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远方观测到了那个缓缓上升的黑魔标记,徐方圆的心里除了惊讶以外还满怀着迟疑。
真正令他感到讶异的是……宁静黎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释放出黑魔标记?
是因为遇上了难以面对的强敌,还是由于被“人”胁迫而迫不得已?
亦或是……发现了什么自己一个人所无法处理的东西?
可是,即使是那样,在彼岸校区的成员看到黑魔标记的同时,风林校区的成员同样也会得知这一信息。
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在徐方圆的印象里,宁静黎应该不会做出这般轻率的事情。
除非……是季木学长授意?
想到了这一点,他骤然发觉许多事情都已经明晰。
也许那个黑魔标记就是季木学长的布局之一,其目的就是为了将彼岸校区和风林校区的成员全部都引到那一地。
可是也无法排除那会是陷阱的可能性……
而今,风林校区的三个成员中已经有两人确定已经死去,而剩下的张风林……就连徐方圆也不知道他是否躲过了故往时刻那致命的一击。
destorydecomposer……
由他的主修书籍《心理测量者》所转换而成的权杖之器——支配者在第三执行模式之下的一击……可怕到就连徐方圆自己也无法完全掌控的境地。
有时,他甚至会想,即使强大如季木学长,在完完全全地承受了他的一击之后或许也会真正死去……
这股力量同时作用于灵魂和肉体,理论上足以将一切物质从整体粉碎为渺小的微粒。
所以在元天夫无视了毁灭分解的力量的那一刻,徐方圆才会恐惧到难以自已。
因为……他们已经全然不是处于同一层次上的存在了。
那个名为元天夫的魔鬼,已经掌握了近乎“虚无”的更高维度的特性……
可是,从他当时所持有的三本书籍上看……他明明还没有抵达“真实”之前的最终壁垒——第六阶玄意。
一旦达到了玄意之境,三本书籍便会融合为一,最终铸就独一的权柄,构建起登临无上的虹霞之梯。
既然元天夫尚未将书籍与心象融合成一本独一无二的本我之书,那么也就证明他如今至多处于第五阶天光,可仅仅是天光之阶就能掌控此般令人绝望的强力?
那个时候……他在饥荒地狱里所见的光景,至今他仍感到难以置信。
那条遮天蔽日的墨绿长蛇……究竟是如何“坍缩”为人类那般微小的形体?
这简直就是大星与纤尘的差距!
与那股庞大得几无穷尽的力量相比,徐方圆觉得自己就仿若日轮面前被引燃的一霎火星,脆弱、卑小……不可同日而语。
羽蛇神奎策尔夸托……
对于那时所见的怪异之名,此刻徐方圆早已明晰。
明明象征着丰饶与降雨,而且还是阿兹特克神话体系中唯一不要求用活人献祭的善良神明,却在复苏之时创造了仿如原罪深渊的饥荒地狱,使得万物都沦陷在生死往复的永劫之黑暗里……
那样的举措究竟有何意义?
原罪之花,恶之铅华……
当那表象的善恶都已被洗尽,彼岸之处又存有何等真意?
无比扭曲的光景,事象不存的怪异……
是黑暗和生死,同时也是原罪的虚无。
胸口处平缓跳动的心脏渐渐平息,徐方圆缓缓地向着高处抬起了右手,仿佛在那一霎时分抓握住了什么东西……
这具身体本身,就是活着的尸体,是被撕裂以后重新拼凑而成的东西。
从这个角度上看,他与《弗兰肯斯坦》里的怪物具有很大的共性。
同是死后复苏的尸体,同为不被这世间所容的可怖怪异……
想到此处,一朵色泽幽深的眼球之花开始极快地于他的手中成形,周围的光线都因此而黯淡、扭曲,仿佛被吞入了一个漆黑的幽洞里。
那色泽远看似黑,但近看却是无比幽深的墨绿,其间恍如存在着一道模糊的界限,使之介于两者之间。
微眇的共鸣之音从遥不可知的某地传来,悄然地渗入了徐方圆的心底。
他突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应,感应到在那个黑魔标记升起的起源之地似乎存在着一股与他同源的气息……
而且,那气息比起他来还要更加幽邃,就像是七颗星辰簇拥着荣光的冠冕高悬于天,那七星缀连成七芒星状,形成一个不平均却完美稳定的一体。
“罪孽七星……”他小声地自言自语。
他不明白这七颗星辰到底蕴含着什么样的意义,只是却可以由此确定……“公主”她就在那里。
杀死了“骑士”和“侍童”的那名“公主”,毫无疑问就是这场考核唯一的中心……
随着考核的逐渐发展,就连这种关键性的信息徐方圆也几乎可以完全确定。
可是……他的心里依然存在着许多谜题,无论如何也无法想清。
例如靠近木屋里的那幅画时所看到的图像的真意,以及“羊”的身份之谜……
哪怕本场考核已经到了临近终局的境地,徐方圆的脑海里都没半点足以指向“羊”之正体的信息。
可是所谓的“羊”,又是否具有真正意义上的羊形?
还是说……它根本就是其他什么与真正的羊类天差地远的东西?
星斑之羊,罪孽七星……
如果换一个角度来考虑,既然在村上春树的《寻羊冒险记》中,“羊”能够进入到人的身体里,那么到底是谁才具有成为“羊”的宿主的最大可能性?
答案……无比明晰。
当然是《公主的哀愁》里最为神秘的那名“公主”……
“难道……”
徐方圆的脸上流露出略微错愕的神情,但又夹杂着早知如此的矛盾与肯定。
能够被称为“公主”的自然会是女性……
可是参加到这场考核之中的女性……就只有宁静黎。
其实早在这场考核开始之前,他就已经隐约感到那时的宁静黎似乎有些不对劲。
自她从饥荒地狱里归来以后,就一直都在强行压制着某种东西……
而今,有什么破壳而出了……
就仿佛沐浴着鲜血而降生的壳之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