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大哥,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霍梓玲看着中空的坐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是我求宗肃带我出来的。”温灼抢先一步站了出来。毕竟是宗肃帮了她,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让恩人背黑锅。
霍梓玲没好气的看了温灼一眼,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了宗肃“我一向认为宗大哥是个识大体的人,你可知私自将嫔妃带出宫外是抗旨欺君?”
“话不是这么说。”温灼虽然包子,但霍梓玲这一出指鹿为马已经牵涉到她已婚未婚的身份界定了。什么都好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坏她行情,这可不行!
温灼上前两步,挤入霍梓玲的视线范围,忿忿道“册封礼没有举行,一切都只是老皇帝一厢情愿罢了!”
霍梓玲终于是忍不住,暗地里瞪了温灼一眼,随即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哽咽道“温灼,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觉得不可信?其实那天在斋院,我已经把我的苦衷都告诉你了。我这一趟出宫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游山玩水,观光旅行。我是为了寻找天珠,是为了让赤梁国的子民能够平安渡劫。”
好嘛,这一通指责又将温灼出宫的理由歪曲成了贪玩。如果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温灼简直要气得捶胸顿足了。
“我出宫并不是为了玩!”温灼这怒气冲冲的反驳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就见原本站在一旁围观的幻狼再也按捺不住冲了过来,一下子挡在了霍梓玲跟前。
“够了!你适可而止吧!”幻狼狠狠剜了温灼一眼“你的事祭司大人都跟我们说过了,贪玩至少也要有个限度吧!祭司大人害怕你流落街头,好不容易才说服陛下纳你为妃!你还真以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陛下倾心于你吗?”
幻狼的一席话,至少当场石化了两个人。
一个是温灼,另一个是霍梓玲。
温灼是没想到自己被老皇帝看上这件事居然是霍梓玲一手主导,而霍梓玲更是没想到幻狼居然会蠢到把自己撺掇老皇帝纳温灼为妃这件事捅出去。
“老皇帝要娶我做小老婆这件事是你搞出来?”温灼看着霍梓玲,眼神中是满满的失望。她的确和霍梓玲谈不上是好朋友,但她们从幼儿园流着鼻涕开始就形影不离,借句歌词来说‘没有感情还有感激’。她实在是不敢相信,霍梓玲居然能存心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霍梓玲低头避开温灼的眼神,她心里清楚,这件事是她对不起温灼。按照温灼以往的表现,这样一个‘做啥啥不行,干啥啥没劲’的废柴女,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但,很奇怪。那天她站在祭司神殿中举起灵蛇杖,人人都围绕着她,为她欢呼,只有宗肃例外。这个各方面都难得与她如此登对的男人,居然站在了温灼身边。从那天起,温灼在她心里就成为了一个必须要甩掉的累赘,不论用什么方法。
“你不要想把自己那些肮脏的想法强加在祭司大人身上!”幻狼自动自觉的充当了霍梓玲的挡箭牌“祭司大人这么安排都是为了你好,即使让你勉强加入队伍,你能做什么?你会做什么?到时候大家还要分神保护你,不过是个累赘而已。况且,现在你让宗大哥带你出宫,这是抗旨欺君,你想过宗大哥吗?欺君抗旨!这可是足以赐死的重罪!”
温灼听罢便是一愣“赐死?”
