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滴 默言.你听的到的声音——下

    往后的日子陈小沫和蒋燕相敬如宾的处着，不说话各自保持着沉默，如往常的日子一般，但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悄乎其然的改变着，他们各自带着伤各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活在自己卑微的世界里。

    每周星期三下午的游泳课，陈小沫都只是坐在很远的地方观看着远处的风景，游泳池里嬉笑打闹声连成一片也没引起他的注意。

    “陈小沫，陈小沫……”体育老师连叫了他的名字十遍也没让他游离的思绪回过神呀，接着体育老师连‘嘘嘘——嘘嘘’了两声，陈小沫都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天上的白白的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小沫。”体育老师用力的敲了下陈小沫的头，这才将思绪神游的他的拉回了现状，他莫名的看向老师，对视着体育老师的目光似在说着：“有什么事吗？”

    “等下就是游泳考试了，还不赶快抓紧时间练习一下，别总是没事就坐着发呆，现在快快去游泳池那边。”

    陈小沫一动不动的坐在那，手因为过分的紧张而相互摩措着，他努力张动的嘴向要像老师解释些什么，却迟迟的开不了口。

    “你是没听到我说话，还是怎么的，没听到我现在叫你去游泳池练习吗？为什么还坐在这里一动不动。”体育老师气急败类的一阵嚎叫，见陈小沫依旧没有反应，以为他纯属是想跟自己对着干，粗狂的声音刻不容缓的再次响起：“你，陈小沫，现在站起来跟我走。”

    陈小沫虽还是不情不愿，可又不敢违逆老师，便起身步伐缓慢的跟在老师后面。跟随的过程陈小沫的头至此至终是低着的，以致一头撞上老师突然停止的背部，他也只是慌张的看了老师一眼又低下头去了，他的眼从没看向游泳池一眼，他似乎在惧怕着什么。

    “接下来还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老师看来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不如让我来帮他一把把。”话音还末落，陈小沫就被人措不及防的推进了游泳池，他一个踉跄身体的重心斜斜的朝向游泳池扑去，倾倒的途中陈小沫慌乱的伸出手，试图想要抓住点什么，结果是他真的抓住了临近他身旁人的手跌进游泳池。

    就像……就像两年前，他惶恐无错的抓住一个人的手一同跌进深不见底的刺骨海水，两年后的今天他同样以惶恐不安的心伸手抓住另一个人的手，只是……这次是谁呢？是谁遭遇不幸了。

    就要见底了，想要死去。

    清澈的池底像深蓝的水，浮浮沉沉的，刺痛着他每一根麻痹的神经，带着不堪回首的往事彻底苏醒。

    记忆中他的父母依旧没完没了争吵着，那是在一个晴朗的早晨，陈小沫和父母早早的出发前往附近的海岸去钓鱼，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本该是愉快的早晨，恰好筱晓小的父母也早早的来到了海岸，估计只是想一家人吹吹海风，没有打算长久呆在这里的意识，当陈小沫看到筱晓小的身影时，欢快的心情更显的无比的兴奋，他和她就这样不约而谋的相遇了。他没想那么多，他甚至忘记了筱晓小母亲对她叮嘱里对他恶意污蔑，忘记了他和她早已形同陌路的冷眼相对，忘记了对第一次见的大海高声的呼叫一声，忘记了……，他似乎忘记了许多，踩着细碎沙砾勇敢像她行走的方向奔去，并和她打招呼成了陈小沫唯一记得的事。

    “筱晓小，筱晓小。”他欢快的向她奔跑而去，他兴高采烈的呼喊着她的名字，筱晓小回过头的脸上是一闪而过的疑惑，随后被突然暗淡下来的表情用力的遮掩了过去，她稍稍的将身体一点一点的、无意察觉的朝妈妈身后移动着，妈妈说过的‘不要跟他们一家人有任何言语的交谈’。

    “筱晓小，你不认识我了吗？我就是那个……”

    “我家晓小怎么可能认识你，你估计是认错人了，去，哪里凉快哪里呆着。”晓小妈妈对陈小沫做着驱赶的手势。

    陈小沫还末说完的话堵塞在喉口处，他其实想要说的是‘我就是那个一直默默在窗台每天期盼你身影的男孩，就是那个你在窗口对我微笑的男孩，就是那个一直喜欢着你却不敢说出口的男孩，难道你忘记了吗？你沉默着的表情是否有想要对我说的话？’

