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唱那小曲灰鹊飞啊,只因那暹罗断断碎啊~”
长安那高门大院里,一阵鬼吵鬼嚷的犬吠,一个身穿锦衣手持山河绫罗扇的贵公子不知道哼着从哪里听来的荤小调,懒懒散散地走着。
施家一门,年青一代三子,长子施城最为持重,三子施云则锦绣满腹,唯独这二子施襄及其不着调,成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当他看到家中下人正在链着一条从西域进来的一条珍贵獒犬,这獒犬的价值可比一头日行千里的良驹,立即大喜,屁颠屁颠冲了过去。这獒犬野性还未全消,下人们不敢让公子靠近,于是拦住苦苦劝说。施襄二少爷却不管这事,神经兮兮地瞎嚷:“这獒犬没了野性那还是獒犬吗?你要不野的你直接去十里巷给本公子带个京巴算了。让开让开,让本公子和犬兄义结金兰!”
下人们顿时慌作一团,堂堂施家名门的公子和一只獒犬结拜成何体统,要是传出去了别说施家的脸面问题,他们自己估计都要被府中那位尊贵严厉的小姐剥掉一层皮。
施二少显然对这种下层人民的疾苦是没啥感觉的,大声喝一句“放手!”然后冲到那只拴在铁笼里的獒犬面前,开始表达他对这位十分中意的犬兄的慰问。
“犬兄,哈哈,在下施襄,你可以叫我施二少,什么也别说了,从此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咱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
施二少这一番直抒胸臆被一道冷冷的女声硬生生塞回了那胸无点墨的腹中。
“同日死那自是极好的,看今天良辰吉日正是兄弟同死的好节气,来,拿我的剑来……”
施襄一个抖擞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往回看了一眼。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回身立即屁颠屁颠跑到面前这个面冷如霜的女子前,弯腰打着哈哈:“哈哈,姐,您这么忙怎么来了,累不累,小的给您揉揉。”然后转身对着旁边战战兢兢的下人说:“还不快把姐迎进屋去上茶?什么眼力见?”
那女子冷笑了一下,纤纤玉手伸出慢慢摸着施襄俊俏的脸,摸得施二少浑身不寒而栗。
“岂敢劳烦你啊,忙着和自家兄弟结拜,这是不是太叨扰了啊?”
施二少一听就知道今天大姐心情着实不是很好,心中咯噔了一下,讪笑道:“什么话啊,这不是闹着玩吗,谁还真得和獒犬结拜的。姐,看您最近虽然越来越漂亮动人但这身体还是要多多保养才是,您坐屋里我给您揉揉吧。”一边说一边丝毫不给女子发作的机会把她推进屋,挥退了丫鬟绿莺,亲自端茶过来然后殷勤敲背。
女子是施襄的姐姐,名叫施千荨。年岁比施城稍小,长相柔美大方,形事却颇有男儿风气,雷厉风行。师承京城名府稷下学宫,杂学渊源,剑术天赋天赋奇高,被蓬莱山那位剑气冲霄的仙师在她五岁的时候相中,收为开门弟子,也是关门弟子。只在每年三月十二来到施家传她一式剑法,一年一式,绝不多传,然而即使如此她的剑术也已名动长安。大内那位令世人惊惧的公孙大人评价她的剑曰“剑如大河,滔滔无垠,同辈之中罕见。”
公孙大人一生只夸过七个人,前面六位,都已名震八方。
施襄曾经问大姐一年只学会一式是不是太慢了,大姐只是摇头,喃喃道:“一年一式,已是竭尽所能。“
施二少没有继续问,他对剑一窍不通。
此时施二少只知道赶紧把大姐服侍舒服了,这个大姐生性凉薄,基本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唯独对他的不成器十分上头,只要有空就从学宫钻出来好好敲打他。然而施二少颇有烂泥扶不上墙的意思。你说他是像好多小说主角那样韬光养晦,实则非常牛逼那明显是不成立的,再说长安施家也根本没有让子孙韬光养晦的必要。你这是装搓给谁看?当今圣上吗?
施千荨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轻轻笑道:“你这按摩功夫到是有一手,可惜文不成武不就,你怎么就不肯把你那小打小闹的精神头放到读书里?”
施襄见大姐好像也没那么生气,娴熟着变换着手法道:“这不是有大姐撑着吗,我就自然逍遥人间了。”
“你这没正行的,靠一个女人撑着也好意思?”
“大姐不是一般的女人。”施襄一本正经地说:“靠遍天下男人都不如大姐靠谱。”
施千荨无视了施二少的马屁道:“今日不与你贫了,你今年十六了,平日你到处发神经自是随你,而今你身为施家人也将及冠了,怎么也不可游手好闲了。现在给你几条路走,一是和我去稷下学宫,我亲自操练你。二是随你大哥去北疆,当几年马前卒,你自己选。”
施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有没有第三条?”
“有。”施千荨点点头,然后再次把跳回天堂的施襄打回地狱:“先去学宫,再去北疆。我最推荐的就是这条路。”
“这还带买一赠一?”
