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珠’这个词对温灼来说是不陌生,毕竟霍梓玲也没少在她面前叨叨。
但是对于天珠本身,温灼所知是少之又少。她不过是从老皇帝那里道听途说,千年之前的赤梁国之所以能平安渡劫,全都仰仗这颗天珠。而找到‘天珠渡劫’这个办法的人,正是安久。
“一千年前,赤梁国首次为天劫所困,当时安久大人正担任赤梁国的祭司。是安久大人翻阅上古典籍,找到了借天珠的灵力助赤梁渡劫这个办法,这些事想必温姑娘应该也有所耳闻。”
“嗯,之前听老皇帝提起过。”话音未落,温灼忽然觉得在宗肃面前这样称呼老皇帝似乎有点不妥,她想着便悄悄瞥了宗肃一眼。但见宗肃神色无异,温灼才稍微安心了几分。
宗肃并不是没发现温灼的小动作,不过是全然当作不知情罢了。他望着温灼笑了笑,继续说道“但赤梁国土辽阔,要找到天珠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彼时,安久大人曾有四块可指示天珠所在的玉珏。分别唤作东珏、西珏、南珏、北珏,代表大地四方,后人将其唤作四方神玉。”
“你的意思是要找到这四块玉珏才能找到天珠?”
“没错。”宗肃点点头,随即面露愁色“但这四块玉珏在千年之前完成了指示天珠的使命后就飞散四方。我只能通过占卜和观星判断大致的方位,要找到也并非易事。”
“没必要这么担心。”温灼笑了笑,似乎是在安慰宗肃“反正现在的情况就是要先找到四方神玉,难度系数是不可控的,担心也没用。先尽人事,再听天命。”
温灼说的是心里话。
想想自己的学生时代,每次考试前温灼都是一边这样安慰自己,一边抱佛脚拜考神的。
当然,这种口渴才挖井的学习模式,其结果往往是‘看着看着就看开了’。而每每此时,温灼也都会反复在心里叨念——人事已尽,苍天不仁!
宗肃听了温灼的一番‘开解’,原本愁容满面的脸也渐渐恢复了往昔的微笑“温姑娘当真是率性洒脱之人。”
“不敢当,学渣通常都比较看得开。”温灼语毕,忽然想起了什么,支吾道“那个……既、既然我们都是伙伴了,你也不要老是姑娘姑娘这么叫我,太客气了。”
“哦?”宗肃看着温灼,脸上的笑容更甚“那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呢?”
“你可以叫我哈尼。”
“哈尼是什么意思?是你家乡的话吗?”
“咳咳。”温灼干咳了两声,她忽然觉得自己简直不要脸“是、是啊。不过,算了,你还是叫我姑娘吧。”
面对温灼异常反复,宗肃似乎也并没有打算刨根问底,只是淡淡笑道“好,那么往后的旅途,还请温姑娘多多担待了。”
“担待就算了,我能不给你们添麻烦就不错了。”
语毕,两人竟是相视一笑。这离开皇宫的第一夜,也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晨光熹微时,温灼一行已经准备妥当,策马启程。
因为昨天大部分时间都耽误在了掐架上,所以他们并没有离开京城多远,实际上还在京畿之地。所以今天这一路上都是快马加鞭,温灼连水都不敢多喝,生怕一路上因三急问题暂停次数太多又招来幻狼的白眼。
马蹄飞驰,四周的景色也越来越荒凉。原本还时常能看见村落小镇,到后来完全就是荒山野岭。温灼忽然能够理解蒲松龄为啥能写出《聊斋》了,古代的荒凉,那是真荒凉,有点牛鬼蛇神绝对不稀奇啊。
正午时分,车队已经驶入了一座大山的腹地。听柳星儿说,这座山叫月凉山,翻过这座山就能到达江城。
这月凉山地形非常复杂,又连绵幽深。即使是常居山岭的采药人也不敢随便乱走,不熟悉地形的人更是经常在里面迷路。
为了节约时间,宗肃特地让幻狼做了探路先锋。饶是如此,车队还是不能避免的走岔了几次,幸而宗肃早早发现,没有一条道走到黑。
“在这里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幻狼找了一块空地,招呼众人停车休息。
舟车劳顿了半日,大家都迫不及待的下地休息。温灼是最后一个下车的,然而就在她双脚触地的一瞬间,胸口却是一阵无由来的沉闷,仿佛被人紧紧勒住。
温灼一个激灵,摇晃的身体撞在了车厢上。过了好一阵子,这种胸闷才稍稍缓解了。而此时的温灼,脑门上已经微微渗出了些许冷汗。
“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温灼的异状只有柳星儿发现了。
其实,柳星儿是个挺好相处的姑娘。这一路上,温灼和霍梓玲是没话说的,跟幻狼就更没话说。宗肃时常要处于警戒状态,不好找话说。只有柳星儿偶尔跟温灼聊两句,甚至介绍一下四周的地理环境。一来二去,两人也算比较熟悉了。
听见柳星儿关切,温灼连忙打起精神,笑道“没什么,有点低血糖,吃了饭就好了。”她知道,这种小事没必要解释太细,咋呼出去只能得到幻狼的白眼。
她温灼英明一世,怎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做一个被人嫌弃的累赘?
