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磬毫不避讳地打量着陈然,陈然也丝毫没有紧张地迎视着傅磬,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几个对视下来,傅磬便哈哈大笑地拉着陈然往里走:“果然是个钟灵毓秀的姑娘,也难怪老陈不舍得叫我看!不过,再舍不得,也让你傅伯伯见着了吧?”
这话不好接,陈然垂了下眸子,只顺着傅磐往里走。
转眼到了客厅,傅磬完全无视了其他人和陈然交谈,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薛霖虽然看傅濛不顺眼,此时也只能不情不愿地面带微笑顺着傅濛的话头说起话来。
这边陈然和傅磬的交谈终于终结了一个话题,陈然适时地开口:“要说爱好,我对我国古文化颇感兴趣,无论是医学还是书画。此次我便带了我与先生的书画来。薛先生颇擅医道,倒可以替傅磐看看。”
说得好似傅家没有好医生,不过陈然眼神真挚关切,丝毫不会让人有不好的联想。何况,陈、傅两家关系此时不容破坏。
傅磬会心一笑:“那我可要看看你的作品了。至于薛先生,想来老陈替你请的,错不了!”陈然的身体,已经不是秘密。
说话间陈然取出画作递了过去,不用他提醒薛霖也递过了画。
傅磬当场看了,露出欣赏的神色来,大致点评了一下两人的画作,总之是夸奖。最后,交谈以薛霖帮傅磬看脉、傅濛陪陈然在大宅里面转转做结。
薛霖就眼睁睁地看着陈然微笑着和傅濛出去了,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就这么走啦?
就这么把他扔在这里干活啦?
可就算内心被多少奔腾的某神兽刷屏,薛霖的职业习惯也让他忘不了眼前还有一个等待看诊的人。尤其是,这个人还位高权重,并且开口提醒了:
“薛先生,幸会。”
回去的时候又是一片沉默。最终,是陈然先打破了沉默:“傅伯伯身体怎么样?”
薛霖看着面色沉静的陈然,一瞬间想到自己诊脉时并肩离开的两人,垂了下眸子:“还好。不知道傅公子人怎么样?”
“傅哥?”陈然密密匝匝的睫毛扫了几下,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给出了客观的评价,“不愧是大家族继承人,学识广博,性格也温和,很会和别人相处。就是不知道够不够魄力。”
陈然对傅濛的评价显然不低。
那么……对他的评价呢?
薛霖知道自己这种情绪是不对的。他清楚的知道,就像“女为悦己者容”一样,这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的情况一般都是处于心动情况下。比如他会在意一个美人对他的看法,如果是普通人……那么就算骂他,他也并不会在意。
但是一开始,薛霖就没打算和陈然发生什么关系。陈然最初的招揽让他明白这种心动会给他带来无数麻烦。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过他暂时不想那么早死。
一时的失口询问已经足够。只是向来圆滑的薛霖莫名有些接不下话,于是空间又陷入了静默。
似乎从这一天的静默与尴尬开始,两个人的关系渐渐变化。之前哪怕陈然并不多话,却是一个很善于观察的人,和他相处起来慢慢会觉得很舒适。哪怕作为耿直颜狗,有时薛霖都会更加注重他们的言谈而非陈然本身。其他时候薛霖会无聊地想想陈然在干什么,然后对着那张美人脸进行自由自在的脑补,似乎等着陈然强大起来解放自己就好了。
可陈然渐渐强大起来,一切却在慢慢改变。陈然似乎不再是个稚嫩的少年,慢慢变得成熟……而可怕。
从此玩笑越来越少。
薛霖停留在陈然身上的目光却越来越多。
那天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慢慢地,陈然在工作室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和傅濛的接触越来越多。作为一个恋爱老手,薛霖可以确定,傅濛对陈然心动了。而陈然,并没有明确表现出拒绝。
直接表现就是,傅濛经常来请陈然吃饭:“然然,今天我们去百味阁吃饭吧,恰好我刚收购了这里的股份,我们一起尝尝这家店的手艺。”
“好啊。”陈然低头看了一眼文件,确认已经处理好了,颔首浅笑。
傅濛是一个冷静自持的人,此时却不由得面色微微泛红,轻咳一声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陈然便往出走。
现在的陈然已经渐渐长大,出落得越发好看。他的声音变化不是很大,身材却不断抽条,真正的性别让他不可能像这个年纪的女孩一样渐渐丰满,可纤细的他别有风韵,叫人挪不开眼。
