天璆率先朗声笑道:“风魇兄,古楸兄,久闻两位大名,素恨缘悭一面,今日得偿所愿,幸何如哉!”
一个声音道:“天璆大哥,兄之一字,可不敢当!天仆家族贵为八大家族之首,我等末学后进,哪配天璆大哥以兄相称?哈哈哈!”
天璆笑道:“风魇族长客气了!快请入寒舍小叙。”
隔间里,月蝉直直看着米尨,眼中满是疑惑,似是在问:“他们来干什么?”心下隐隐觉得不妙。
一阵椅凳碰撞之声响起。天璆道:“天佑,给两位族长奉茶!”接着又是一阵碗盏相碰、水入茶碗之声。天璆又道:“两位族长从何而来?怎的如此清闲,携手来我天仆城?”
一个声音道:“天璆大哥,实不相瞒,我们两个乃是从斋月城赶来……”是风魇的声音。
天璆道:“哦?两位去斋月城干什么?难不成是月中天盛情相邀?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风魇笑道:“天璆大哥说哪里话来?前些时日,在诞魔山里,为了抢夺天魔图,我们六大家族暗中出手,将他们的长老弟子,打的死的死伤的伤,早就结下了梁子,月中天那老匹夫怎会邀请我们?再说,月中天前些日子被人偷袭,已经重伤死去了……天璆大哥,你深居简出,消息恁的不通,呵呵!”
天璆故作惊奇道:“天魔图?天魔图又现世了么?”随即又叹道:“嗨,天魔图沸沸扬扬传了这些年,牵动紫胥大陆无数修炼者心弦,然而说到底,却是谁也不曾见过。几十年前修炼界就曾传言天魔图现世了,因此大家伙你争我夺,个个杀红了眼,到得最后,却发现不过是一个幌子,白白惹外人笑话了许多年!依我说,这次又不知是哪个闲人没事找事,凭空造的谣,两位族长不可轻信!”
风魇郑重道:“天璆大哥此言差矣,这次天魔图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天璆道:“哦?何以见得?”
风魇道:“此事说来话长,容我慢慢禀述。两年之前,我听族内弟子汇报,说天魔图在湖州城现世。说实话,当时我也半信半疑,但面对如此重宝,哪能不动心?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即派人前去查探,谁知却晚了一步,被斋月城捷足先登,率先取到了天魔图。我大为懊丧,实在不甘心,立即吩咐弟子拦截斋月城人马。其时古拙、星云、伏魔、百炼、隐神五大家族族长也得到消息,与我一般派遣弟子,伺机夺回天魔图。
“大伙一路搜寻,终于在诞魔山里和斋月城的人遭遇,一时七族混战,大打了一场,将斋月城的人打得伤的伤死的死,几个长老被逼无奈,狡辩说他们并没有得到天魔图,我们哪里肯信?他们便说任我们搜查,要是搜出了天魔图,他们死而无怨。我们半信半疑,见他们有恃无恐,心想天魔图现世难道真的是谣言?当即仔细搜查。然而却正如他们所说,根本没发现天魔图的影子。”
天璆道:“果然不错,我便说天魔图一事只怕是假的。”
风魇道:“天璆大哥,其实事实并非如此,我们是上了斋月城的当了!”
天璆道:“上当?”
风魇点头道:“原来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强,一路弱,一路大张旗鼓,一路不动声色,将真的天魔图放在了弱的那一路上,将强的那一路吸引我们的注意,等我们发现真相时,天魔图早到了斋月城了。”
天璆沉吟道:“斋月家族竟然如此谨慎?那这样说来,天魔图一事竟是真的?”
风魇道:“谁说不是呢。若天魔图真是假的,斋月家族怎么会如此大费周章?”
天璆点头道:“风魇族长言之有理,后来怎样?”
风魇道:“我自知凭风林家族一族之力,万万奈何不了斋月城,当即请古楸大哥、星魂大姊帮忙,合三族之力讨伐天仆城,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还是出了问题。”
天璆道:“怎么?”
风魇道:“斋月城请了魔皇府做帮手!而且不是一人两人,似是将整个魔皇府的人都请到了斋月城中!”
天璆道:“整个魔皇府?魔皇这厮疯了么?为了区区一块天魔图,竟派出整个魔皇府的人马?不怕对手借机攻击魔皇府本营么?”
风魇道:“魔皇这老匹夫,为了天魔图,算是彻底豁出去了!其实我们一开始倒是发现了魔皇府的人,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去了那么多人!昨日,我们和魔皇府的人在斋月城打了一仗,非但没能进入斋月城,反而被魔皇府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损折了许多弟子,就连我们三个都身受重伤,短期内恐怕不能恢复。星魂大姊受伤最重,现在还不能出行,若非如此,此刻当是我们三人来拜见天璆大哥。”
天璆点点头,默然不语。
风魇道:“此番我与古楸大哥前来,乃是请天璆大哥出手,对付魔皇府,灭灭他们的威风!在这紫胥大陆,也唯有天仆城,才能对付得了魔皇府!”
天璆道:“风魇族长过誉了。魔皇府威名赫赫,天仆城恐怕也不是它的对手。”
风魇急道:“天璆大哥何必过谦?天仆家族作为八大家族之首,怎会敌不过区区魔皇府?只要天璆大哥出手,我等再从旁相助,定能一举击溃斋月城,取到天魔图!”顿了一顿,又道:“难道天璆大哥对天魔图毫无觊觎之心?”
天璆道:“不错,两位族长也知道,天仆城向来避世隐居,逍遥于人间之外,雅不愿插手世俗纷争。”
风魇道:“这是为何?”
天璆叹道:“远离世俗纷争,便是远离苦海。一旦纠缠进去,流血恐怕在所难免。我实在不愿我族陷于危难之中,须知平平淡淡才是福!”
风魇道:“天璆大哥胸怀坦荡,心性恬淡,真是令人感佩。只是这人间的纷争,不是你要远离,便能远离得开。天璆大哥可曾记得,多年前周边三国曾联手攻打天仆城?”
天璆肃然道:“但他们却都死了!”
风魇道:“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必然有利益,有利益便有纷争,谁也别想躲开!他们死了,还会有其他人活着!”
天璆道:“尽管让他们过来,我天仆城凭借阴阳九转,也尽可对付得了!”
一个声音在旁忽道:“真是井蛙之见!”月蝉听得真切,正是古楸的声音。他一直默不作声,此时实在听不下去,当即冷言嘲讽。
天璆冷冷道:“古楸族长是在说我么?”
古楸道:“风魇老弟,天璆族长既然不在乎天魔图,你又多说什么?咱们走吧。哼,早知如此,我俩又何必在悬崖上苦喊半天,又在这门口吃了一道闭门羹?”
天璆道:“那是古楸族长自愿,天仆城可没人逼迫你!”
古楸又冷哼一声,道:“告辞!”
风魇亦道:“告辞!”
天璆道:“恕不远送!”
脚步声响起,渐渐走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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