    转身离开的时候，晓小的母亲还不忘说一句：“一看就是没家教的，见到长辈也不先打招呼，也难怪，生在这种家庭……”

    “生在这种家庭怎么了，不跟你打招呼就说没家教，谁允许你这么说的，告诉你我家小孩还轮不到你来教训。”陈小沫的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边，本来想让陈小沫尝尝刚从集市里买的李子，却突然听到筱晓小母亲恶言的讥讽，气顿时不打一处来，不满的对骂起来。

    争吵的言语间过多都是恶语相搏，往往不堪入耳　,有时甚至用手互指着对方，陈小沫和筱晓小都呆呆的站在母亲的身旁，有些尴尬的互看着对方，他期盼着还是想跟她说上几句话，但她一定会听从的她母亲的话，一句话也不会跟他说的，这样想着他很失望，他不再看着筱晓小，而是低垂着头玩弄着脚下的细沙，再次抬头的时候他看见筱晓小微微的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悄悄的向前移了一小步，陈小沫低落的心情顿时大好，阴沉的脸一下充塞着喜悦，他也装模作样的上前移了一小步，他们之间的距离就这样慢慢的一点点拉近，直到彼此能听得到彼此说的话才停下继续向前移动的脚步。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呀，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对，因为我你妈妈和我妈妈吵架了。”

    “我故意不跟你说话，你不怪我吗？”

    “那是你妈妈叫你这么做的，所有不怪你了。”

    “呵呵……下次请你吃冰淇淋。”

    “真的吗？”

    “恩，不过待悄悄的。”

    “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他们像小时候玩勾勾手的游戏，伸出去的手游离在空中，飘荡的着，残留着他们的气息，一点一滴的拉近彼此的温度。

    最后，飘荡着的，残留着陈小沫和筱晓小气息的，突然间就拉近了彼此的温度，还末来得及感知，却陷入惶恐的错乱中，勾勾手的游戏刚开始就结束了，换上了大冒险。

    他突然向后倾斜的身体，伸出去的手开始错乱舞动着，后边是深蓝的大海，深不见底的，将他仅有的淡定一抹而尽，于是他惊慌失措的想要抓住些什么，就好像不慎掉进水里的人总是奋力的抓住浮游的木板，就好像倾盆大雨的天总是无助的躲藏进遮挡的地方，就好像此刻囧怕的陈小沫此时此刻都在期盼着救命稻草的出现，现在陈小沫的思绪早已混乱成一团，可是……他回应在空中的手变得不再空荡，他的手捉住了另一个人的手，一同跌进了辽阔的海里，浮浮沉沉的、没有着落，海水翻滚进他们的身，淋湿了衣服，涌动着头发，狰狞了所有的惊慌与胆怯，洋洋洒洒的发丝拂过脸颊，微痒的不明不白，努力睁开的眼涌进无数滴咸咸的海水，游离的光稍稍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浮浮沉沉的、没有着落的，拼命挣扎的力气早已耗尽，努力着怀着生存的希望一点一滴末过越发深蓝的海底，闭上的眼，松懈的身，以及松开的手，在眼泪末进无边的海水中悲伤的想象死亡。

    好不容易握住的手，好不容易靠近彼此的温度，好不容易释怀的笑脸，都无法比拟心中万分之一的愧疚。

    “对不起，筱晓小。”这是陈小沫最后想对筱晓小说的话。

    筱晓小，你会因此而讨厌我吧。

    事情的倒叙，勾勾手的游戏还在进行，两位母亲依旧争执不休，口沫横飞不断，最后言语已经不能成为一解心头恨的快感了，动手成了最佳的选择，她们互相推呢着，她们暗自较劲加大了力道，于是用力过猛是无法避免的事，一个踉跄不小心摔倒也是正常发生的事，那么触及到对他人的危害在未知事件里占有几分之几的概率了？

    “我还就是看不惯怎么了，嘴长在我身上，我爱怎么说怎么说，你管的着吗？

    “你的嘴我是管不着，但你说着我家人的不是，那我就得管。”

    “你吵架就吵架，干嘛推我呀。”