哪怕是见惯了古今中外美人的薛霖都得承认,陈然绝对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更别提傅濛了。只是傅濛家教好,在私生活上没什么不干净,但不代表他见过的女人不多,可面对陈然,他还会不可救药地心动了。
从陈傅两家的关系看,向来两家家长也是乐见其成。至少,表面是这样——陈家真的把陈然的秘密藏得很严实,对外都是陈家有一对龙凤胎,只是身体一个更比一个弱。哪怕是势力不弱于陈家的傅家,都没探听出真相来。怀疑肯定有,但是表面上这个传闻是无懈可击的。毕竟体弱并不是什么好名头,护着不让见人只会缺少阅历难以接手家族。总之结果是,不管那个“陈少爷”到底怎样,陈家恐怕都会系在陈然身上了。对傅家的好处自然不用说。陈家旁系又不成器,如果不想陈家被吃得一干二净,那么陈傅两家联姻绝对是一个不错的方法了。好歹也会留些情面。陈家在明面上也没有反对。
顺水推舟下,陈然和傅濛的关系愈发亲密。一起吃饭,已经是十分常见的事。
吃过饭,陈然矜持地颔首然后离开上楼,任由楼下的傅濛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不曾回头。
回到办公室,陈然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好似刚才他真的只是解决了一下饮食问题,然后打开电脑继续自己的工作。
工作尚未开始,“叩叩”两声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陈然的动作顿了一下:“进来。”
薛霖看着没有抬头的陈然,神思恍惚了一下。
迅速变化的不只有陈然,还有薛霖自己。虽然没有刻意奋斗,他还是顺风顺水地升任了机要秘书,职权越来越大。现在很多文件都是薛霖在处理。而这段时间,薛霖几乎过着禁欲的生活,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大概真的是在工作中消耗了太多精力,似乎都想不起来那些事情了。亦或许是因为……他的目光,更多地集中在了某个人的身上。
但是薛霖是一个理智的人,他也知道陈然是个理智的人。他没有资本让陈然接受自己,所以他一直注意着尺度。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够愉快地看着自己很中意的美人……
“陈然。”薛霖看着陈然一字一顿,“傅家公子并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陈然依然不曾抬头,声音里没有半分讶然:“薛霖,我以为你应该注意到的是我的个人魅力。傅濛属于心甘情愿。”
同属大家族,陈家和傅家各有自己的优势。陈家不能帮陈然做到的东西,傅濛却可以。只要能娶到陈然,提前牺牲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哪怕是傅磬,也能够接受傅濛一定程度上为了讨美人欢心多做一些事情。反正做得再好,最后会成为自己家的,不是吗?
这些纷争薛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懂,但就算花心风流,他能够获得众多人的喜爱,靠得不仅是才华和外表,还有内心。
他对感情是认真的。所以会克制不让自己喜欢上陈然。以及,喜欢上一个又一个人,都是单纯的喜欢,不抱有目的。但是薛霖不在纷争中,他清楚陈然是处于这样的环境。那么,他有什么权利责怪呢?更别说,他什么都不是。
薛霖闭了闭眼。
“即使傅濛是心甘情愿,傅家未必会甘心。”
陈然抬眸:“薛霖,你是在担心我吗?”已经越来越耀眼的少年,眸光潋滟,让薛霖无法逼视。
“是。”薛霖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声音。
“那么,薛霖,成为我的助力吧。”陈然抿着的唇角牵起,眸子明明就没有多少温度,却无端地带上了惑人的味道,“如果我的人能够帮助我,我自然,也就不会舍近求远。”
薛霖几乎陷入那深沉的眸色当中,一瞬间他忍不住想傅濛到底有没有看出陈然的虚伪,或许看出了,也无法逃离?
自私的本性让他一时在彷徨,他好像身处一片黑暗之中。他不愿意就此放弃。他可以拥有无数个爱他的人,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更爱自己的人而……
“薛霖,我一开始就说过,你一定会成为我的人。”
“别无选择。”
少年平淡却笃定的声音响起,清冷得和他的面容一样。
薛霖觉得,自己真的是中了毒,着了魔。
终于,还是被俘虏。
莫名露出了解脱的微笑,薛霖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