“知道你高兴,不用谢我。”
“大姐!您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那就第四条。”施千荨冷笑道:“你这样不成器也当不得施家男儿了,我把你净了身扔到宫里去。”
“大姐,和您一起学习上进是我朝思暮想的好事情,我和您去学宫吧,我一定三更起五更鸡,悬梁刺股!”
施千荨回头看了看帮她揉肩的施襄的苦瓜脸,莞尔一笑,然后起身离去。
施襄早习惯了大姐雷厉风行说走就走,一个人苦着脸,望向旁边抿着嘴忍着笑的绿莺道:“好笑吗?”
绿莺听了赶紧摇头,打趣道:“公子进了学宫学了大本事,我们这些丫鬟脸上也要有光了。”
施襄摇头叹道:“就那些圣人诗书,说得也都不过是古来之语,如今天下事当由天下人来定,为何要老是听那些死了的圣人的。”
绿莺笑了笑,嘴角的酒窝让施襄看着有些出神。“公子你又在瞎说了,公子你都把书房藏书三千卷都记在了脑子里了,还说不听圣人的。”
施襄苦着脸,用手揪了揪绿莺的脸。
喃喃:“这都怪娘亲逼着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了一遍就怎么也忘不掉。”
施家的书房里,施文远想着当今圣上在朝堂说说得话,手中的茶微苦。
圣上说:“风骤雨来,群蚁奔走。一人路过见甚是有趣,铲土为堆,封群蚁左右。诸位当如何?”
朝堂上沉默不语,这句话不知何意,不知说与谁听。
施家的老丞相在沉默了一段时间后,笑呵呵地说:“那自然是淹死。”
圣上大笑,让老丞相退朝以后来御花园下棋。
施文远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才明白了这句话是何意,说与谁听。
心中一阵酸楚。
从书房窗外看到了苦着一张脸的施襄在乱逛,瞬间了然一定是他女儿跟他说的那事。一时有点哭笑不得,来到门外对着施襄招了招手。
施襄来到门内,对施文远说:“我这次走了,是不是哪天不知不觉间,爷爷就不在了?”
施文远知道此子虽然怠惰但天资聪颖,对这句话没有深答。摸摸施襄的头道:“你怎么想?”
施襄摇了摇头低声道:“早就没了意思,不想不猜。”
施文远道:“你虽平日神经兮兮,看似比不得你三弟谋略过人,实则通透玲珑。”
“我这人没什么大出息。”
施文远没有接茬,继续自顾自说:“风骤雨来,群蚁奔走。一人路过见甚是有趣,铲土为堆,封群蚁左右。诸位当如何?”
施襄问:“皇上说得?”
施文远点了点头。
“老头子怎么说?”
“自当淹死。”
施襄有些苦涩地说:“死不得。”
施文远道:“现在你明白了?你还能这般发着神经吗?”
施襄再一次苦涩道:“老头子怎么这样窝囊,不是当朝右丞相吗?”
施文远继续道:“你大哥持重边疆不能回长安,你三弟年岁虽然有些谋略但是格局还是太浅。你自幼不喜政事,只爱博观群书看星玩闹,我不怪你,但是你要明白……”
施襄摆手不让施文远继续说下去。
圣上要走,要拉着施家的大树一起走。施襄什么都不想听。
施文远说:”襄儿,爹就想要你一句准话,这施家一门,朝堂之上,北疆那里,你到底有没有去顾的意思?“
施襄回给了施文远一个灿烂地笑,说:”我这人顶会发神经,败家这事我更拿手,您就放心吧。“
施文远笑了笑,想喝酒。
第二天清晨,施襄背起了行囊,默默离开了施家的高门大院,向学宫走去。
施襄是长安施家的二公子,他不像大哥和他三弟那么被长安城内的人们所知,因为他既不是人中龙凤,也不是恶名昭彰的纨绔子弟,他只喜欢在自己家里发着神经,拉着绿莺看星星,看着不知从哪里来的闲杂书籍,偶尔会出去逗逗鸟鹊。他出行向来不带一奴一仆,这次也不例外。
他不喜欢他的姓,他总是埋怨自己为什么姓施,但是他喜欢这个家。
他来到了那座闻名天下的稷下学宫门口,看到他的大姐手里拿着一把剑在门口等着他。
施千荨道:”我教你,你想学什么?“
施襄笑着说:”大姐愿意教什么,我就学什么。“
施千荨把手里的剑抛给他,向门里走去。
”三个月学一式,学不会,滚回去。“
施襄笑呵呵地跟在她身后道:“还真有点想回去。”
施千荨也笑了笑,说:“两个月。”
“大姐我错了,大姐饶命。”
施襄一边苦着脸求饶一边跟着一位女子走向了学宫的深处。
———————————————————————————————施襄,是本书最后一位出场的主角,就是那贵公子。本书从他开始,也以他为主线,序章“拓踏重楼去”会随着书的进度继续更新,不过不影响正文观看。本书很想写一个较大的格局,这也是本书正文的开始。一本江湖志,也会在此逐渐展开,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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