    “你现在不也推我了吗？”陈小沫的母亲说完又推回了筱晓小的母亲一下，随后这你退我我退你的闹剧愈演愈烈，甩出去的手臂重重的陈小沫的身边，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巨大向后倒的惯性猛的撞击了下，不偏不齐的直直背向无望的海边倒去，于是……总是想要抓住点什么挽救自己突遇死亡的路。

    然而慌乱的心是否有看到筱晓小急忙伸过去的手，和脸上突然收紧的表情。

    一同跌进突如其来的险途，到底是谁拉上了谁的手。

    2011年6月2日2011年6月3日，日记里没有记载有关这两天的任何事件，陈小沫被就上来后直接送往附近的医院抢救，在医院里呆了两天，这期间他没有在看见筱晓小，从那期间他开始自我封闭起来，不对任何人说话，他脑海中的记忆有些凌乱，他时常处在自己潜在的意识里。

    凌乱不堪的记忆里他认识一个叫筱晓小的女孩，他会对她说很多很多的话，他跟她相处的每一天都很愉快，窗台外有个女孩，她跟筱晓小很像，但是他不认识她，他每天坐在窗台上等着她的到来，穿着好看的碎花裙，有着一头黑亮的长头发，心情好的时候或者不好的时候都喜欢吃冰淇淋，“很漂亮的女孩”陈小沫时常对筱晓小说道。

    他想要对筱晓小说道的话，“有一天可以对她说喜欢吗”却一直也没有说过。

    医务室里陈小沫躺在病床上，他已经醒了，医生说他只是昏迷了，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医生走后医务室变得安静起来，他倾躺在床上安静的看着外面的天，安静的想念些什么。慢慢的他嘴里起着调，有一句没一句的唱了起来。

    沉默的今日　你忘了说话　再见或挽留都没来的急

    想念的昨日　你忘了拥抱　喜欢你一直没在说出口

    倒悔的往日　你忘了哭泣　对不起成为了心中的痛

    碎花的裙　乌黑的发　时光倒转　我依旧在等待

    手中的手　余温的凉　幻里成念　你是否想念我

    往事里的往事不堪回首　思念里的思念念念不忘

    再见里的再见沉默不语

    我的默言只想你听到　对不起的对不起　喜欢还是莫能说出口

    医院拉上窗帘的另一侧，蒋燕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她是和陈小沫一同送进医院的，陈小沫在落水的那刻抓住了她的手，一同跌进了泳池里，掉进水的那刻陈小沫就拼命的挣扎，手舞足蹈的，溅起了层层水花，她被他剧烈的浮动撞击到泳池的池壁，刚好碰到一小块凸起的部分，刮破了膝盖，没有人想到陈小沫会这么的惧怕水，都被他剧烈的反应愣了愣，最后还是体育老师把他拉上来的。他躺在湿漉漉的地板上，不一会就昏睡了过去。蒋燕也被扶了上来，上来时才看见膝盖处划破了好大的一个口子，血混着水涌出，她没感到痛，她看着陈小沫，眼里有无限的悲伤。

    陈小沫，你一定是经历过什么，才感到如此惧怕吧，你颤抖的身拉着我的手眼里不知明的方向是无助的求助，我开始努力握紧你的手想给你安慰，掉进水里的那刻你颤栗的身挣扎着，松开手的瞬间我突然害怕会失去你，我想要将你荒唐的意识里解救出来，翻腾起的水浪把我和你阻隔起来，也阻隔了我的无能为力。

    陈小沫，如果那天我没有对你说喜欢该有多好。沉默的喜欢里美好的没有伤痛，也没有绝望。

    她依旧闭着眼轻轻的、小声的哼唱起陈小沫刚刚轻唱的歌，当唱到‘对不起的对不起　喜欢还是莫能说出口’时，眼泪不经意间流了下来，她稍稍的把被子拉上点在拉上点，直到足够遮挡住她的眼为止，她轻微颤抖的肩发出沉闷的声音。

    声音太沉太小，根本就听不到，一点也听不到。

    她说：“陈小沫，我讨厌你。”

    故事算结束了吗……不，还没完。

    陈小沫安静的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天，一遍一遍的哼着歌，旋律缓慢而又忧伤，后来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眼却始终没有离开过窗外。

    过了许久许久，似乎还要久，他安静的说道：“筱晓小，窗台外碎花裙的女孩，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筱晓小。