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路行到山脚下的王家大宅门口,有看门的小厮出来向我们问话。
老爸答道:“小老儿一家乃是南边伏牛山上的猎户,因家里有些酿酒的手艺,近来得了些特等的佳酿,经村头的车把式张老汉指点,特来献与王老爷赏鉴赏鉴,还望小哥通报一声啊。”说着又给那小厮手里塞了几个钱。
小厮收了好处,客气的叫我们在外面等着,便进去通报了。
过了没多久,就有一位看似管家的中年男人出来了,和他原样说了我们的求见,又给他看了我们带的酒坛、礼物,他看过后,叫我们在门房等着,进去通报主人了。
又过了盏茶时间,才出来领我们进去。
到了前厅之外,管家叫我们进去稍待,派一个小厮去后堂通报了,我们还没坐下,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听闻今日有客到访,王某有失远迎啊。”
我们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清瘦公子,带着两个清秀的小童,从后堂迈步而来。
前天听了张老汉的描述,我们一直在猜测这“王老爷”到底会是什么样,却没想到,跟我们想的完全不同,这位“王老爷”既没有大腹便便,也没有长须美髯,而且根本一点也不老。
细看去,只见他身材欣长,墨发飘逸,服饰华美,又兼面如冠玉、气质高雅,实在当的起大家公子风范,实打实的出乎我们的预料,也惊艳了我们的眼。
老爸站起来拱手,“小老儿梁氏拜见王老爷,久闻王老爷美名,今日一见,果然是龙章凤姿,不同凡响啊。”
“梁老伯谬赞了,不必称老爷,叫我王榭就是,”那王老爷摆手道。
又上下打量一番我们几人,“听闻老伯一家隐居山林,没想到族人也是个个不同凡俗,令人见之心喜啊,很该早来结识一番才是。”
我们一一跟他见了礼,改口称“王公子”,把带来的礼物和酒坛交给小厮,才和王公子寒暄着入了座。
我们现在的身份只是山野村夫,这位王公子倒也没有露出轻视意味,把我们当做宾客一般招待着,不由得叫我们对他第一印象良好。
有丫鬟上了茶水点心,王公子没有直接问我们卖酒的事,我们也没有先提,围坐在一起聊着家常。
客气的给我们让了茶,他又听老爸一一介绍我们的身份,问些我们家里的情况,像家里有几口人,收成如何等等,老爸按以往的对外说法滴水不漏的说了。
看到我们中有长袍打扮的,他又问我们是否读过书。
“山野人家,不过让孩子们读些闲书,认几个字罢了,不敢和大户人家相比。”老爸谦虚道。
为了不被看成不通礼节的乡野村夫,叫看门人拒之门外,我们今天都特地打扮的齐整一些,又比古人又远多了不少见识,气质上自然非凡,再加上一个个长相也不俗,所以即使自称山民,也不会让人太过低看了。
聊了不到半个时辰,有丫鬟进来禀报说饭菜好了,于是王公子大方的邀请我们去入席,我们跟着到了饭厅,看到桌上摆满了酒菜,又有两个丫鬟立在桌边伺候。
等到一人斟上了一杯小酒,王公子端起自己的嗅看。老爸见状,便当先拿起自己面前一杯喝了一口,才请王公子放心品尝。
那王公子不急不慢的饮了一口,却突然眼睛一亮,又把杯中剩下的一饮而尽,才细细回味着,闭目叹到:“入口清冽,醇厚芬芳,劲而不辛,辣而不刺喉,酒入腹中回味悠长,果然是极品佳酿!”
说着又亲自执壶给自己满上一杯。
我们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这位名门公子虽然待人和善,但到底锦衣玉食惯了,在村里隐居了也有好几年,想来对一般山野村民们拿出的东西,也不会有太大期待了。
这下喝了我们的酒,远超出预期,不得不惊讶,言语里也多了一分热切,问我们如何得来这般美酒。
老爸又把那套说辞拿出来:“小老儿家里,祖上也曾衣食无忧、诗酒传家,留下了几张酿酒的方子,可惜后辈子孙不争气,不能得其精髓,多年来也只得佳酿二三坛。
“却也到底不配独享美酒,因此不敢私藏。听闻王公子尝遍天下佳肴,这般人物才配得上饮这佳酿,小老儿便携子弟特来献与公子面前。”
这般一说,对方即知道了我们的意图,面对大家公子,也不用把买卖挂在嘴上,是张老汉给我们提点的。
那王公子听了果然高兴,“梁老伯太过谦了,这等佳酿,就是王某也少得几回闻,堪称极品,可惜所得不多,无法畅饮啊!”
大哥听到这话打蛇随棍上,“难得王公子喜欢,我们家里还有几坛,后日也给您送到府里来如何?”