拴好马匹后,大家也都各自忙碌了起来。柳星儿准备干粮,幻狼拾柴生火,唯有宗肃立在原地,不住的向丛林深处张望,似乎非常不安。
“宗大哥。”霍梓玲走到宗肃身边,脸上带着招牌式的甜笑“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愁眉不展。”
宗肃看着霍梓玲,眉间依然有散不去的担忧“我觉得这附近有一股煞气,强大又诡异的煞气。”
“煞气?”霍梓玲的脸色也随之一肃“莫非这附近有妖邪出没?”
宗肃摇摇头,神色凝重的答道“并非是妖气。是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煞气。”语毕,他看着霍梓玲又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宽慰道“既非邪魔,我们也无需搭理太多旁事。我先在四周布下结界,等大家休息完毕,早点离开此处即可。”
霍梓玲点点头,道“一切听宗大哥安排。”说罢,她转向站在不远处的温灼唤道“温灼,你跟我一起去找点水吧。”
温灼此时已经大好,正在探头探脑的往霍梓玲和宗肃那边张望,大概是做贼心虚,忽然给霍梓玲这么一叫唤,温灼差点嗷的一声蹦起来。
霍梓玲带着温灼三拐两拐,很快大队人马就看不到了。两人自从昨天掐架完毕之后,其实一直也没有私下里说过话,这一路沉默得令人尴尬。
“你还在生我的气?”霍梓玲率先打破了沉寂。
“没有。”温灼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违心话。
霍梓玲撺掇老皇帝逼婚,的确是不仁不义,好在最终也没有得逞。对于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纠纷,温灼这种粗神经,睡一觉起来基本上也就消气了。但你要说完全不计较了,也不是。否则,她现在跟霍梓玲独处也不会觉得磕磕巴巴的。
“昨天宗肃带你到屋外说了什么?”霍梓玲话锋一转,将问题引向了宗肃。只是,这口气有点不好,就跟审犯人一样。
温灼略微有些不悦,但也懒得跟霍梓玲计较“没什么,就说了天珠和……”
后半句还没有出口,温灼忽然觉得一阵心悸。这一次,胸口好像压了千斤巨石,根本无法喘息。她身子一歪,整个人瞬间瘫倒在地。
霍梓玲回首,却见温灼面脸煞白的倒在地上,不由得露出了些许惊慌“你怎么了?”
“我胸闷。扶、扶我一下。”温灼好不容易憋出了两句话。
霍梓玲见状不敢耽误,急忙将温灼扶到了一颗大树下。还不等温灼靠着树杆坐直,心脏又是猛的一抽。
“啊!”温灼惊叫了一声,整个人捂着心口弹了起来。
霍梓玲见状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温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耳边除了跟拉风箱一样的喘息声外,万籁俱静。她越挣扎,四肢就越冰冷,就像整个人躺在冰块上一样。然而,只有一个地方异样反常。
那就是,她的手腕。
在四肢发寒的状态下,手腕却意外的温暖,仿佛是贴了暖宝宝一样。她颤抖着将衣袖撸起,却见手腕处竟有一道金光。
“是手环!”温灼在心中暗想。
没错。
在温灼手腕上熠熠发光的,正是她穿越前夕在那个小店里找到的红宝石手环。虽然这辈子是没机会跟那个老板结账了,但这个手镯她却也一直没有脱下来。
“这是什么东西?”霍梓玲显然也看到了异样。
然而,还不等温灼回答,丛林深处忽然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
“这是!”霍梓玲脸色大变,急忙起身戒备又召来灵蛇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这是妖气!”
听霍梓玲这么一说,温灼心中也是暗暗叫苦。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急忙强撑着站起身,对着霍梓玲嚷道“快走!回去找宗肃!”
然而她话音未落,便瞧见一个黑影咻的一下从密林间腾空跃起,轰的一声挡住了二人的去路。温灼只觉得眼前一阵尘土飞扬,夹杂着扑鼻的恶臭。
此时此刻,她心里不断浮现的只有两个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