没错。
作为现代人的温灼,在大部分时间中不会用严谨的古人思维去想问题。在温灼看来,她不过是上演了一处逃婚大作战,宗肃顺水推舟带她离开了老皇帝,离开了皇宫。但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作为老皇帝的御前侍卫,宗肃所做的一切无异于背叛了自己的君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并非戏言。老皇帝想杀了宗肃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我、我没想到这些。”温灼低下头,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个是自己回去自首,承担下所有的罪名,要杀要剐听老皇帝的话;另一个是踩着宗肃的性命,逃走,不管宗肃的死活。说实话,这样的选择题,搁在谁面前都能活活逼疯一个人。一条路是叫你去死,另一条路是叫你的良心去死。
就在温灼百般为难的时候,忽然听见沉默许久的宗肃淡淡开口“婚姻大事,当由自己做主,旁人怎能轻易安排。”
宗肃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自然而然的闭了嘴,将目光向他聚拢而去。
“再者,千年劫将至,陛下本不应该再醉心于后宫琐事。我身为人臣,若求苟活而不劝阻,是为不忠。温姑娘被迫入宫,我身为其友,若畏强权而不援助,是为不义。不忠不义之徒,偷生于世有何意义?倘若真的想向陛下赎罪,想给赤梁子民一个交代,不如齐心协力早日寻到天珠,以解燃眉之急。届时,将功抵过,我们亦无愧于心。”
宗肃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默然无语。温灼的心,就像暴雨之后放晴的天空,阴霾散去,阳光普照。
“我帮你们一起找天珠。”温灼此言一出,幻狼立刻毫不留情的投去鄙夷的目光。
这一次,温灼并没有避开,而是迎着幻狼的目光,鼓起勇气说道“我虽然什么都不会,但我可以学。如果回去自首是死,跟着你们去找天珠也是死,那么我宁愿死在有意义的地方。”
幻狼闻言一时语塞。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躲在幻狼身后的霍梓玲,适时的站了出来。
但见她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歉疚,脚步迟疑的走到温灼面前,怯怯道“温灼,对不起,先前我想得太单纯了。你我一起死里逃生来到赤梁国,我已经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赤梁国中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愿意让你犯险,哪怕你误会我,讨厌我,都没关系。但我不能也不愿意看着你因为我的缘故再次陷入险境中。是我太自私了,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语毕,两行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滑落,好比一朵细雨中的梨花,我见犹怜。
“祭司大人,这不是你的错。”幻狼忙不迭的开始安抚霍梓玲。
这个光景,温灼如果再说什么,那真是得理不饶人了。
“好了好了。”柳星儿是最看不得幻狼那副丢了魂的样子,况且温灼躲在车里的事她其实也是知情者,眼见温灼满脸纠结,她再不说句话似乎有点过不去了“祭司大人是关心则乱,能够将误会解开,结局也算是皆大欢喜。”
语毕,她看向温灼,笑道“既然温姑娘来了,那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伙伴了。五行法术我也会一些,不如我来教你?”
“不,不必了。”霍梓玲止住了眼泪,亲切的拉起温灼的手,笑道“温灼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做我的贴身护卫,五行法术我会教给她的。况且,在场的所有人里,最了解温灼的只有我,星儿还是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即可。”
“不行,我反对”。柳星儿并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幻狼忙不迭的跳了出来“祭司大人责任重大,如果有什么闪失怎么办?她什么都不会,即使学也要时间,祭司大人怎么能把自己的安危放在一个门外汉的手里?”
“我相信温灼,她是我的朋友,我们曾经同生共死。”霍梓玲看着温灼绽出一个甜笑,随即话锋一转,看向宗肃,道“旁人不说,我想宗大哥跟我一样,信任着温灼,对吗?”
宗肃闻言,并未着急回答,只是默然的看着温灼。四目相接,温灼忽然觉得宗肃的视线如同千斤重担,压在她的胸口上。
“温姑娘,宗某今日愿意冒着大不敬之罪将你带出宫,绝无怨怼。祭司大人身系赤梁国千万子民,既然祭司大人信任你,那宗某只问你一句话,温姑娘必须考虑清楚再做回答。”
温灼沉吟片刻,终于兀自挺起了腰板,像是一颗风中傲立的小白杨“宗大哥请讲。”
“宗某今日将祭司大人的安危交给温姑娘,温姑娘可否承诺,他日不论遭遇何种险境,一定竭尽全力,保祭司大人安危?”
温灼早就猜到了宗肃的问题。在宗肃看来,他的君主不是坐在皇宫里垂垂老矣的皇帝,而是这王土之上千千万万的百姓。如今他们能不能继续安乐度日,一切都仰仗霍梓玲。
“就算豁出我的性命。”温灼不禁咬了咬下唇,一点腥甜在舌尖弥漫“我也必定守诺,护她周全,绝不让你失望。”
“好。”宗肃点点头,从方才开始就满脸肃穆的他,此时终于恢复了往昔的温柔“有温姑娘这句话,宗某就放心了。”
闹了这一场,天也黑了。入夜后不能再赶路,众人便歇在了一处山神庙里。马马虎虎吃了晚饭,宗肃便将温灼叫到了外面。
“从现在开始,你我之间不仅是朋友,更是伙伴。跟天珠有关的事,温姑娘也应了解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