王公子自然喜不自胜,一顿饭抱着那壶酒连喝好几杯,剩下的也叫丫鬟们好好收着。
我们也不跟他抢,陪着吃些饭菜,待到宴饮结束,王公子已经喝的微醺,白皙的脸上泛着微红,看起来更是俊美非凡。
我偷偷觑见旁边表叔一直瞧着他,按下心里的瞎猜不提。
撤下杯盘后,老爸又提议王公子,不如冲一杯我们带来的蜂蜜水喝了醒醒酒,王公子听了赶忙吩咐丫鬟去端。
喝了蜂蜜水自然又是一番赞赏,虽然没像酒那样让他惊艳,但也对我们更加热络,留着我们转战偏厅喝茶,向我们细致打探山里的生活。
待到听说表叔会下棋,他又遣了小厮去书房拿了一副白玉棋盘来,两人开始手谈,怕我们无聊,还派管家带我们观赏他的宅院。
王公子府里好像没有别的家眷,管家带我们各处参观,也没什么忌讳。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到偏厅,见他们二人正下的兴起,谈笑风生,已经恍如知己了。
看到我们要走,王公子叹息,“王某一人独居在这山脚下已届数年,家中无亲友,村里也少得几个相熟的,今日与各位喝酒下棋,真是快哉!得遇陈兄,更令王某深觉相见恨晚,不能早日结识实在遗憾。”
“不知几位何时再下山来,到时一定要再来府中做客,王某一定扫榻相迎。”
表叔赶忙回到:“我与王公子也是一见如故,他日有机会定当再来拜访。”
“陈兄也不必公子公子的叫了,若不嫌弃便唤我表字堂燕罢。”
表叔从善如流叫了,又跟他交换了自己的字慕贤,和王公子依依不舍的告了别。
王公子吩咐管家给我们准备了一个小匣子做了回礼,我们告辞作别,等到回了山上无人处,才打开,看到里面装着几个小银锭子。
“哈哈,这个王公子果然大方啊,这得值几千个钱了吧。”大哥摸出一个咬一口说道。
老爸脸上也有笑容,“嗯,大家都表现不错,特别是建军有办法,和那公子热络上了,以后再培养培养,好好发展,说不定不光能多个客户,还能多个朋友呢。”
“是啊,表叔啥时候都有字了,”大哥笑到,“不过确实,要是张口直说我叫陈建军也太别扭了,不像古代人起名的标准啊。对了,那我们是不是也得早想好几个字啊号的,省的到用上时候蒙不出来啊?”
“你们根本也不需要啊,”齐景辉拍了拍他的背,“你们一家人起的名字本来就一股文气,梁琛、梁珩、梁琪、梁瑾,就连女孩名也很拿的出手了。”
“哈哈,那倒是,家族文化底蕴足嘛!齐兄不用羡慕,你这名儿也勉强凑合着能叫吧。”
我们说说笑笑的往山上走,聊聊王公子家的宅子,抱怨着在别人家没好意思吃饱,幻想晚上有什么好吃的,再讨论一下下次出山买些什么、卖些什么,怎么把家里拾掇的更好。
只有思颖有些闷闷不乐的,她第一次下山,那王公子家里也没有女眷,跟着我们没什么好玩的,只能坐在酒桌旁陪着“谈生意”,又不好跟外男说什么话,估计也闷了一天了。
我看她也不想说话,就转头跟他爸爸聊些家常,想着说到什么她比较熟悉的话题,兴许能引起她一点兴趣来。
“表叔,你不是高中数学老师吗?怎么会下棋的?你那个字真是自己起的吗?”
他笑笑,“不过是随口瞎蒙罢了。”
又避重就轻说道,“越是数学好的人,越具有围棋高手具备的逻辑思维能力,你不是学计算机的吗,想学下棋吗?我可以教你。”
我还没回答,思颖却突然开了口,“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个呢,爸爸?你明知道我会下棋的吧,为什么从来没和我下过?你刚才说的名字是你随便起的吗?还是早就有了?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内涵吗?”
我听她话里有些火气,看到表叔收了笑容,嗫嚅着嘴唇,暗悔自己不会找话题。
“小颖,爸爸……”
没再等表叔说下去,思颖头也不回的快步向前走去,爸爸赶紧示意大哥跟上她。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表叔,对不起啊,我不该问你那些问题。”我内疚道。
他苦笑,“不是你的错,我和小颖她妈妈工作一直都很忙,很少陪她,后来又离了婚,给她造成了很大伤害,她有怨气也可以理解。”
“那咱们来到这也有好处了,你可以整天陪她了,小女孩,多哄哄就高兴了呗。”齐景辉说到。
“是啊,离婚后我也一直努力补偿她,可惜没什么进展。唉,我和无数学生打过交道,却不知道怎么撬开自己女儿的心。”
表叔长叹一声,“她正在叛逆期,我的话也不愿意听,你们年龄差的不远,能不能多帮我和她交流交流,她要是发脾气了,也请你们担待一点,表叔替她给你们赔罪。”
“都是一家人,应该的,”爸爸开口,“说什么赔罪不赔罪,和闺女处好感情才是正事儿。”
又转头吩咐我,“听你叔说的,多找你妹妹玩玩,好好开导开导她。”
我点点头答应。
众人也不再多话,加快脚步追向前面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